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是偷窥狂！

    若要说长这么大，遇到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冬阳觉得，那一定就是此时此刻的碰面！
    一分钟前，冬阳和护士长以及三位同事一起走出护士站，来到电梯前准备下班离开。
    伴随电梯到位的声音响起，电梯大门打开。然后，冬阳淡然的表情和电梯里某位来者的微笑表情，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为愕然。
    及腰长发乌黑亮丽，宛如丝绸般顺滑。
    身材娇小玲珑，如同未成年国中生。
    身着白色黑领洋装上衣，紫蓝色百褶短裙。
    双腿由黑丝裤袜包裹，脚穿棕色圆头皮鞋。
    模样清纯可爱，稚气未脱的女孩。
    低垂着眼眉，化愕然为无表情，语气冷漠的发话：“让一让，偷窥狂。”
    只此一句话，冬阳就尴尬的不行。除了侧身让位之外，什么都不敢问不敢说。
    紧了紧斜挎在身上，走可爱风的灰色猫脸挎包。娇小女孩脚下生风般，一眨眼就从他面前飘过，并在转眼间就去到病房里。
    尴尬！
    除了尴尬之外还是尴尬，冬阳他尴尬的都快患上尬癌了！
    偷窥狂是什么鬼啊！
    我不是！
    我没有啊！
    无奈又悲伤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冬阳刚想走进电梯离开，就立马遭到四道芒刺在背的刺眼目光背刺。
    内心一惊，带着不好的预感转身，冬阳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开始抽搐。
    四道混合着好奇、八卦、鄙视的目光，齐刷刷盯紧他。
    其中，马尾辫搭在右肩上、年芳三十有六、一身温柔人妻气质的护士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问：“方君，刚才那位小姐，为什么要叫你偷窥狂？”
    回给护士长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冬阳环视着眼神渐渐向看人渣发展的三位同事，沉默不语不想说话。
    护士长，咱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轻合上病房拉门，矢野茜带着满腔怒火来到齐藤佳音的床边。
    原本，她今天因为遇到一件好事，心情其实还蛮不错的。
    可是，当在电梯那里遇到护士青年。特别是看到对方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时，心里的怒火唰的一下就燃爆了！
    什么嘛！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对我做了那么失礼的事情，居然还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火大！
    实在火大！
    要不是因为青年个头比她高，身边又有四个同事模样的人在，矢野茜绝对会一脚踹翻青年，上去送他一顿组合拳！
    别看她身材娇小玲珑像个国中生，平时有空的时候，她可没少上健身房锻炼身体。
    在矢野茜看来，她要锤翻身材纤细的护士青年，还是问题不大的。
    “怎么了，小茜，有谁惹你生气了吗？”
    刚到病床边，齐藤佳音关切的问候当即响起。没好气的斜了一眼病房外，矢野茜不悦的回答：“没有，就是在电梯那里，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说罢，为了缓解内心的不悦。矢野茜拿出水果篮里的一颗梨，用床头柜抽屉里的水果刀削起水果来。
    齐藤佳音会意的看了矢野茜一眼，不由得露出一抹尴尬的苦笑。有关女孩和某个男护士的恩怨，昨晚她可是听女孩又羞又恼的说过。
    “前辈，要吃梨吗？”
    “谢谢了。”
    将梨一分为二，矢野茜和齐藤佳音两人一人一半，很快就把梨吃完了。
    终于，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的矢野茜，嘴角升起一抹浅笑，脸颊上浮现出一个代表好心情的小酒窝。
    “前辈，今天上午社里开了一个会，是关于谁来接替前辈担任总作画监督的。”
    听到矢野茜这么说，齐藤佳音微微一笑问道：“你被选为候选人了？”
    虽然稍微吃了一惊，但矢野茜对齐藤佳音的未卜先知也能理解。因为，她给出的事前提示太明显了，齐藤佳音会猜出来并不奇怪。
    “是的，社长他推选我来担任前辈的工作。而社里其他人，推选了作画监督的天野先生。”
    话到这里，矢野茜内心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皆化为开心的微笑，在可爱的瓜子脸上尽数绽放。
    虽然不过是，被人推选为总作画监督的候选人，并不是真的成了总作画监督。
    但像这样，自身能力受人认可的事情，还是让矢野茜很是开心的。因为这说明了，她这些年来的努力获得了相应的回报。
    “原来如此，天野先生的工作经验和我相当，他们会选他倒也合情合理。”
    听到前辈，多少有些否定自己意味的话，矢野茜心里没有半点不满，因为她知道对方只是说了正确的话。
    “话说，小茜不想当总作画监督吗？”
    对矢野茜投去疑惑的目光，齐藤佳音好奇的道：“我还以为你这么高兴，是因为要做总作画监督的缘故呢。”
    “哎？”
    这次，轮到矢野茜一脸疑惑的看向齐藤佳音了。自家前辈这说法，实在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促狭的笑着摆了摆手，矢野茜有点受宠若惊的回答：“我高兴，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肯定。总作画监督什么的，我根本没有想过。”
    “前辈你也知道，我从业至今都还不到三年，而天野先生已经从业二十多年了。比起我，还是天野先生更适合做总作画监督。”
    “可是，我觉得你更适合。”
    矢野茜话音未落，就冷不丁的听到齐藤佳音如此说道。内心惊讶的同时，矢野茜对上了齐藤佳音认真的目光。
    “别的行业是如何，我不太清楚。”
    “但就原画师这个行业来说，我觉的才能和资历都很重要。”
    “而你，正是有着担任总作画监督的才能，只是缺少一个历练的机会。”
    齐藤佳音的话越是说下去，矢野茜就越是感到心惊。
    “如今，这正是一次好机会。所以，我希望你来担任总作画监督，而不是天野先生。”
    看着前辈齐藤小姐，认真到仿佛要把人贯穿的目光，矢野茜惊讶的哑口无言。
    哎……。
    这可真是灾难。
    一边扫着地，冬阳一边忍不住叹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和长发女孩碰面过后。在离开医院的路上，会被护士长和三位同事一路追问。
    自己和女孩是什么关系？
    自己和女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女孩要叫他“偷窥狂”？
    甚至都走出医院了，几人也不肯放过他。硬是把他围起来逼问，不说还不让走！
    在冬阳的记忆里，同事们如此热情的对待他，这还是第一次。
    更过分的是，在他无可奈何之下说明情况后。连同护士长在内，一众同事竟然都用看人渣的目光看他不说，还异口同声的称他为：“变态偷窥狂。”
    他一没偷看女孩换衣服，二没调戏女孩，怎么就落得个“变态偷窥狂”的下场了？
    他方冬阳，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了女孩哭泣的样子，然后把这一幕画成了素描画。
    怎么就跟犯了什么大罪一样啊！
    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虽然早在昨晚，店长在得知情况始末后，也曾笑称过他为“偷窥狂”。
    但，这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
    店长对他是调侃加略同情，而同事们对他……则是认真的。
    “哈喽，偷窥狂先生。”
    欢快声音响起的同时，后背突兀的被人拍了两下。
    虽然声音听起来，让冬阳觉得有点儿熟悉。但现在重点明显不是这个，而是“偷窥狂”这个侮辱人的称呼。
    还来！
    这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利落转身，做怒目金刚状。冬阳毫无保留的向声音主人，宣泄出他满腔的委屈和怒火！
    “我——不是偷窥狂！！！”
    把这句话怒吼出来的下一秒，冬阳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谁，火山爆发般的气势立马萎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就此凝固。
    有着乌黑齐肩短发，五官端正姣好。
    皮肤白皙似白玉石，身材前凸后翘。
    身穿白色宽松体恤，及超短牛仔裤的女孩。此刻，正对冬阳露出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虽然女孩脸上笑容阳光，看不出有半点被他莫名其妙怒吼后的不悦。但是，冬阳却害怕的缩了缩肩膀，在心里即后悔自己的行为又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慌乱的冬阳才促狭的强颜欢笑道：“好久不见，樱井。话说，你怎么来了？”
    眨了眨闪亮的双眼，女孩樱井捂嘴笑道：“方，忘了吗？今天可是周六，是我来帮忙的日子啊。”
    说罢，女孩双手叉腰，露出一副元气满满的姿态，乐天的笑道：“你昨天的事情，我可是听爸爸说了。”
    “不得不说，方，你还真是倒霉呢。虽然是你自找的就是了。”
    留下这句多少带点嘲笑意味的话，女孩樱井轻车熟路的走入更衣室。
    换上白色短袖制服、黑色及膝短裙、咖啡色围裙，女孩快步占据收银台的位置，表明了自己想要做的工作。
    看了一眼女孩乐天的笑容，见对方脸上没有半点生气的征兆，冬阳暗暗松了一口气。
    女孩名叫“樱井雪奈”，是冬阳打工的樱景亭店长的女儿。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害怕女孩会生气，跑去找店长告他黑状，然后让店长炒他鱿鱼。
    要知道。
    一个中国人，想要在东京这个地方。找到一个体恤自己的打工处，那实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来到日本的这一年多里，他不止一次遇到过受到日本人排挤，受到日本老板不公正对待的中国同胞。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
    所以，冬阳很庆幸自己能够在樱景亭打工，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深夜，临近十二点左右。
    送走店里最后一批客人，把餐桌收拾干劲。店长从厨房里探出上半身，对刚忙完的冬阳说道：“冬阳，你可以下班了。”
    抬头，左右环视了一下，冬阳发现店里基本已经无事可做。只不过，女孩樱井雪奈还在收银台算账，中年店长也还在厨房里忙碌。
    思考片刻后，冬阳转身走入厨房。只见店长正在清洗，之前忙碌时没来得及洗的餐盘。
    “冬阳，你怎么还没走？”
    见冬阳到来，店长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手里的动作都不由的停下了。
    对店长腼腆的笑了一下，冬阳来到店长旁边开始洗碗，边洗边回答：“反正时间都不早了，我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三个人一起收拾，怎么也比两个人要快点。”
    闻言，店长也就没有推辞冬阳的帮忙，转身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凌晨十二点四十左右，店长锁上店门宣告樱景亭彻底打烊。因为店长家和冬阳的家在相反的方向上，所以冬阳就在店门前向店长和女孩樱井这对父女告别。
    转身，冬阳刚走出几步远，女孩樱井却突然叫住了他。
    “方！”
    “什么事？”
    侧身回头，冬阳和樱井认真的目光对上。
    “方，下次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跟人家道歉哦。”
    “女孩”指的是谁，冬阳心知肚明。不过樱井的说法，他却有点不明白。
    “方一定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吧？”
    确实，冬阳就是这么想的。
    哪怕被店长和樱井调侃，被同事们鄙视，被长发女孩敌视。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事。
    谁还没有哭泣的样子，被人看见的时候？
    再说，他也不是有意要偷看的，至于被人叫成偷窥狂吗？
    “对方来说，或许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对人家来说，自己难堪的一面被你看见，还被画了下来。”
    “换了是我，一定会羞愧的受不了。”
    呃，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方，要是不想一直被人家记恨，就一定要跟人家道歉哦。”
    “…………。”
    “我明白了。”
    “谢谢你提醒。”
    沉默片刻，冬阳如此回答。
    跟店长和樱井分别，冬阳悄悄目送这对父女，挽着手有说有笑的走远，心里感到有些欣慰。
    跟孤家寡人的自己不同，店长有樱井这个乖巧的女儿陪着回家，家里还有等待两人回家的妻子。
    比起何时回家都无所谓的自己，店长能够早点回家肯定会让女儿和妻子开心。
    所以，冬阳才不惜说谎，也要留下来帮忙关店。
    乘上夜班公车到达中野区，冬阳踏上回家的路途。不过，为了能够买到24小时便利店，在凌晨售卖的半价食物。
    冬阳中途饶了一下远路，来到距离家有些远的商业街上，一家偶尔会光顾的便利店，准备进去卖点半价饭团当明早的早餐。
    只是刚要进去，有个人就从店里走出来。然后，冬阳和走出便利店的人，立时都尴尬的愣在原地。
    看着用敌视目光，瞪着自己的长发女孩。冬阳在满心尴尬之余，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沐浴在黑暗和灯光中的高楼大厦。
    然后，目光在女孩右手提的一袋食物上扫了一下。
    这个女孩……该不会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吧？
    大脑下意识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冬阳面前的女孩打破愣神状态，微微低下头面无表情的冷哼道：“又是你，偷——窥——狂！”
    “偷窥狂”三个字，女孩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可见对方心里有多么不待见冬阳。
    我不是偷窥狂！！
    心里本能的怒吼反驳着，幸亏冬阳及时想起樱井的好心提醒，这才没有把来到嘴边的这句心里话吼出来。
    虽然，到了这一刻。
    冬阳仍旧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但不得不说，他并不想被女孩这么敌视下去。毕竟，有朋友受伤住院的女孩，时不时可能会和自己在医院碰面。
    要是次次碰面，都要被女孩叫上一声“偷窥狂”，冬阳也会羞愧的受不了啊！
    所以，为了不让这种情况真的发生。
    全力压制住内心的倔强，冬阳弯腰呈九十度，恭敬的对女孩行礼道歉道：”对不起，我没经过你允许，就随意偷看了你哭泣的样子，还把它画成了画。”
    “我不会奢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够理解，昨天我并不是有意要偷看你的。”
    “那个时候，因为听到有人在病房哭泣。所以，出于想要看看自己可不可以做点什么的心理，我才擅自打开了病房的门，看到了你哭泣的样子。”
    把自己那时那刻，内心的真实想法坦白出来，冬阳诚恳的道歉话语也到此为止。
    片刻的寂静后，代表女孩心情的冷漠话语，缓缓响起：“你要是，能够让我打你一下出气，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理解你。”
    内心猛然一惊，冬阳维持着鞠躬姿势，倒吸一口冷气。
    挨打出气……吗？
    如果……这样做，能够被你理解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忍不住在内心一阵苦笑，冬阳闭上双眼坦然的回答：“我明白了，请动手吧。”
    话音刚落，棕色女式皮鞋徒然闯入视野。在吓了一跳的冬阳注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准确无误的踢在他右腿膝盖上。
    炸裂般的痛楚，在膝盖上爆开的瞬间，冬阳痛苦的捂膝跪地。下一秒，充满怒意的巴掌，也随之降临在他的左脸上。
    啪——！
    不等懵逼的冬阳反应过来，女孩的怒吼便当头砸下：“这种没有诚意的道歉！谁会接受啊！！”
    说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快远去。
    咬牙忍痛的冬阳抬起头时，看见的就只有女孩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那娇小玲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