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转出去，却看到赵翼遥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懒懒的背靠着墙，看到陈嘉月出来，立马站直了，迎着陈嘉月目光低声道：“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做错什么了？”，陈嘉月自嘲的笑了笑，低头就绕过了他，她说过，她最讨厌对不起，她甚至在那一刻想到了那句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而他短短时间内，却给自己说了两次对不起，想当年，在一起整整五年多，直到自己离开，都没听到过他一句对不起，现在倒是学会说对不起了，但还不如不要学会。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我就住旁边的酒店，在楼下碰到老苏，他说就是几个哥们聚聚，硬拉着我来了，在门口才听到他说你也在，也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先跟他解释也都来不及了”，赵翼遥拉着陈嘉月的衣袖，急急的解释道。
    “知道了，我又没说啥”，陈嘉月轻轻扯自己的袖子。
    “可我知道你不高兴了”，赵翼遥还是固执拉着他不放。
    “我高不高兴不重要，只要儿子高——”，陈嘉月毫不介意的说道
    “我希望你和儿子都高兴”，赵翼遥打断她道
    “嗯，回去吧”，陈嘉月不置可否，她想我高不高兴真的与你无关，你也仅仅只是希望，难道就凭你希望，我就有义务让你希望成真？
    “你别担心，老苏这人很好，不会有啥想法的，我回头会给他解释清楚”，赵翼遥还在身后追着她说道。
    “嗯，我放心啊，有你这尊大佛顶着，就算有啥想法他也不会说的，不看佛面看僧面嘛”，陈嘉月状似不经意的讽刺道。
    “哎，你呀——”，还没说完，陈嘉月已经推门而入了，把赵翼遥没说出来的话也给推了回去。
    不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事情已经这样了，自己这点不尴不尬也只有自己承受了，其实回头想想，确实好像也没什么，毕竟是自己的事，她也不算欺骗苏总，他们之间确实不仅仅是过节。
    孩子们的友谊建立得很快，一晚上俩小家伙已经难分难舍的了，一个亲热的叫着虎子哥哥再见，我们下次再玩，一个装小大人样邀请帆帆弟弟去他家玩，苏总抱着虎子哈哈大笑道：“这俩小子也算是真有缘分，你看这巧的，老赵，嘉月下次带儿子去我家啊”
    他老婆惠惠也在一旁点头，说大人孩子都投缘，以后一起带孩子出来玩，还和陈嘉月互相留了电话和微信。
    “好的，谢谢苏哥，惠惠姐”
    “嗨，你怎么还那么客气”，苏总佯装不满道。
    “是，苏哥，小妹的不是了”，陈嘉月也赶紧赔礼道。
    两家人分开后，陈嘉月抱着儿子上了赵翼遥的车，当然还是坐到了后面，本以为今晚最高兴的应该就是帆帆了，没想到帆帆至从和虎子分开后，就有点闷闷不乐的，也不缠着陈嘉月叽叽喳喳的说他和虎子怎么了怎么了的。
    “帆帆，怎么了？是肚子又饿了吗？”，陈嘉月以为他玩了那么久又饿了。
    儿子没说话，就摇了摇头，然后还把头扭到了一边。
    赵翼遥也在后视镜看到儿子木着一张小脸，于是也开口道：“咋了儿子？刚刚虎子哥哥欺负你了？”
    “才没有呢”，帆帆依然看着外面皱了皱鼻子回道。
    “那你欺负虎子哥哥了？现在后悔了？”，陈嘉月伸手把他小脑袋给掰了过来，母子面对面的笑着问道，这时的陈嘉月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才没有呢，虎子哥哥可好了，我下次还和他玩”，帆帆看了陈嘉月一眼，居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个表情居然和前面那厮生气不说话时完全一样一样的，这是陈嘉月第一次发现，儿子在行为上也和他的一致，难道遗传还能遗传行为？陈嘉月还记得当年自己和一男同学出去吃饭后，被他发现，那厮就是这样一副表情，代表着真正的生气。
    可这却是儿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样啊，这算是在生自己气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还让他无师自通的做出了这样的表情？
    “哦？那帆帆跟能跟妈妈说说，帆帆为什么不高兴吗？”，陈嘉月终于意识到，儿子是真得在生气，正式的生气，于是也非常郑重的问道。
    “爸爸和妈妈都是骗子”，儿子又看了陈嘉月眼，看到陈嘉月鼓励的眼神，于是撅着嘴说道，说完还继续生气的低下头。
    骗子？陈嘉月和赵翼遥不约而同的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这什么情况，孩子口中的骗子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指控了吧？
    陈嘉月绞尽脑汁的想，自己除了偶尔用问题把他绕晕，可从来对他都是言出必行的，难道他三岁不到的小脑袋瓜子还真能给绕明白了？
    赵翼遥就更觉得一头雾水了，回想了一遍，自己给他的承诺也都一一兑现了的啊？除了说今天下班陪他玩开飞机，不过刚才见面时，孩子也很高兴，还约好明天开啊？
    可孩子说的是爸爸妈妈是骗子，这下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疑惑。
    “呐，帆帆，妈妈说过，有错就改，对不对？你先说说爸爸妈妈怎么是骗子了，如果是爸爸妈妈的错，我们就给你道歉，然后改正，好不好？”，陈嘉月把儿子的小脑袋给抬了起来，注视着他无比真诚的说道。
    “那你们错了，你们真的改吗？”，儿子带着点小委屈道
    “改”，陈嘉月肯定的点头
    “虎子哥哥的爸爸天黑了就不用回家，他还说他妹妹的爸爸天黑了也不用回家，他们都住一起，他每天都能看到爸爸，他爸爸妈妈一起陪他睡觉，可我爸爸为什么天黑就要回家，你们就是骗子，你们也不一起陪我睡觉”，儿子难得非常流畅，还无比有逻辑的吐出了这一大段话。
    然而这里的又一个骗子，却把陈嘉月击得差点当场死机了，心脏更像是被一直大手紧紧的揪住，像是要硬生生的整个扯下来。她没想到儿子指控的是这件事，而且还是如此的有理有据，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和解释。
    赵翼遥的的感受没有比陈嘉月好多少，儿子的话才一出口，他就差点踩错刹车，幸好反应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他从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娘俩，儿子说完后，是一脸期待的望着陈嘉月，而陈嘉月脸上先是呆愣然后慢慢的呈现出痛苦的表情，有些艰难的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
    谁对着儿子那张天真无邪，懵懂无知，但又无比期待的小脸，恐怕都不忍说出让他失望的话来，这让一个独自生养孩子的单亲妈妈怎么给他解释，爸爸和妈妈不能住一起，爸爸和妈妈各自有一个家，你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家？这其实还不存在选择的问题，儿子从一出生就决定了他的归属。
    陈嘉月对之前儿子一直没对爸爸产生好奇，自己还庆幸，不用费尽心思的去想着怎么给他解释，现在可好，一来就直接来个猛的，完全打的自己手脚无措。
    儿子本来还期待着妈妈兑现承诺，会改正，那以后自己爸爸就跟虎子哥哥的爸爸一样了，天黑了也不用回家了，哪知妈妈却一直呆愣着，张了几次嘴都不说话，那就是不愿改正了呗。
    他越想越伤心，果然虎子哥哥说的对，爸爸妈妈他们有一个不想要自己了，他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还边哭边道：“你们不想要我了，都不想要我了”
    “没有，没有，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呢？永远不会的”，陈嘉月赶紧抱着儿子也跟着掉眼泪。
    这是她的错，她只想着把他带到这世上，却忘了儿子从离开母体开始，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会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内心感知，这个世界的规则在一点点的进入他原本空白的自我世界，他需要这个世界的认同感，所以在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时，才会表现的如此激烈和不能接受。
    赵翼遥转方向盘，靠边停车了，陈嘉月还在紧紧的抱着儿子，口里也一直念叨着，妈妈不会不要你的，都是妈妈的错，你别哭了，你一哭妈妈就难受。
    “帆帆”，赵翼遥在回头喊道
    儿子抽噎着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再看旁边埋头擦眼的陈嘉月，赵翼遥的心就像被无数的蜜蜂蛰着，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差点让他忍不住也疼出了眼泪。
    “你觉得妈妈平时爱你吗？”，赵翼遥尽量平缓但非常严肃的问道
    “爱”，儿子被老爸的语气表情吓到，边哭边老实的点头。
    “那你觉得爸爸爱你吗？”
    “爱”，儿子还是点点头
    “那爸爸妈妈都爱你，你怎么说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了呢？”
    “可虎子哥哥说了，爸爸妈妈就应该住在一起，你们住在一起才有我，要不然就没有我了，所以你们就是不要我了”，儿子不哭了，但仍然不服道。
    赵翼遥也算是领教了小孩子们的逻辑，他们才开始对这世界好奇，开始摸索着一步步的走到这个纷杂的世界里来，所以一知半解，却又因为这一知半解，显得无比的可爱率真，他内心很想说，儿子你走慢一点，再走慢一点，这世界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美好，不要那么早的体会尘世的庸俗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