第477章 礼物人

    冼耀文没有回答，只是掏出一张十元面额的英镑在女孩视线里甩了甩，“回答十个问题，它就属于你。”女孩看了看英镑，又看看另一只手的三明治，不明显的喉结蠕动了一下，轻声说道：“你问吧。”
    冼耀文没有着急提问，而是又掏出几个便士从摊主手里换来三明治，随即递给女孩，“你先吃，等你吃完再玩游戏。”
    女孩真的饿了，道了一声谢，拿走三明治狼吞虎咽起来。
    “慢慢吃，饿久了不能吃太快，胃会受不了。”冼耀文在一旁提醒。
    女孩含胡不清地回了一句，吃的速度一点没减慢。
    几秒钟，她的手里已经不见三明治，只有指头上残留的芝士。腮帮子鼓动着，目光又贪婪地对向摊子。
    冼耀文抬手看一眼手表，随即将表盘对向女孩，努了努嘴，“让胃适应一下，两个小时后再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女孩看看表，看看冼耀文的脸，然后看向自己的手，无所适从。
    冼耀文一弓腰，侧头冲插在西服口袋里的口袋巾努了努嘴，女孩见状，往后退了一步，腼腆又自惭形秽地说道：“不，不用了，一定很贵。”
    身体站直，冼耀文拿三明治的手在口袋巾上一抹，一条芝士赫然出现在口袋巾上，他用另一只手夹起口袋巾递向女孩，“现在它不再名贵。”
    女孩先是惊讶，接着冁然一笑，接过口袋巾用手指抵着一个角擦拭嘴唇，然后换一个角擦拭双手，等手擦拭干净，口袋巾还有一面是干净的，她小心叠好拿在手里，目光看向冼耀文，仿佛在说游戏可以开始了。
    冼耀文问道：“来伦敦追梦？”
    女孩点点头，随即又担心点头不算正式回答，启齿说道：“是的。”
    “你会什么？唱歌？跳舞？”
    女孩摇头，“我不会跳舞，唱歌也不好听。”
    “所以，你清楚自己的身材很好？”
    女孩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点头，带着点自傲的神态说道：“是的。”
    “拉娜·特纳、桑德拉·多恩、黛安娜·多尔斯、玛丽莲·梦露、简·曼斯费尔德，她们当中的哪个让你下定决心来追梦？”
    拉娜·特纳已经成名数年，最近报纸上开始吹嘘她是“国际艺术史上最具魅力的女性”；桑德拉·多恩和黛安娜·多尔斯是此时英国走性感路线的女演员，有不错的知名度；简·曼斯费尔德被社力捧，虽然没成为大明星，但知名度已然不小，英国的报纸对其有报道。
    “玛丽莲·梦露。”
    女孩的答案让冼耀文意外又不意外，玛丽莲·梦露除了性感人设，还有励志人设，小镇姑娘会被唬得一愣一愣。
    “你的名字。”
    “诺玛·安·赛克斯。”
    “大曼彻斯特人？”
    女孩说话带西北口音，因为没说一些地方特色的词汇，还不能精确锁定大曼彻斯特，但说西北口音的地区数“曼彻斯特”最有名。
    “斯托克波特。”
    “年龄？”
    “十五岁。”
    “在伦敦有住的地方吗？”
    女孩脸上浮现窘态，“昨天睡跳蚤窝，今天不知道。”
    “旅社在哪条街？”
    “乱摸巷（grope lane）。”已经说了跳蚤窝，女孩对说出乱摸巷一脸坦然。
    听到乱摸巷，冼耀文很是诧异，这可是相当冷门的说法。
    英国街巷的名称通常取自它的主要活动，比如家禽街、面包街，乱摸巷这个地名很粗鲁，却也直接点明此地是烟之地，非常符合英格兰人骨子里的粗鲁。
    不过嘛，骨子里再粗鲁也要脸，一如数百年前将更加露骨的嫖妓巷（gropecunt lane，文雅点叫狎亵巷）改为乱摸巷，在前面一些年，各处的乱摸巷纷纷改名，现在这个地名应该不多了，伦敦是没有的。
    冼耀文之前不知道这个冷门知识，还是上回带戚龙雀他们开洋荤的时候，销魂地的妈咪陪他唠嗑时无意中说起，他才增加了一个无用的知识。
    眼前的女孩明显不是博学之人，假如是来伦敦之前就知道乱摸巷，那她的社交圈一定很乱，假如是来伦敦后才知道，说明她的状况非常糟糕，要去住跳蚤安家的旅社，胆子不小，敢去混乱的红灯区住跳蚤窝。
    稍稍遐想，他可以勾勒出不少不堪画面。
    抬眼打量女孩浑身，他轻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亚当，一家影业公司的老板。送你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我手里的英镑属于你了，第二个，我认可你的身材，愿意给你一份合同。”
    女孩闻言，兴奋地蹦了起来，“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冼耀文将手里的英镑递给女孩，然后看着女孩挥舞钞票大喊大叫，路人纷纷侧目。
    将近半分钟，时间长到他得出女孩没什么脑子的判断，女孩总算是从大喊大叫中安静下来，她再次确认，“你说的是真的？”
    冼耀文没有回答，只是拿出笔记本，写下酒店地址和电话，撕下一页，再掏一张十英镑钞票一起交给女孩，“明天早上七点，你到上面的地址，我会给你一份合同范本，你带回斯托克波特交给你的监护人过目，如果愿意签约，让你的监护人来一趟伦敦。”
    英国未成年人可以签署合同，但意义不大，一旦翻脸官司没得打，是个律师都有办法让合同无效。
    “我可以自己签。”女孩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能签约。
    “必须你的监护人签。”冼耀文说完，接着又说道：“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买衣服，洗个热水澡，五点钟回到这里，我会过来接你然后带你去高档餐厅用餐。”
    随即，他挥了挥手，“再见，晚上见。”
    待冼耀文已经走出几步，女孩才反应过来，她冲冼耀文的背影猛地挥手，兴奋大叫道：“晚上见，亚当先生。”
    冼耀文轻笑一声，为捡到数十万也可能百万英镑，以及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而小小开心。
    女孩饿过肚子，又不是那么聪明，却身怀大本钱，只需带她见识一下富人的奢华生活，再给点小甜头，等她习惯了吃小甜头的日子，并想着吃更大的甜头，她自然会自求上进，用不着他扮演恶人的角色，她自己清楚该往哪张床上爬。
    “十五岁，真是引人犯罪的年纪，衣冠楚楚的老绅士们一定会爱不释手。”
    来到一个电话亭旁，打去rules定了张桌子，又约了赫本，冼耀文暂时将女孩放下，继续履行友谊公司总经理的义务。
    三点四十，他进入斯基普顿建筑协会在伦敦的办事处。
    走到一张接待桌前坐下，对坐在工位的女职员说道：“你好。”
    “你好，有什么能为你服务？”
    “我想入会。”说着，冼耀文见女职员伸手拿表格，在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我刚刚下车的时候下雨了，真是令人讨厌的天气，下雨太频繁了。”
    女职员将表格递给冼耀文，嘴里笑着回应，“没事，这对园来说是一件好事。”
    “嗯。”冼耀文拿出钢笔用左手握着指了指表格的一处，“这里填我的名字？”
    “是的。”
    “谢谢。”
    冼耀文开始填写表格，但嘴巴没停。
    “奥黛丽，你平时忙吗？”
    女职员嗤笑一声，瞄了一眼表格说道：“赫本先生，你可以直接问。”
    冼耀文抬头耸了耸肩，微笑道：“美丽的小姐总会遇到各种搭讪，看样子我来迟了，好吧，该怎么称呼你？”
    “罗珊。”
    “喔，罗珊，你平时忙吗？”
    “不是很忙。”
    冼耀文看着罗珊的眼睛，说道：“这个周末晚上萨沃伊酒店有时装秀，我可以邀请你去吗？”
    “如果还有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会接受你的邀请。”罗珊眨了眨眼，微笑道。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意大利餐厅，我保证主厨不是达·芬奇。”
    罗珊哈哈一笑，“温斯洛·霍默也不行。”
    冼耀文内心有点诧异，没想到罗珊对画家这么了解，他影射《最后的晚餐》，对方直接回以《晚餐号》。
    他说道：“不会做饭的画家不是好厨子，萨尔瓦多·达利可以吗？”
    “萨尔瓦多·达利会做饭？”罗珊诧异道。
    “听说厨艺很棒。”
    “嗯哼，所以，意大利菜还是西班牙菜？”
    冼耀文摊了摊手，“你决定就好，品尝美食的是你，我只想欣赏美丽的风景。”
    罗珊莞尔一笑，拿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两行字，接着推到冼耀文身前，“五点钟请准时来接我。”
    “ok.”
    冼耀文回了一句，目光在纸上一瞟，一行电话号码，一行住址，抬头是夹在传统富人区肯辛顿和切尔西之间的富勒姆，能住在那里家境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拿起纸，对折两次，放进西装内口袋，随后继续填表格。
    “罗珊，我想开个账户，你觉得存多少合适？”
    英国的建筑协会基本上是互助形式，古早的时候跟标会一个性质，就是会员们将钱存在协会，供需要买房置地的会员抵押贷款，贷款会员需按期归还本金和利息，存款会员获得利息，协会在中间赚取差额服务费以用于支付协会工作人员的薪资。
    协会运行的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地增添了金融属性和“慈善平台”属性，先是工作人员觉得自己的薪资太低，想办法开源增加协会收入，于是，协会开始尝试将资金投向抵押贷款之外的领域，如遗产处理、房产经纪。
    然后工作人员开始有计划的推高自己的薪资，倒反天罡，会员从协会的主人慢慢向“口头主人”转变，协会的宗旨不变，依然是为会员服务，但实际上会员已经韭菜化，成了协会的收割对象，协会创造的利益之大头，通过各种方式流进工作人员口袋里。
    对冼耀文而言，谁是协会的主人不重要，他只知道协会有钱，借款利息不是很高，而且想借出来不难。
    他今天开户试试水，过两天换个人来开户，然后贷款买房，先买一套公寓，还上几期再贷款买别墅，等把当下协会的属性摸透，就可以着手贷款发展商业或住宅建筑项目。
    当然，这种建筑项目往往拥有子项目，如投资服装品牌、收购家电企业等等，用地产业的专业术语来说，这叫配套建设，但用法律术语来说，也许叫资金挪用。
    叫什么都好，只要按期归还本息，没人会跳出来瞎逼逼。即使一时还不上也不存在骗贷一说，双方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债务怎么处理就完了。
    借钱不还不是他冼某人的风格，他不仅会按期归还本息，还会给协会的工作人员送温暖，若是哪位的夫人割痔疮，他一定会派精壮的男子去医院陪床并负责引流作业。
    借啊，送啊，流程过于麻烦，有时候也可以精简一下，他冼某人价值100万英镑的产业，豁出去打骨折，以200万英镑的价格卖给协会，实收130万英镑，其他70万英镑可以充分享受钱生自由，为谁燃烧全凭自己的意愿。
    “随你的意愿，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先存入少量的金额。”
    冼耀文抬头说道：“比如？”
    罗珊瞥一眼冼耀文的西服，说道：“我想50英镑是个不错的数字。”
    循着罗珊的目光低头看一眼西服，冼耀文淡声道：“我的西服在香港做的，只需伦敦的一半价格。”
    能精准判断出手工西服的价格，进一步证明罗珊不是普通家庭出身。
    罗珊淡淡一笑，“你遇到了一位好裁缝。”
    “嗯哼。”
    办好会员，存了款，冼耀文没有多黏糊，直接走人。
    找地方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周月玉，让她自己从酒店去餐厅，一个打给雷吉纳德·克雷，约他晚点在惠特比前景酒馆见面。
    五点还未到，冼耀文来到维戈街的老地方。
    女孩已经在了，头做过，方才的发髻变成了梦露卷，衣服焕然一新，上身一件廉价却不失鲜艳的呢子大衣；下身是一条深灰色的羊毛套裙，秋款的，这个天气穿着会有些凉；脚上一双高跟鞋，没穿丝袜。
    下车，他走到女孩身旁，一言不发，拉住女孩的手往邻近的一家女装店走去。
    女孩没问要干什么，只是脚步跟随。
    推开女装店的门，随着铃铛叮当声响起，女导购迎了上来。
    冼耀文冲女导购指了指女孩，“帮她换一身最合适的衣服，不用在意价格。”
    “好的，先生。”女导购展露真诚地笑容回应一声，随后冲女孩说道：“小姐请跟我来。”
    女孩看了冼耀文一眼，不知所措，她处于懵逼状态，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
    冼耀文松开女孩的手，淡淡笑道：“去吧。”
    闻言，女孩跟上女导购，听导购职业化的礼貌介绍，这件衣服怎么怎么的，哪几个贵族小姐也有买……
    这一片的店铺面向全伦敦乃至全英国以及欧洲部分的王室、贵族、富商，能在这里当导购，不说火眼金睛，至少也能得到眼睛毒的评价，一眼就能看穿女孩大致是什么角色，自然有一套针对性的应对之法。
    此时的女导购已经一心二用，盘算着家里该添置点什么。
    冼耀文没关注女导购的表演，这一刀他已经做好准备挨，只要不离谱，越重越好。
    他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拿起一本杂志翻阅。
    女孩仿佛一个聋哑人，木木地听着女导购的介绍，又仿佛提线木偶，跟在女导购的身后走向试衣间。
    良久。
    再次焕然一新的女孩站到冼耀文眼前，一件纯白色的兔毛大衣，没有毛领，条纹风格似编织的羊毛衫，里面是一套深灰色的连衣裙，稍厚，有一定的保温效果；脖子上多了一根紧贴脖子的项链，小腿套上了黑色的丝袜。
    这么一换装，女孩整体的气质得到很大的提升。
    打量完，冼耀文问道：“你自己觉得好看吗？”
    女孩眉飞色舞地点点头，“很好看。”
    “ok，你觉得好看就好。”说着，冼耀文冲女导购说道：“多少钱？”
    “先生，172英镑。”
    “嘶！”
    闻言，女孩的惊讶声不由自主地从齿缝间溜出，之前的那一身她了11英镑，就这还是咬着牙买的，她从来没有一次这么多钱，现在这一身居然还要贵上十几倍。
    172英镑，比她妈妈一年的收入还要多，就这样被她穿在身上？
    她，百感交集。
    冼耀文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四张五十面额英镑，两张有大白纸昵称的五元面额英镑以及两张一元面额英镑，一张五十放进西服外口袋，其他拢在一起递给女导购，“换下来的衣服麻烦你处理一下。”
    “好的，先生。”
    整理好公文包，冼耀文起身拉着女孩的手往外走。
    来到店外，他对女孩亲昵地说道：“冷吗？”
    “不冷。”
    不知为何，女孩感觉自己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腰板更挺直，就是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悦耳、高贵。
    冼耀文拉着女孩走到车旁，照着酒店门童的礼仪帮女孩拉开车门，又用手掌挡着车顶上沿，等女孩坐好，他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车。
    车子驶出，冼耀文拿起一份报纸不是太专注地阅读，给女孩创造扮演刘姥姥的空间。如无意外，这次是女孩第一次坐轿车，好奇心肯定是有的。
    如他所想，女孩对车厢里的一切充满好奇，在故作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他并没有注意自己，她的目光开始四下游弋，车厢的每一处细节都能勾着她细瞧。
    她的翘臀也没闲着，用心感触着真皮座垫的温热。
    不知为何，她心底忽然冒出一个狂妄的想法——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轿车。
    她的想法并没有什么概念，因为她只想到拥有，而没有思考该怎么拥有，如同空想，不过空想也是美好的，她已经遐想到开着自己爱车到山野露营，到海边游泳。
    正当她天马行空时，车子停在rules的门口，冼耀文再次扮演门童服务女孩下车，等女孩在地面站稳，一辆出租车停到他的车后，赫本从车里下来，扔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无巧不成书，出租车后又来了一辆出租车，从车里下来的正是周月玉。
    冼耀文不尴尬，一点都不，他拉着女孩换了位置站定，等着赫本和周月玉走过来。
    未几，步伐更快的周月玉和赫本同时抵达。
    冼耀文松开女孩的手，走到周月玉身旁揽住她的腰，随即对赫本说道：“给你介绍，这是周，我的女朋友，这是诺玛·安·赛克斯，我新挖掘的女演员，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应该叫萨布丽娜，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会以萨布丽娜这个名字成为演员。”
    他又对周月玉说道：“这是奥黛丽，我的好朋友，一位很有名的演员；这是诺玛·安·赛克斯，未来的大明星。”
    接着，他看向女孩，“这是周，我的女朋友；这是奥黛丽，你将来的同事，她很快会去好莱坞主演一部大制作电影。”
    他话音落下后，三女进行了简单寒暄，而后，一行人进入餐厅。
    在预定的餐桌前就座，待点过菜，冼耀文打开了话匣子，“奥黛丽，你那边处理好了吗？”
    赫本蹙眉道：“剧组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再演出三场就可以离开剧组，詹姆士不想我去美国，我和他发生了一次争吵，现在还没和好。”
    冼耀文淡笑道：“和我有关吗？”
    “和你有一点关系。”
    “好吧。”冼耀文耸了耸肩说道：“纽约那边已经在推进项目，我吩咐过要为你尽可能争取高片酬，可能是2万美元，也可能更多。
    你应该明白，以你现在的知名度，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拿到高片酬，如果你有放弃的想法，请早一点告诉我，让我不用损失太多利益。”
    赫本坚定地说道：“亚当，请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
    “既然如此，你大概要做好和詹姆士分开的准备。”
    “为什么？”赫本不解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