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会画画的护士

    “矢野小姐，你听说了吗？”
    “齐藤小姐，昨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好像出车祸了。”
    来取原画的制作进行，突然说出总作画监督齐藤佳音出车祸这个不确定的消息时，矢野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小声道：“新田先生，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年芳四十有六的齐藤佳音前辈，是一个做事很谨慎的人。回家夜路上出车祸这种事情，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般不可能。
    “那个矢野小姐，我没开……。”
    “好了，好了。”
    “新田先生，《线上》第十话的75cut到77cut，就交给你了。”
    “可以吗？”
    眼见制作进行新田先生还要说些什么，矢野茜重新抬头礼貌的打断了，对方想要继续胡言乱语的举动。
    “…………。”
    “我知道了。”
    制作进行新田有些窘迫的眨了眨眼，一脸无奈的拿着矢野茜递出的原画慢慢离开了。目送对方走出办公室，矢野茜回头继续着手其他原画的绘制工作。
    中午时分，社长糀谷智司面色凝重的来到办公室里。
    注意到社长凝重的面色中带着一抹忧愁，矢野茜内心猛得咯噔了一下，想起了制作进行新田上午说过的话。
    莫非……新田先生的话是真的？！
    带着这份不安的猜测，矢野茜悄悄看了一眼，环视周围的社长带着一丝苦恼的面部表情。
    “各位！请先把手里的工作停一下，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听到社长这句话，包括矢野茜在内的原画师四人纷纷放下手里的笔，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社长。
    当然，矢野茜是其中的例外，她不仅疑惑还很紧张。
    “负责《线上》的总作画监督齐藤佳音小姐，昨晚下班回家的时候被一辆超速闯红灯的摩托车撞伤住院了，本人才刚从昏迷中苏醒不久。”
    “经医生诊断，齐藤小姐的左腿和右手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身上也有多处撞伤和擦伤。目前，是无法继续从事《线上》的任何制作工作了。”
    叹着气，社长以这句话做出了情况总结。
    低头。
    沉思。
    矢野茜心里觉得很是难受。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晚一起吃晚饭时还好好的前辈齐藤佳音，竟然会因为车祸住进医院。
    “要是昨天，我让齐藤小姐晚一些回家，她是不是就不会出车祸了呢？”
    难过的咬住下唇，矢野茜情不自禁的如此想到。
    可惜，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如果”一说。
    “介于这个情况，明天上午十点半我们在会议室开个会。商议一下齐藤小姐的工作，由谁来接任的事宜。”
    矢野茜是什么心情，没有人去在意。而社长在留下这个通知后，也丢下或是沉思、或是担忧、或是苦恼的一众员工离开了。
    临走前，社长有意无意的瞥了矢野茜一眼。只可惜，此刻正沉浸在自责中的矢野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
    下午四点过，完成自己工作的矢野茜。从制作进行的新田那里，问到齐藤佳音所住的医院地址后，就匆匆忙忙赶往位于涩谷的东京红十字总会医院。
    到达涩谷后，在竹下通的商业街买了一束康乃馨、一篮水果，矢野茜来到东京红十字总会医院骨外科所在楼层。
    刚走出电梯，看到护士站内的情况。矢野茜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心里升起些许不快。
    姑且不说，此刻的护士站里只有一位男护士在坐着当班这个问题。这个唯一当班的男护士在她来到护士站前时，居然还小鸡啄米似的的点头打着瞌睡。
    这就有些离谱了！
    要知道，在东京这个首都圈里。东京红十字总会医院，也是以精湛的医术和优质的护理服务，而闻名的顶尖医院之一。
    然而，现在这样算什么？！
    在非夜班的情况下，整个病区就一位护士留守，且留守护士也一副闲的发慌的模样在打瞌睡。
    这就是所谓的优质护理服务？！
    带着一路飙升到极限又轻易冲破极限，从不快转变为愤怒的情绪，矢野茜双手用力的砸响了男护士面前的吧台。
    随着嘭的一响过后，矢野茜看着露出一脸茫然神情的男护士，咬牙压抑着怒火问道：“抱歉，打扰了！请问齐藤佳音小姐，她住在哪间病房里？”
    迟疑了片刻，男护士似乎终于清醒了。连忙慌张的站起来，期间膝盖还不小心撞到了吧台。
    看着痛到脸都皱成一团的男护士，强忍痛楚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矢野茜瞬间觉得心里有些解气了。
    “抱歉……，您是要……看望齐藤小姐对吧。”
    忍过痛苦的男护士，对矢野茜露出一个苦笑，礼貌的鞠躬说道：“齐藤小姐在右侧的612号病房，让我带您去吧。”
    男护士这边话音刚落，矢野茜已经重新拿起先前放下的花和水果篮，冲男护士轻轻一笑。
    “谢了，护士先生，我就不劳烦您了。”
    留下这句话，矢野茜转身走向护士站右侧的病房，边走边意有所指的说：“毕竟，您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又怎么好意思劳烦您呢？”
    男护士：“…………。”
    看着矢野茜找对病房，开门走了进去。站在护士站里的男护士，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变换了好几分钟。最终，带着一脸无奈的苦笑，男护士慢慢坐回座位上陷入沉思。
    虽然来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真正看到齐藤佳音这位前辈时，矢野茜还是被其左腿、右手、头部、都包扎着白色绷带的模样，刺痛了双眼和内心。
    “这都是我的错！”
    怀着这样的想法，矢野茜前行的脚步变得踌躇。从门口到病床，本来只需要不到半分钟即可走完的距离，愣是被她走了一分多钟。
    留着咖啡色齐肩发、眼角有些许皱纹的齐藤佳音，正对矢野茜的出现面露惊讶之色。就见其放好花束和水果篮，然后来到病床边鞠了一躬。
    “对不起，齐藤前辈。”
    看着矢野茜满脸自责的表情，惊讶之余的齐藤佳音顿时苦笑了一下。
    她已然明白，眼前的女孩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前来探望她的。
    “傻瓜，这又不关你的事。”
    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说出这番话，齐藤佳音本想摸摸女孩的头安慰一下对方。可惜正要抬手时，她才想起自己的右手现在根本动不了，于是这个想法也只能无奈作罢。
    “可是昨晚，要是我把前辈挽留在公司的话，前辈你就不会……。”
    大声否定了齐藤佳音的话，矢野茜的话说到中途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的现在，说再多假设的话都已经无意义了。
    已成定局的事情不会改变，齐藤佳音的伤也不会就此消失。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水果篮，齐藤佳音转而看向移来一张折叠椅，坐在病床边低头不语的矢野茜。
    “小茜，可以麻烦你给我削颗苹果吗？”
    “小茜”这个称呼，是平日里齐藤佳音对矢野茜的昵称。对于矢野茜这个比自己小近二十岁，四舍五入后几乎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年轻女孩，齐藤佳音基本是把她当做女儿来看待的。
    虽然两人是因为《线上游戏的老婆不可能是女生》这部动画的制作才认识，彼此相处也不过数个月而已。但两人是亦师亦友的朋友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没有回答，矢野茜只是点了点头，默默从水果篮里拿出苹果削起来。
    不到一会儿，削好的苹果被矢野茜切成六块，放在水果附赠的纸盘里，递到齐藤佳音面前。
    啪！
    为了方便，右手不便的齐藤佳音拿到苹果，矢野茜探出上半身靠近齐藤佳音。
    谁知，对方居然趁此机会翘起左手食指，弹了她一个脑崩。
    不等吃痛的矢野茜，质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做，齐藤佳音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心中一惊，矢野满眼震惊的看着齐藤佳音，就连额头的疼痛都忘了。
    视野里，眼里满是笑意的齐藤，正温柔的看着她。
    这一刻，矢野突然很想哭。
    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向对方倾诉。
    明明有一大堆道歉的话语，想要向对方诉说。
    但最终，却都化为了小声的抽泣。
    面对，露出如此幼稚软弱一面的矢野茜，齐藤佳音只是温柔的用左手轻抚她的脑袋，任凭她释放内心压抑的情绪。
    病房里的两人，此刻都没有注意到半开的病房门口。有一个人立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看着病房里的光景。
    夜幕降临的时刻，矢野茜走在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上。
    因为齐藤佳音，晚餐想要吃烧麦这道中华料理的缘故。矢野茜离开了医院，前往位于涩谷原宿一家叫“樱景亭”的料理店，替她买烧麦这道料理。
    说起“樱景亭”这家料理店，矢野茜并不陌生。因为过去和齐藤聊天时，她就偶尔会听到对方称赞这家以售卖中华料理为主的料理店，其料理是如何的美味这些事情。
    樱景亭坐落于原宿的一条商业街上，是一家占地面积不过几十平米的小型料理店。
    刚走入店内，位于收银台位置身穿白色服务生制服的黑色碎发青年，一下子就吸引了矢野茜全部的目光。
    当然，这不是因为服务生长的很帅的缘故。
    而是因为，此刻的服务生正坐在收银台上，专心致志的埋头涂写着什么。
    出于一丝好奇心理，矢野茜上前一看。原来服务生，正在素描本上用2b铅笔画画。
    服务生青年是如此的专心于作画，以至于矢野茜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
    偏头。
    看了看空荡荡的料理店内，同样空荡荡的十张四人座餐桌。矢野茜又看了看收银台延伸出去的吧台。
    最后，她的目光又重新定格到服务生青年画的画上。
    在某个房间里，有一个人坐在床边。
    这就是青年，用黑色的线条所勾勒出的画景。
    很显然，青年的画并没有画完，甚至可能一半都没有画到。特别是坐在床边的人物，青年更是只画了一个大概轮廓。
    就在矢野茜静静旁观青年画画的数分钟时间里，她看到青年为了画好坐于床边的人物，不惜重画了五次。
    我不擅长画人物画。
    即使青年没有说明这件事，矢野茜此刻也看出来了。
    也许是见猎心喜，又也许是偶然遇见同类心里开心。矢野茜想也不想当即好心说道：“你这样画不行。”
    趁着青年因为她的出声而惊呆时，矢野茜从青年手里抢过笔和素描本，用寥寥几笔在画景中勾勒出一个精美的人物轮廓。
    正是因此，矢野茜没能注意到。看清她模样的服务生青年，那满脸的震惊、羞愧、尴尬之色。
    “人物画，用这样的轮廓来画比较方便。”
    “你照着我这个轮廓画就可以了。”
    一边说着，矢野茜一边把笔和本子还给青年，并礼貌的送上一记代表歉意的鞠躬。
    然而，怪事发生了。
    青年根本看都不看递回来的笔和本子一眼，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奇怪？
    他怎么了？
    怀着这样的困惑，矢野茜抬起头看向服务生青年的正脸。然后，她也陷入了和青年一样的呆滞状态。
    端正但毫无特色的五官，均匀的分布在瓜子脸上。有着齐耳黑色碎发，身高比一米四八的矢野茜还要高出一个脑袋的服务生青年。
    是她认识的人！
    有着柔和表情和纤细体格，本身容貌属于大众脸的青年，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打瞌睡的男护士！
    困惑、震惊、混乱……。
    在大脑思绪都陷入泥沼的时刻，矢野茜乱糟糟的大脑，猛然想到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不是个护士吗，为什么还会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