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灵山之上

    我们两个在半空，一边走，一边打，要呈现出对打的激烈性，还要一路照顾着打架的观赏性。
    一会儿一齐反方向旋转，一会儿变出万千金箍棒如同万道金光一齐绽放，总之打得无比精彩。再配上周边云雾缭绕，那效果真的是拉满。
    就这样一直打到大西天灵鹫仙山雷音宝刹之外。
    灵山很大，很美，很奇异，仙山宝境，佛家圣地。
    但我却觉得太正规了，从不曾到过这么正规的地方。多少有点儿不适应。
    灵山周围满是充沛的灵力。
    孙悟空唯恐我支持不住，又渡了一点真气给我，现在我觉得我身体应该至少有两成都是真的孙悟空的力量吧!
    一进去，最先听到的是佛祖讲经:"不有中有，不无中无。不色中色，不空中空。非有为有，非无为无。非色为色，非空为空。空即是空，色即是色。色无定色，色即是空。空无定空，空即是色。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为照了，始达妙音。"
    如果问我这篇经文有什么特点，那就是听不懂。参佛需要悟性，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搞明白的
    不知道七宝莲台下那些人听得懂听不懂。
    总之台下坐了乌压压一堆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尼、比丘僧吧，我反正也不认识，唯一能认出来的就是地藏王菩萨。
    但是，且慢!
    地藏王菩萨刚还在幽冥给我们辨真伪呢，这里就又有一个地藏菩萨在听经?
    分身术?
    那如果地藏王菩萨有分身，那孙悟空难道不会吗？他还找替身?到底是什么用意呢？他当着佛祖总不会隐瞒了吧!
    老实说，一直到了灵山，我都没有觉得有啥反常，这高大上的地方出了无聊无趣一点儿，还能怎么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啥危险的地方。
    这么多厉害的神佛看着呢，谁能捣鬼呢？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佛祖把我俩辨别出来，他当然会留下孙悟空，就算是孙悟空不要留，这满西天的人也一定会有办法说服他继续取经的。
    然后我走，大不了我不抱怨无聊的生活了，我不追星了，我不晃荡了，我老老实实回我的花果山。
    我想也没有想过谁会对我有啥不利，别说不利，我根本就没想过谁会对我有啥影响，不在一个等量级，这么多比我高出无数个层次的人们，神们，谁会费劲来为难我呢？
    所以，我当然不至于害怕，只是第一次来如此庄重的场合，有点儿紧张。
    但无论如何不打了，表演结束，我终于可以喘口气，我想擦擦汗来着，但孙悟空没汗可擦，他都没擦，为了跟他保持一致，我也没动。
    我以为佛祖会直接说出个真假，然后留一个，走一个。就好了。
    但并不，佛祖的戏还挺多的，先问观音姐姐可以不可以辨别出来。又把诸天神佛询问了一圈，也不嫌麻烦。
    等到大家都不行，他行他上，他还得还评论一番：“汝等法力广大，只能普阅周天之事，不能遍识周天之物，亦不能广会周天之种类也。”
    然后他又在哪里细细数来周天种类：“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
    数完了，还整了个承上启下的句子:"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
    我打了那么一大圈，又听他在那里云里雾里绕，已经昏昏欲睡。
    菩萨很是配合地问：“敢问是那四猴？”
    我估计还得再说一会儿，简直恨不得告诉孙悟空，等戏完了叫我，然后迷迷糊糊听如来继续啰嗦：“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我观‘假悟空’乃六耳猕猴也。此猴若立一处，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说话，亦能知之；故此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与真悟空同像同音者，六耳猕猴也。”
    他开始说的时候，我虽然迷糊，还跟着想了一下:啊？这第一种是孙悟空吗？他那变化明明是后天学的好吗？那要是天生的他还需要漂洋过海费那么大劲吗？第二种第三种是花果山的军师还是元帅来着?"
    那时候我还能对上号，到第四种我就觉得编，是七分真三分假中的那三分假。
    猕猴诚然是真的，但名字里有六耳这俩字所以就"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这未免说得太好听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叫六耳是因为当年在那个地狱一般的花果山打架被别的猴子把耳朵撕裂了，两只耳朵被撕成了六片，所以叫六耳。这种事说出来好丢人的，所以我宁愿说不知道也没说过。
    前三种我对应的对不对我不知，但第四种铁定不是我，我这么厉害我咋不能预测你这个老和尚说话会说这么久，我早知道我也带一个枕头来。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不听有人听，我不懂有人懂，随着如来的话，诸天神佛一起吵我看我来。
    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注过，我连被普通人这样关注过都没有，那是满满一个西天的神啊！我的天!
    我就是再吃顿再懵懂也意识到满天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立即睡意全消，马上努力回想如来刚说我啥了说我啥了，已经分清真假了吗？
    也就在这时，我电光火石一般明白过来一件事:没有人认识孙悟空!
    是的!师傅师弟+天上的神仙+地狱的鬼神+西天的神佛!
    没有人认识孙悟空!
    或者认出也不说!
    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谛听不说，可佛祖……
    我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到最后佛祖认出来的那个人都是我，都是我，不是他!
    那就连佛祖都认不出来他，难道我就能吗？我认识的那个人是真实的孙悟空吗？
    孙悟空对于猴子来说就是天经地义的美猴王，所有的猴子都是从心底认可自己的大王就像一个惯性一样，但是我认识的这个孙悟空难道就是他真实的样子吗？
    我难道就不是一个工具人吗？现在真假美猴王这场戏演完了，我这个工具人也没有用处出了，他要干嘛?他会干嘛?
    不管了，先逃命再说!
    我立即变成蜜蜂想飞走再说。
    我第一次变这么小巧的东西，变得如此好，但我根本来不及得意。
    如来扔出一个金色的东东，我就被罩住了，然后就不由自主现原型了。
    完了，我已经现出原形了，一个灰色猕猴，也并没有真的六只耳朵。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棍子，是金箍棒立即压了下来。
    不是吧？
    灵山是多么高大上的地方啊？这么威严如此辉煌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凶案现场啊？！
    我内心先是吃惊，然后觉得自己是工具猴，内心一片冰凉，看到金箍棒来，直接蒙圈了!
    然后金光一闪，周边一阵惊呼!
    一只灰色的猴子跌倒在地!
    六耳猕猴倒地而亡!
    我……死了?!
    我被孙悟空打死了?!
    我知道这样说显得很奇怪，可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而且我觉得这种感觉也是合情合理。
    一个猴王因为自身需要牺牲一个猴子算什么呢？
    可是，如果一个人，哪怕他是一个猴死掉，他会感觉自己死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