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漠北迷梦39

    刚刚进入冬季，北方的天空乌云密布，零零星星飘洒着雪花，雪花刚一触到地面，便迅速化成泥水融入大地而去。路旁的树木干巴巴地挺立着，一阵冷风吹过，残留的几片树叶便飘飘荡荡扑向大地的怀抱。
    整个城市处在一片灰蒙蒙中，好象没有经过秋天的过渡，冬天说来便来，一点预兆也没有。十一月的天气已冻得生冷，雪晓琦穿了厚厚的棉衣，仍然感到很冷。这冷不仅仅是因为下雪，还有刺骨的心寒。
    今天她又一次来到阳关，虽然早知结局，虽然早已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一想到离婚那两个字，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不舒服，离婚有几个人能是笑着离的呢？
    曾听老人说，人世间所有的相遇、男女间的姻缘都是一种缘，不管这缘是是好还是赖。她和张晓伟的婚姻，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更经不起岁月的磨砾，就是一种孽缘吧。
    一年前雪晓琦不顾众叛亲离固执地生下孩子，整整两年她和张晓伟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包括生下孩子那天张晓伟都没有过问一句。
    雪晓琦对于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无怨无悔，只是迎着风雨埋头向前赶去。早就不想关于张晓伟和张家的一切，但今天在这样一种特殊氛围影响下，她不得不想起了过去的点滴。
    听说婆婆和李美芯因家庭琐事最终无法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就卖了阳关的房子和公公搬去市里生活了，张晓伟和李美芯及她儿子仍呆在阳关。他们住在另一所房子里，不知道是买的还是租的。
    婆婆还找过雪晓琦远在省城的姑姑，希望长辈出面能够挽救儿子的婚姻，但张晓伟那时早已不听母亲的指挥，一意孤行要和李美芯在一起，无论谁的好意劝解不过是过当成了耳旁风。
    婆婆还想找雪晓琦的父母好好谈一谈，可想到自己曾经的所做所为，怕碰亲家公一鼻子灰，就没敢造次。
    这能怪谁呢，如果婆婆从一开始就反对儿子出轨，恐怕事情不至于到了今天的田地。她不是看不上雪晓琦这个儿媳，而是她觉得她的到来无形中动摇了她在家中的地位。她放纵着儿子胡来，只是想离间儿子和儿媳的感情，谁知假戏真做，弄巧成拙。
    公公更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打电话给雪晓琦：“晓琦，无论如何你不能同意离婚，不要成全了那一对王八蛋。孩子，我不同意你走，我不同意你走呀……”
    然事已至此，没有谁能阻挡张晓伟选择的路。半月前张晓伟打电话给雪晓琦，叫她去阳关办离婚手续，并威胁说如果她不能到他就要直接去漠北法院起诉。
    名存实亡的婚姻，再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雪晓琦答应按时到场。在这两年中张晓伟不止一次想过和雪晓琦早点办离婚手续的事，但因为她怀孕产子等诸事缠绕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雪晓琦坐车到达阳关镇政府民政局时张晓伟还没有来，她站在政府大院门前静静地等待，时有时无的雪花在她头顶上飘落着。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仿佛结婚还是昨天的事，张晓伟说过“我会爱你永不变、我要陪你一辈子”那句话还在耳边那么清晰的回荡，而一梦醒后一切已是物是人非难再回头。
    回想着这一切，难过和伤感在雪晓琦心底滚滚而来，排山倒海般翻腾。可另一个声音提醒她说：“雪晓琦，你不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再洒一滴泪，你不要让他看低了你的软弱。”
    “他早不是最初的那个人，不要对那种薄情寡义之辈心存任何幻想了！”
    一辆黑色的出租车驶进政府大院，然后缓缓停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里走出来，短短的板寸头，土黄色的上衣，蓝色的牛仔裤，显得干净整洁，看上去张晓伟这两年过得不赖。
    整整二年没见面了，雪晓琦几乎没认出是这就是曾和自己共处一室耳鬓厮磨的那个人。这也是自“老美事件”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随着啪的关门声，又一个身影从车门另一边走出，那是张晓伟的好友董建华。一身黑蓝色的西服的建华，目光炯炯透着精明睿智，天庭饱满彰显自信大方。
    雪晓琦尴尬地看了建华一眼，建华的脸上丝毫没有嘲笑的意味，相反表现出几份遗憾与不舍。
    建华过去也在政府机关部门上班，后来下海经商，经常外出创南走北，对人生的认识自然又是另一番见解。
    雪晓琦不会知道，当得知张晓伟的婚姻发生一系列变故后，作为好朋友的建华试图说服张晓伟放弃离婚的念头，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张晓伟无论谁的劝解都听不进去。
    作为好朋友也只能点到为止，再好的关系总不能干涉朋友的私生活，但建华心底对雪晓琦一直抱有好感，因此对今天的结局充满了同情。
    张晓伟径直向雪晓琦所在的方向走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停住，底气不足地说了句：“你来啦！”
    雪晓琦漠然地望着他没有回答。这一刻当那个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人站在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这两年来她曾经不止一次诅咒眼前这个人下一万次油锅都不足惜，可他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她对他早没了爱与恨的感觉，二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早将她心里的苦与恨冲刷干净，她打量着他就象打量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那样。
    “当穿上红色嫁衣那一天，原以为我会是你生命里的唯一。你和我将相依相扶直到天堂，最终却不过是人生路上匆匆的过客。”
    “是的，一切都该结束了，从今天起。从此我的人生里再没你的影子，你的一切消息成为一种心底的伤痛，岁月流逝你也将逐渐把我忘记。”
    “都说人生如戏，只是在人生这场戏里无论主角配角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戏就悄然落幕了。“
    张晓伟没敢多直视雪晓琦纯净的双眸，说：“那我们走吧。”便抬脚向前走去。
    张晓伟向办事大厅走去，雪晓琦紧随其后。今天是她和他最后一次一起走路，一起走向同一个目标。再无过多的语言，只听见彼此的脚步声，不甘寂寞地“嚓嚓”响着。
    短短三五分钟的路，今天雪晓琦觉得这段路是那么长那么累：“生活总是和我们开着她既设定的玩笑，让我们在这玩笑中生了皱纹老去年华，狠了心肠直面一切。”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婚姻管理办公室，然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定。由于之前已有约定，除了每月张晓伟支付三百元孩子的抚养费，雪晓琦自愿放弃任何财产、包括结婚时带到张晓伟家的洗衣机等物，今天只要在协议书上摁一个手印，将红皮结婚证换成绿皮离婚证即可。
    工作人员是一位年纪四十上下的大姐，她狐疑地看着两人，认真询问了好几遍：“你们真的想好了吗？真的不用我们给你们调解了吗？”
    在得到二人准确无误的回答后，就让两人在协议书上摁下手印。
    雪晓琦伸出食指沾了印泥刚要去摁，忽听那位大姐急忙解释说：“按手印两人要一起摁，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也是一起摁的，现在也是这样。”
    听见“结婚”二字，雪晓琦的心不由自主开始颤抖，她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张晓伟，似乎想看穿他的心此时在想什么或者想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所谓的“人心”。
    张晓伟摁了红印泥的手指微微哆嗦了一下，但他很快镇静下来，沾了大红彩泥，迟疑地望了一眼雪晓琦。雪晓琦伸出红色的手指和他一起摁下指印，于是一切就都结束啦！
    “曾经的一个手印，意味着一份责任和一种新生活的开始，现在的一个手印就将过去的情缘一笔勾销，这是多么容易的事啊，又是多么的残忍！”
    那位大姐看一切手续皆备，就把绿色的离婚证递到二个手上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就在两人起身准备离开时，那位大姐看着收回的结婚证上两人的相片无不遗憾地说：“多么相配的一对呀，为什么要分道扬镳呢？人生啊，到底是什么呢……”
    张晓伟高昂着头正要出门，听见那位大姐的话好似触电般惊颤了一下，身子停驻了一下，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