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争执

    一觉醒来，宿醉的感觉可不好受，脑袋跟要炸开一样。</p>
    夏瑾按着太阳穴，胳膊肘撑着床准备坐起来，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小八殷切热烈的视线，心里一个突突，又复杂的闭上眼睛。</p>
    再睁开，还是那双灼灼的眼睛，望眼欲穿。</p>
    夏瑾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p>
    “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吧？”小八问。</p>
    昨晚的事情都成了片段，喝断片了，顶多记起来不多的东西，似乎是一个牛郎？还扣住她的肩膀，似乎挺嫌弃？</p>
    肩膀上似乎还残余着他手掌心灼烫的温度，强势却不失温柔。</p>
    记忆拼凑起来——牛郎，嫌弃，自己？</p>
    夏瑾怒了，义正言辞，“退钱。”</p>
    这时候还不忘记退钱，念叨了整整一晚上的就是这个话了，小八反倒是松了口气，记不起来，也好，至少不尴尬。</p>
    “你瞒着我什么？”她不傻，狐疑的看过去。</p>
    小八双手举起，讪笑：“祖宗奶奶，起来吃饭吧，等会让你……妈看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p>
    气氛微微僵滞。</p>
    妈妈这个词眼，格外陌生，夏瑾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没开口叫过妈妈了。</p>
    本来都打算当做陌生人相处的，如今却突然强势的出现在生活中，打乱了她一切计划。</p>
    外边太阳明媚，她起身习惯性往旁边瞧，果然看到熟悉的少年在那边采风画画。</p>
    阳光毫不吝啬的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袖口是挽起的，露出洁白的手腕，侧脸的线条都是完美俊朗，好看到人心底里去了。</p>
    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诡异的熟悉。</p>
    小八心中有愧，试图弥补，围着她转圈圈，“瑾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p>
    夏瑾一个字没听进去，因为刚才还岁月静好的邻居小哥哥，忽然扔下画笔，迈开腿往下狂奔。</p>
    楼底下出事了。</p>
    她扒着栏杆，翘首以盼，整个身体几乎都要挂外边了，看到白色衬衫出现在下边，跪在患者的旁边，太远了，看不清楚在干什么。</p>
    但是好像很专业。</p>
    那种诡异的熟悉感更重了。</p>
    小八没得到回应，又低声嘟囔，“戴口罩的其实也挺帅，人家司医生……”</p>
    口罩？！</p>
    福至心灵，一个念头咻然冒上，夏瑾下意识嘟囔了一句司医生，脑子里开始串联，无限接近事实。</p>
    小八忽然会意，像是尖叫鸡一样喔喔喔。</p>
    “好呀，我知道了，没问题，今晚就给你补生日宴。”</p>
    小八挤眉弄眼，笑的极其猥琐，像是妈妈桑一样不怀好意的嘿嘿。</p>
    夏瑾面无表情，手里的抱枕直接扣她脸上去。</p>
    下边救护车的声音响起，这耽搁一会儿的工夫，再往下看就找不到人了。</p>
    这么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邻居小哥哥的职业呢，姓名也不知道，忽然悲凉从心而来。</p>
    也的确是太惨了点。</p>
    门咔吧响起，夏妈妈进来，眉头依旧是习惯性的皱着，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蔬菜和水果。</p>
    小八脸上放肆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讪讪的笑了笑，又格外狗腿的叫了声阿姨。</p>
    夏妈妈霁色的脸稍缓，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锋锐，“一天不管你，你就差点住院，你这么能耐，怎么不直接把自己作死了给我省心呢。”</p>
    “刚才下边那个人就是，年纪轻轻的才二三十岁，通宵放纵，才出去扔垃圾的工夫，那不就昏厥了。”</p>
    夏妈妈的风格几十年如故，数落起来人，几乎劈头盖脸毫不留情。</p>
    夏瑾早就听习惯了，闻言也甚至眼皮都懒得抬起，蜷着腿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闷哼了几下，可夏妈妈的态度更怒了。</p>
    “你是想怎么样？”</p>
    “这么大个人了，成天就知道画画，给你找的单位也不去，你整天图什么，图你自己年纪大没人要，还是图你现在一身病？”</p>
    “得病的人多了，难不成都跟职业选择有关系吗？”夏瑾忍不住反驳。</p>
    母女之间相似的地方太多了，就连脾气都是对着冲的。</p>
    小八讪笑，“阿姨您瞧刚才底下不还昏倒一个吗，现在就是社会压力太大，年轻人都垮了，也不是治不好的病。”</p>
    “得病的人是多了，有几个愿意给你花钱的。”夏妈妈的嗓音大了，哪里还有刚才进门时候的得体，喉咙几乎都压着歇斯底里的，“刚才底下昏倒的那个，他家里一分钱不给出。”</p>
    “听到了吗，一分钱不出，他才病重昏倒的，我要是不管你的话……”</p>
    “别管我。”夏瑾平静的接下这话。</p>
    刚才吵闹的屋内，像是按下了休止符，戛然而止，诡异近乎死寂的沉默。</p>
    “好，好，好！”</p>
    “谁爱管你谁管你，我是不操这个心了。”</p>
    夏妈妈气的转身走，却走进的是厨房，厨房里的水哗哗的流着，似乎跟主人如出一辙的愤怒。</p>
    下边刚才的喧嚣也都平静了，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p>
    “瑾啊。”小八斟酌了一下。</p>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恰好看到她浓密纤细的睫毛，也在跟着一颤一颤的，她安静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收起利爪的猫咪，温顺而有些让人心疼。</p>
    小八想说的话忽然就没了，有些复杂。</p>
    “我画画但是也有固定收入，我还有医保，我为什么需要别人来养？”</p>
    夏瑾忽然抬头，那双澄净的眼睛里似乎闪着灼灼的光芒，她从沙发里站起来，脖子绷紧扬起弧度，心里的不忿在此时爆发，重重的拉开门，却看到正在洗菜的女人，眼尾有点红。</p>
    一侧的头发也有些苍白了，终归是岁月不饶人。</p>
    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想要反驳的话，在那么一瞬，就失去了诉说的意义。</p>
    这一战，还没开始，她就像是卸了盔甲的战士，落荒而逃。</p>
    “夏瑾。”拉开门把的时候，身后是被磨砺的很倦怠的声音，“你陆叔叔说同意接你回去。”</p>
    夏瑾的后背忽然一僵，喉咙像是梗着东西，早就准备好的恶言恶语，如今却只剩下眼眶发酸，咬咬牙压着声音说：“小八，走不走了！”</p>
    小八‘哎’了一声，快步的过去，又尴尬的回头对着夏妈妈点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