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气

    辛萤的老家在距离本市车程两个小时左右的县城。
    四月份的阳光温暖舒适，她拢紧身上的外套，发丝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散乱。她预约的顺风车只将人送到村口，所以要从村口走进去。前几年村子里的大路都修了水泥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现在是中午，大街上没多少人，只有两条小黄狗跟在她身后。辛萤一手提着一个精品燕窝礼盒，一手提着一大篮水果，走得有些费力。姑姑家在村子中央的大路旁，门前栽着一棵大柳树。
    大门锁着，给姑姑打去的未接电话快有五六个，她朝外张望一下，听到身旁大爷的声音。
    “辛萤，你姑姑赶集去了，大集逢二逢九，今天十九。”
    辛萤应了一声，用钥匙打开厚重的铁门。从院子里奔出两只鸡和一只狂吠的小黄狗，她把燕窝和水果放到一边的电动叁轮上，低头将开始摇尾巴的小狗抱起来：“笨笨！你怎么长胖这么多，去洗澡人家要按超级大胖狗收费，知道吗？”
    晚上梁遇琮可能回家，她还要再坐两个小时车回去。辛萤想到这里心头一阵难言的苦涩，要是他出差一个月不回来就好了。她托着脸叹了口气，走到厨房去看冰箱里有没有剩菜。
    她没和姑姑说今天要回来，因为想给她一个惊喜。冰箱里的剩菜只有一盘青菜炒香菇和一个馒头，她将馒头放到小蒸锅里热了热，回头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狗罐头。笨笨在她脚边转了几圈，企图掩盖自己在主人刚进门时没认出对方还吠叫了两声导致的尴尬。
    辛萤把开好的罐头放到它的身前，转头吃起热好的菜。
    村里有很多种菜的老人都会趁着大集把自家种的菜带到集上去卖，姑姑养了几只大鹅，辛萤以前被大鹅叨过好几次屁股，每次都吓得哇哇大哭。被叨以后姑姑就会把领头的大鹅带到集上卖了，也算大仇得报。
    如果一点钟姑姑还没回来，她就得去找找了。姑姑用的是几百块的手机，用个微信都卡。给她换的新手机她也不舍得用，不知道放到哪里包起来了。辛萤看着时间，一到一点钟就将电动叁轮车推了出去。
    她今天穿的裙子刚好到膝盖，不至于在骑车的时候冻到大腿。叁轮车穿过风奔向村头，她转弯将车开向附近的大集，还没来得及出村后的路，邻居家的大娘就冲她招了招手：“萤萤。”
    辛萤停下叁轮车：“大娘，怎么了？”
    “你姑忙着卖鱼，前几天水库放水，鱼都放下来了。她看见你的短信了，手机没电，让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到你家和你说，先别过去，在家把鸡喂喂，她两点多能回来。”
    “好嘞。”
    辛萤点点头，嘴里还哼着歌，小叁轮转个方向回到村里。刚刚还空阔的大街，现在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辛萤在梁遇琮身边久了，多少也认得一些豪车的品牌。她眯着眼辨认了几秒，发现这是一辆宾利。
    这个村子里可绝对不会有能开得起这辆车的人，辛萤疑惑地放慢了车速。
    驾驶室内的人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背对着大路，扣好了西装下摆的纽扣。意识到身后注视着的目光，他回头看去，目光在与对方接触的一秒停住，缓慢地皱起眉头。
    太离奇了。
    他可确实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梁遇琮的女人坐在一辆破旧的电动叁轮车上打量他。
    辛萤也微微张开嘴巴：“周先生。”
    周书言走过去，只见辛萤身上还穿着Dior的小套装，脚上蹬一双黑色的细跟高跟鞋。显眼的翡翠手镯挂在她露出的手腕上，她手握着电动叁轮的车把，好奇地打量他。
    “辛小姐，”周书言的眉头松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你有亲戚在这里吗？”辛萤眼中不乏震惊，显然也对会在这里碰到他的事情感到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不是，我是来收货的，”周书言笑了一下，目光从她骑着的电动叁轮上掠过，“辛小姐的车技不错。”
    “还行吧，你要找谁？”
    “杜崇志，辛小姐认识吗？”
    今天没带助理，这村子里的路又弯弯绕绕。中午村民都在家吃饭，路上连一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杜大叔呀？他不住在这里，他住在前面的小巷子里，我带你去吧。”
    辛萤看了看他的车：“你的车过不去，路很窄，你要不要坐上来？”
    周书言的眉头快要打成一个死结，看到梁遇琮的女人珠光宝气地骑着电动叁轮在这个村子里出现就已经够诡异了，被她邀请坐上这辆叁轮车更加诡异。他沉默了两秒，正欲说话，辛萤就耸了耸肩。
    “你不想坐的话也可以走路，杜大叔住在村子最前面，”辛萤的手挪上车把，“我在前面给你带路。”
    周书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辛萤未免太不设防，竟然会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带路，一副傻气又好骗的样子。他粗略地估量了从村口走到村前的路，十分轻微地叹了口气：“……那麻烦你了，辛小姐。”
    叁轮车内的小马扎坐上了西装革履的男人。
    辛萤叮嘱他一声坐好，拧动车把，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地身体前倾，牢牢地抓住了叁轮车的车边。
    “……”
    叁轮车一路疾驰，在村前的窄路上停了下来。周书言下车，脸上的神情像是冻住了。辛萤坐在前头回头看他，指了指前方的一户人家：“这就是杜大叔的家，他们家养了一条昆明犬，超级凶，你进门的时候小心被它咬到。”
    周书言站稳，皮笑肉不笑：“谢谢辛小姐提醒。”
    辛萤双腿交迭，抱臂侧头看他，神情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狡猾。周书言见状不禁皱眉，刚想再问一句，她便拔出了车钥匙，冲他笑了笑：“周先生，听说你很喜欢收藏珠宝，给的都是比行情高一点的价格。我这里有点好东西，你能收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