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一笔生意

    嫌犯亲属德拉科·马尔福跟随魔法部女职员的引导落座旁听席位，条凳冷硬，位置低矮，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前面那些高高在上的审判席位，威森加摩，部长高官，那是魔法部的权力中心。
    对于纯血家族出身的巫师来说，魔法部职员和傲罗只是一份普通工作，甚至有些不入流，但是那些坐在位置上的人，各部门的主任司长和威森加摩的成员是真正的实权人物，需要用金加隆与他们沟通，引导他们制定符合家族利益的政策。
    法律执行司、国际事务合作司、交通司、体育运动司……
    法律制定、商业贸易、交通监管、魁地奇竞技……
    德拉科脑海里浮现出往日里卢修斯对他的教导，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打量房间环境。
    审判庭四周的墙壁是用黑色巨石堆砌而成的，墙壁上没有画像，没有任何装饰，粗糙的支架上照明的不是魔法灯，甚至不是魔法蜡烛，而是简陋火把，火焰静静燃烧，时而受对流空气影响来回晃动，带动整个房间里的影子都在晃动，显得更加昏暗阴森。
    阶梯式的坐席由内而外逐渐升高，除了前面那些审判人员和三两位魔法部的职员，没有什么别的人旁听。
    坐在审判席位上的黑乎乎的人影在窃窃私语，当他们安静下来的时候，一种不祥的沉寂笼罩下来。
    “啧……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子看过去，他们像是某些黑魔法生物，比如欣克庞克，躲在山洞阴影里随时发动袭击。”一个低声调侃的声音在右边响起。
    德拉科侧眼看去，一个陌生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身旁，瞳孔漆黑，打扮普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或许是他也有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德拉科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应该是魔法部的某位职员，德拉科没有在意，回过神看向前方，那位斯克林杰部长已经整理好案件材料，魔杖在脖颈上点了一下，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传遍整间审判室：
    “庭审开始。”
    德拉科垂下眼眸，看向房间中央的那把椅子，那是整个房间最低矮的位置，所有位置都能清楚地看见房间中央那把带锁链的椅子，这意味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需要仰望房间里的其他所有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侧后方地牢拐角的门打开了，三个人走了出来，前面的人是嫌犯，后面两个是押送的傲罗。
    德拉科的呼吸一滞，仿佛心脏被某只冰冷的手攥住，他几乎认不出来了，那个头发凌乱，白皙皮肤染着灰尘，面容邋遢的人他母亲。纳西莎·马尔福，布莱克家族出身，加入马尔福家族，曾经连地毯上有个脚印都会念叨他半天的人。
    休学为父母奔走争取早日摆脱牢狱的念头难以抑制地浮现，德拉科眼睛里微光闪烁，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
    用钱财收买威森加摩的成员，不用争取所有人的支持，只要超过一半的人认可他们是受胁迫的，只要再缴纳一笔罚金，父母就能逃脱审判……
    几秒钟后，德拉科轻轻吸了口气，眼里的光泽黯淡下来。
    父母不会同意他这样做的，那位黑魔王还在外面活动，只有待在霍格沃茨才能保证安全。
    “很不错了，听说原来看守和押解嫌犯的都是摄魂怪……”旁边那人又开始小声念叨，“正式审判之前让摄魂怪吸两口，吸得心神恍惚，神志不清了再押上来，问什么答什么。哪怕意志清醒的人，也会害怕被那种滋味，为了减轻在阿兹卡班服刑期限而招供。”
    纳西莎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她捋了捋额角黏腻的头发，默默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搭在扶手上，任由几条锁链像蛇一样缠到胳膊上，抬头看向审判官员，表情平静。
    德拉科挺直了身体，双手紧紧攥拳，仿佛与椅子上的人感同身受。
    “4月25日，审理纳西莎·马尔福参与袭击魔法部神秘事务司一案，审问者鲁弗斯·斯克林杰，阿米莉亚·博恩斯，伯莎·乔金斯，审判记录员珀西·韦斯莱……”
    斯克林杰冷淡地念着卷宗上的相关信息。
    那些身穿紫红色长袍，胸前绣着威森加摩标志的成员都垂眼盯着纳西莎，有的表情严厉，有的目露好奇，有的脸上带着讥讽，红头发的记录员苦哈哈地晃动羽毛笔，藏在角质架眼镜后面的眼睛在抄写纸和卷宗之间来回挪动。
    就在德拉科专心分析案件信息的时候，身边又响起那位微弱的声音：“不太妙呀，斯克林杰是个强硬派，一向主张对黑巫师不留情面……乔金斯怎么还是部长助理呀，那么大功劳竟然没有升职，啧……博恩斯倒是升任高级副部长了，不知道法律执行司的职位会交给谁……金斯莱·沙克尔倒是有机会，但是他可能会接替斯克林杰成为傲罗办公室主任……”
    听着他嘀嘀咕咕念叨这些职位信息，德拉科只觉得有些烦躁。
    “纳西莎·马尔福。”浓密的眉毛紧紧皱起，里面夹杂着缕缕灰色，金丝眼镜后面的目光锐利刺人，“希望你与魔法部合作，供述相关人员的罪行，潜藏人员的身份，交代伏地魔的行踪，鉴于你的行为未造成人员伤亡与重大损失，我们可以适当宽恕你的罪行。”
    听到那个名字，部分威森加摩和魔法部职员脸上露出惊恐表情，审判庭里回荡着窸窸窣窣的私语声，德拉科清楚地听到一位后排一位女职员的小声惊呼。
    纳西莎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克制着恐惧小声说道：“请别直呼那个名字，你知道的，那个名字被施了魔法。”
    斯克林杰没有继续在名字上纠缠：“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吗？”
    纳西莎回想起不久之前丈夫的叮嘱，内心的恐惧才慢慢褪去，她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斯克林杰先生，你应该很清楚，那位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还游荡在外面……”
    斯克林杰沉默片刻，他清楚纳西莎没说出口的意思。
    这是十六年前审理食死徒时没有遇见过的困难，那时的伏地魔已经倒台了，为了争取减刑，许多人争先恐后的吐露信息，供述同党以及相关罪行。那些纯血家族的成员为了逃脱审判，慷慨缴纳罚金充实魔法部的财库。
    而现在的局势完全不同，伏地魔还活动在外面，谁也不敢招认或者透露什么，谁也担不起那位有史以来最强大黑巫师的报复，魔法部或许可以，但魔法部职员不行，魔法部的囚徒更加不行。
    之前审理其他食死徒的结果也是这样，除了部分食死徒出于忠诚保守秘密，更多的人是摄于恐惧不敢开口。
    斯克林杰伸手示意珀西停止记录，然后看向纳西莎沉声问道：“接下来的谈话不计入卷宗，我会命令所有人保守秘密，你看这样可以吗？”
    “这怎么可以？”审判席的第二排，一位威森加摩的成员惊呼。
    斯克林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保持安静，等待着椅子上的答复。
    德拉科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这位魔法部部长愿意谈条件了。
    “这位新任部长很有手段呐……”身边的陌生人又说话了。
    然而场下的纳西莎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只有极少数人能在黑魔王面前保守秘密，而且……知道的人多了，秘密就不算秘密了。”
    “你说得对，马尔福夫人。”斯克林杰点了点头，茶褐色的头发垂动，像是一头年老的狮子，“我会重新思考你的案子，也希望你能重新思考我们合作的机会。”
    “庭审延后。”
    伴随着沉稳有力的宣告，嫌犯纳西莎被重新带回地牢。
    威森加摩的成员依次离席，彼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那场袭击事件自从圣诞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五个月了，除了少数胆小的食死徒供述自己的罪行，其他方向的侦察没有任何进展。
    食死徒为什么要搜查金发男子，伏地魔为什么能死而复生，克劳奇案件的真相是什么？
    这些问题还是没有答案。
    但这些案情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伏地魔的下落。
    部分经验丰富的资深傲罗曾经在高层的授意下尝试过用非寻常手段，提审了几位罪行深重的核心黑巫师，包括卢克伍德、贝拉特里克斯和莱斯特兰奇兄弟。
    据说莱斯特兰奇兄弟的哀嚎声生生吓死了七只老鼠，卢克伍德开始还能咒骂审讯者，威胁他们等以后一定十倍百倍地奉还，到最后已经彻底神志不清了，竟然还是什么也没说。
    最吓人的是贝拉特里克斯那个疯女人，笑声凄厉，越是折磨笑得越大声，到最后就连傲罗都胆寒了，没有再继续审问。
    有传言说邓布利多知道真相，并且将部分真相告知了斯克林杰部长，但是这位强硬派的部长仍然追求证据，想要魔法部以魔法部的办法侦办案件。
    ……
    “请往这边走。”
    声音沉稳的女职员尽职尽责地为德拉科引路，他们正走在魔法部地下第九层的走廊过道。
    经历过阿兹卡班狱卒叛变囚犯集体脱逃的事件以后，魔法部再也无法信任这些没有人性的摄魂怪，所以没有将食死徒送完阿兹卡班，而是将部分审判庭进行无痕扩展，改造为临时监狱，用于收押。
    条件简陋，设施粗糙，地底潮湿阴冷，到了晚上温度更低，大多数食死徒已经过了年轻力壮的年纪，巡游的傲罗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一些低声痛呼，但是没有人怜悯这些食死徒，毕竟总体来说，这里可比阿兹卡班舒服多了。
    对于魔法部来说，就近看守的安全性更高，也更方便随时提审。
    对部分罪行较轻，有合作可能的罪犯，魔法部适当开放了亲属探视……德拉科脑海里闪过以上信息。
    “看不出来这下面原来这么大呀。”旁边传来的声音已经有些熟悉了。
    德拉科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叽叽喳喳话多的陌生巫师为什么也能探视他的父母，他可不记得马尔福家还有什么直系亲戚。
    年轻的女职员不觉得奇怪，这两个人的发色一看就是亲戚，带着他们在地下过道转了几个弯，经过一系列的审查，收缴魔杖后，将他们送进一间狭窄的房间。
    为了防止探监的时候发生不正当的谈话或者什么危害魔法部安全的行为，她没有离开，而是跟在后面负责监视。
    等候在房间里的就是刚刚庭审延后的纳西莎和她的丈夫，尽管经历了几个月的监禁生活，两人的精神状态还行，但身体还是透露出一些痕迹，卢修斯的头发颜色更加浅淡了，微微发白，腰背略微有些佝偻，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酸馊气味。
    这对夫妻坐在拼接粗糙的方形木桌后面，眼神放空地看着门口，在看见自己儿子进门的一瞬间，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光彩，瞬间挺直了腰背，露出欣喜笑容：“德拉科！”
    “爸爸，妈妈……”
    一家三口顿时扑在一起，又哭又笑。
    年轻儿子无用的关切，母亲压低声音的叮嘱，父亲偶尔询问学校生活，明明些唠叨却没什么有用信息的话，但是厚重的亲情就在这样的声音里传递，哪怕是站在旁边的两个外人也能感受到。
    三人抒发完感情已经是十几分钟后。
    身为一家之主的卢修斯最先收敛情感，恢复理智，冷静下来的他很快注意到了房间里其他两个人。
    那位魔法部的女职员聚精会神地盯着桌面上的木纹，但经验丰富的卢修斯发现她眼神恍惚，显然已经失去意识。
    至于另外一位男子，胸前没有佩戴魔法部的徽章，应该不是职员，面容陌生，但是有一头铂金色的头发，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利用变形术遮掩面容的洛伦看着他眼里的探究，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
    “马尔福先生，我代表一位老朋友过来跟你谈生意，关于去年圣诞节期间的一笔债务。”
    卢修斯的瞳孔猛地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