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探听虚实

    张野回到“卧洞”花洁象个小妻子一样，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回来啦？”
    张野点点头，颓然瘫在座位上：
    “胡大哥死了！”
    花洁面容失色，伸手捂嘴，软倒在张野身旁：
    “是胡大哥？省城那一仗吗？”
    张野点点头，叹一口气。
    花洁的泪水涌了出来当初在学生军里，胡翔没少照顾她这个小妹妹，尤其是明了她对张野的心意后，更是明里暗里撮合他俩！更何况，他还救过张野的命！
    不一会儿，陈妙影进来，左臂上已经箍了一圈黑纱。虽说在省城时胡翔曾跟她有过冲突，后来也一直对她提防戒备，但是对这位英勇献身于抗日大业的好汉子，陈妙影还是满心敬意的。后来的战斗也充分证明了，对学生军来说，胡翔是一位多么重要的领袖！
    陈妙影抽出手绢，给花洁擦了擦冰湿的脸，又拿件外衣给张野披上，也叹了口气：
    “别太难过了，你身子不好，要多注意！你可是小洁今后的依靠呢！”
    见张野和花洁都点头，才又低声说：
    “刚才李平来报，说山下来了两个鬼子军官，打着白旗，说要跟咱谈判呢！你看怎么办？李校副和思奇都在等着你决定呢。”
    “鬼子来谈判？”
    张野脸色一变：鬼子这么善解人意？肚子里的火气还没下去呢，这就送上门来啦？
    转念一想，又有点好奇，不知道鬼子这回卖的什么药！他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外套，拉着花洁站起来：
    “嗯，那我先去看看。”
    来谈判的是原第109师团31旅团107联队的联队长长泽一郎大佐，和原卧龙山之战中侥幸逃脱的翻译官何思诚。
    在安阳一仗中，第31旅团与学生军激战失败，高级将领不是阵亡就是自尽，只余下长泽一郎一个。部下损失殆尽，长泽一郎也了无生趣。可是家中尚有年高父母，不得不厚颜苟活。好在安阳之战，第31旅团是整个第109师团中，与学生军打得最好的部队，虽然最后溃败，可也给学生军造成重大损失，还重伤学生军领袖张野，为之后皇军空袭重创学生军创造了条件，可谓功不可没！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对他慰勉有加，并将他调入第20师团，留守十家庄。他感激之余，更觉惭愧，坚决要求降职，上峰拗他不过，只得将他降为中佐，挂职在第80步兵联队。
    这次他奉留守十家庄的第20师团新任师团司令官片同茂阁下的命令，前来卧龙山与学生军谈判，还带上了木村大队失败后，逃回到十家庄的翻译官何思诚。
    临行前，师团司令官片同茂阁下的话音犹在他耳边环绕：
    “长泽君，第79联队已经不复存在，罪魁祸首就是这支支那学生军！长泽君的107联队，同样失手于学生军！这个学生军，不好对付啊！虽然现在已遭受重创，但是听说该军总指挥张野，已经伤势复原，学生军重新盘踞安阳一带，声威复振。皇军主力南下，十家庄防卫空虚。师团已经损失了第79联队，第78、第80联队又在机场保卫战中损失不小，虽然补充完整，如今的战斗力却不比从前。十家庄地域宽广，重点防守区域重多，易攻不易守。学生军若再次偷袭，目标很可能还在十家庄！你看，学生军向北，难以突破省城；向南，皇军主力正在向中条山集结；只有向东，集中力量，越过泉阳袭击十家庄某一重要区域，比较容易得手！当然，他们还可能南下，与中条山的支那正规部队前后呼应，使皇军腹背受敌。不过由于学生军实力有限，难以对皇军后侧形成大的威胁；奇袭省城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但是省城易守难攻，学生军缺乏攻城器械，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这个张野，用兵神出鬼没，难以捉摸。所以，长泽君此去，不是去招降学生军。那个张野在省城和陪都，多次狂言辱及天皇陛下，对我大日本帝国，抱有很深的敌意。长泽要借此机会，了解探听学生军的虚实动向，以便师团能及早作出相应对策。此战必胜！一切拜托啦！”
    现在，长泽一郎安坐在马家大院的堂屋中，慢慢喝着茶水，冷眼看着屋外面的全副武装的学生军士兵，虎视眈眈地在四周游荡。心内的恨意翻涌不止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不过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学生军的武器装备，好象比皇军还要精良可怜的第31旅团的皇军士兵啊！怎么能打仗的支那人都在敌对那方呢？长泽一郎瞥一眼旁边局促不安的何思诚，心中鄙视：
    “同是支那人，这个何桑，毫无骨气，简直不配做一个军人！”
    何思诚紧张地坐在板凳上，双手紧绞。他虽然胆子不大，头脑并不因此变得迟钝，当然知道长泽太君对他的鄙视！
    同来这一路上，点头哈腰、端茶送水的事情没少做，却始终换不来这位太君的青睐。后来他也死了心：不就是一个败军之将吗？跟我何思诚也差不多，爱怎样怎样，老子还不鸟你啦！
    但是长泽太君可以不鸟，屋外面的学生军可是实实在在，不怕不行！听说学生军那个张野对日本人极为仇视，自己又跟着河野太君和木村太君同学生军打过仗，他不会记仇吧？咱只是个混饭吃的小翻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儿呀！外面那个马队长，恶声恶气，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学生军不会都是这样吧？阿弥陀佛！
    张野来到指挥室，李校副、陈思奇早等在里面。见他进来，李校副笑咪咪地放下茶杯：
    “来啦！今儿个天气好，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小鬼子来给咱学生军拜年啦！”
    陈思奇也附和地笑笑：
    “牧野，你看小鬼子在搞什么鬼啊？”
    张野沉吟着说：
    “不好说，反正不怀好意！李平说这两个鬼子是第20师团司令部派来的，那就是从十家庄而来。会不会是鬼子猜到了我们的计划？”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转向沙盘。看了一阵后，陈思奇率先说：
    “鬼子很可能猜出咱们的进攻方向是十家庄，但是不可能掌握咱们的行动时间和具体目标！我看这一仗，还是可以打，但是要小心谨慎，第20师团的新任指挥官看来不好对付啊。”
    李校副补充：
    “部队还是分成两部分，先头部队负责进攻，后续部队负责接应。”
    “沿途设立接应点，部队返回时注意鬼子的飞机。切不可强攻，打不过就走！”
    张野仍然凝视着沙盘，
    “前后队且打且撤，轮番接战，以达到锻炼队伍的目的。此外，在十家庄外围的十家峪设伏，将鬼子追兵引入伏击圈，争取歼敌一部！”
    李校副和陈思奇均是眼前一亮，同声赞道：
    “好主意！”
    “这两个鬼子要迷惑，不能让他们发觉咱们有行动的迹象！待他们离开后，部队就尾随进发，打他一个出奇不意！”
    张野接着说。
    “好！虚虚实实，示敌以弱。”
    李校副点头不已。
    “要想方设法套取敌人的布防情况！那个翻译官看样子胆子很小，以前似乎还跟咱打过仗，可究竟是个中国人，要探探他的底，看能不能把他拉过来，做咱学生军的卧底。”
    陈思奇随后补充，又说：
    “咱还可以现在就派先头部队出发，走到这两个鬼子的前面，这样他们就更搞不清咱们的真实情况了。”
    “对，主攻部队先潜至十家庄外围待命，等这两个鬼子一进城，立即发起进攻，看鬼子收兵不收兵！”
    三个商议已定，陈思奇就去通知马浩，带那两个鬼子进来。
    长泽一郎和何思诚被拉进屋内，扯去罩在头上的布套，两人的眼睛都因受强光刺激而眯缝起来。等到适应了屋内的光亮，才看到面前坐着三个人：
    右边那个身着学生军军官制服，年约二十，白净瘦削，戴个圆眼镜，温文尔雅；左边那个四十多岁，青色长衫，留着分头，满脸皱纹，双手捧个茶杯，冒着腾腾热气，正笑眯眯地看过来；中间那个年纪轻轻，身材适中，长相普通，也穿着学生军军官制服，面色苍白，双眼微眯，懒懒地靠在椅子上。
    长泽一郎心说中间这个懒散的家伙一定就是张野，那个年纪大的是学生军二号人物李暮然，右边那个可能也是学生军的重要人物！
    何思诚却不管长泽一郎怎样想，弯腰就鞠了一个足有九十度的大躬，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挂满谄媚的笑容：
    “长官们好，小的是第20师团司令官阁下派来的翻译官何思诚。小的久闻学生军的赫赫威名，今天能够见到学生军的三位长官，真是三生有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