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绵绵情意怎堪受

    清晨一阵啁啾的鸟叫声唤醒了我，这样活泼的鸟叫声让我的心忽地也雀跃了起来，春天这个美好的季节，会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我快速地穿好衣服，走出门去，只见屋前的海棠花在一夜春风的吹拂下已然怒放。我忽然起了摘花的兴致，撩起石榴裙就爬上了树。

    “映雪，你干什么呀？”一个分外关切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鼓，我低头往下看，原来沈昭阳已经来到了树下。

    “大哥，这花儿开得太漂亮了，我想摘几支装在花瓶里。”

    “这让下人们摘就好了，你何必要亲自动手？”他担忧地说着。

    “不要紧！”小时候放暑假时经常和爸爸一起回农村老家，比这高大的树我都照爬无误，这刻海棠树又岂在话下？我心里自信满满。也许是我过于自信了，就在我拿着花准备下树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映雪！”只听沈昭阳惊叫了一声。

    我以为我会重重地摔一下，却不料身下软绵绵的，待我扭头一看，只见他那张俊俏的脸就近在眼前，原来他情急之下竟然躺倒在地上接住了我的身体，此刻他正扭头看我。

    我只觉得耳底发烧。想快速地爬起来，却不料左脚一阵剧痛，想来是掉下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又碰到了我那只曾经扭伤的脚。

    “映雪，怎么样，摔伤了吗？”他关切地上前一把揽住了我，从他清澈的瞳仁里我看到了自己那张羞得绯红的脸。

    “没有。”

    “还说没有，你的脚肯定受伤了！”看着我趔趄的样子，他竟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大哥，你不要这样！我自己能走！”我用力挣扎。

    “不要动，否则只能令你的脚伤得更严重！”他大声而不容争辩地说着。

    “小姐！少爷！你们这是……”匆匆赶来的几个下人看着我们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前面的张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一时尴尬，害羞，忐忑种种复杂的情绪一起交织在我的心头，竟让我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们没看见小姐受伤了吗？”天！他倒是坐怀不乱，语气淡然，好像他这么抱着受伤的我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到底是张妈老练，忙对身后的几个小厮说道：“你们还不快去取软丝藤床来？怎能让少爷就这么一直抱着小姐，这样小姐不舒服，少爷也会累坏了！”其中两个小厮应声下去拿软丝藤床去了。

    我暗暗佩服张妈的处事老练周全，这样既解了我的围，又给了沈昭阳一个极合适的台阶下。现在，我只盼着那两个小厮快点把软丝藤床拿来，就可以一解我的尴尬了。

    谢天谢地，那两个小厮迅速地拿来了软丝藤床，上面还铺了一条厚厚的毯丝。

    “来，少爷，把小姐放上来吧！”张妈微笑着说道。

    “映雪，映雪，你这是怎么啦？”我刚坐在软丝藤床上，娘亲就在欣儿的搀扶下匆忙赶了过来。

    “娘，没事，就是从树上摔下来，扭伤了脚。没有什么大碍。”我连忙出言安慰。

    娘走到近前，弯下腰轻轻了我的脚，叹了口气道：“你爹爹出去办事了，方才丫鬟来报，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映雪，你想摘花，就让下人们上树去摘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这回幸亏只是扭伤了脚，若是伤得再重了，可让为娘怎么办呀！”娘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我的心里则充满了愧疚之情，我忙紧紧拉住娘说道：“对不起，娘，都是映雪不好，不该惹您担心，下次映雪一定会好好地守在您的身旁，再也不惹祸了！”

    “你这孩子，为娘是心疼你，没有半点怪你的意思的。”娘和蔼地说着。

    这半日，沈府上上下下的都为我忙碌着。到了傍晚，爹爹回来了，又是好一番问询和叮咛，又为我准备了丰盛的补宴。待诸事完毕，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娘怕喜儿一个人夜里忙不过来，特意又调来了欣儿和两个使妈妈到我房中。

    喜儿和欣儿侍候我盥洗完毕，扶我上了床。我见她们二人还立在那里不走，便问道：“你们也忙活了半天了，赶紧下去歇息一下吧！”

    喜儿道：“小姐，夫人特意吩咐下了，让我们两个今夜就守在小姐床边。”

    我微笑道：“大可不必，我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无需你们在这里值夜的。”

    欣儿道：“小姐你就让我们守着您吧！我们做下人的，值夜也是常有的事。再者，小姐您今天刚摔伤了脚，若夜里真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老爷夫人怪罪下来，我们两个实在吃罪不起呀！”

    我也知道她们两个是好意，可是我实在不习惯夜里睡觉，身旁还站了两个人，想了想便说道：“你们两个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你们若是执意站在我这里，我今天晚上就没法睡了，如此岂不是对伤情更没有好处？不如这样，你们两个叫那两位妈妈帮忙，搬一张床来放在外间，你们就睡在那儿，我夜里若是有事叫你们，你们也来得及过来。”

    喜儿笑道：“到底是小姐体恤下人，这个办法着实好！”

    终于支走了她们两个，屋里归于安静。我躺在床上，凝望着头上的湘绣牡丹罗帐，了无睡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却依然觉得头像压着一块千斤巨石，沉重无比。闭上眼睛，想运功调息一下，可是沈昭阳的那张俊脸却闯进脑海里来。

    “映雪！我特意给你熬了骨头汤！”

    我霍地一惊，睁开眼睛，隔着青纱帘帐却见沈昭阳碰着一个青瓷汤煲站在床边。天！不会吧？我脑海中刚出现了他，此刻他就出现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迅速坐起身，一下子将被子拉在颈口，紧张地问道。

    “就是从大门进来的呀！我来时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正纳闷侍候你的丫头都到哪儿去了呢？”他有点委屈地说道。

    我哑然，定是喜儿她们一起去搬床了。我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看，道：“有劳大哥了，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我刚吃饱饭，也不想喝汤，你放那边吧！”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将汤煲放在了桌上。转过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装作看不见，说道：“大哥请回吧，小妹要安寝了。”

    他转过身，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又迟疑地说道：“雪儿，其实我别无他意，只是想关心你！”

    自从我进府以来，他一直就是这般宠爱我的，只是经历了今天这件事，我总觉得他对我的感情似乎已经逾越了兄妹之情。我的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一定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姑且不论他并不是我心仪的男子，外人面前我们本是兄妹，兄妹相爱，岂不是**？

    “哥哥的关心，小妹心领了，只是小妹如今已然成年，这么晚了，大哥还留在我的房中，岂非不妥？请大哥不要逾越！”我冷冷地说出了这番话。

    他后背倏地一僵，桌上的红烛散发着寂寞寥落的光芒，那幽幽的光芒将他孤寂的背影无限地拉长，继而又投影在对面雪白的粉墙上。

    良久，他才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降临到我们家，更不知道你怎么成了我的妹妹。但是，我告诉自己，以后绝不会去追问这一切的缘由。我只想……看着你快快乐乐的就好了。也许今天我做得有些过分，还请你海涵，我保证以后不会了。”说完这些话，他便黯然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他孤寂落寞的背影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连忙出声唤道：“大哥！谢谢你的关怀，小妹明白你的心意，我也会永远记住你这份情谊的。”

    听言，他脚步一顿，继而转过身来，温柔地望着我，眼底是不尽地柔情。片刻后，他一阵释然，唇角向上轻轻勾起，展现了一个颇为迷人的微笑，认真地说道：“我也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好好休息吧！今天我所说的话，就让它随着风散了吧！我一定做好你的大哥。不光是现在，还有将来，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一直做好的。”他说后面的这几句时，特别加重了语调。以让我对他的诚意了然于心。

    “我相信你，我的好大哥！”晶莹的泪珠凝结于眼眶，我由衷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又一次使劲儿地点了点头，终于转身离去。

    我揉了揉眼睛，将泪水堵了回去。心里感到一片轻松，疲惫来袭，躺了下来。大约睡了一个多时辰，突然感觉一股冷风吹过面颊。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霍然睁开眼睛，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屋中一片漆黑。我重又闭上眼睛，让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再睁开眼睛，就可以借着敞开的窗口进来的幽冷月光看到屋中的景象了，一个黑衣人正站在我的床前。他就那么凝然不动，周围升腾出来的一片肃杀之气令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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