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重生其十

    漆黑的空间中，不见一丝光亮和声音，只有彻骨的森冷。
    忽然，窸窣的爬行声响起，打破死寂般的黑暗。
    许久之后，爬行声停下，随后，幽幽的红光亮起，映出一只苍白至极的手和嵌着灵石的石壁。
    深色的石壁顺着光亮向暗处无限延伸，看上去像是一个空间极大的石洞。
    窸窣的爬行声在灵石亮起之后，继续朝着石洞内部行进。而沿路的灵石则随着它的爬动，渐次亮起。直到石壁最深处的深潭中，爬动声方才停下。
    轻微的水声过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把我放下后，就出去吧。”
    那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在话音落下后轻咳一声。
    片刻后，嘶嘶的吐信声响起，像是在回应那声音的主人，又像是在痴缠耍赖。然而，声音的主人不为所动：
    “这里太冷，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出去，替我看好入口。别让任何东西打搅我。”
    嘶嘶声变得有气无力，似乎妥协一般，随着一阵窸窣声，幽暗的空间中再无声息。
    良久之后，一声闷哼响起，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扭曲，幽幽吐息：“五百年了啊……”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我亲爱的……小师妹……”
    ******
    “嘿！小师妹！接着！”湛蓝的晴空下，几个少年正在好似无忧无虑地追逐着。突然，前头跑着的灰衣少年将手里抱着的一块打磨成镜面的石头扔了过来。
    懒在树上晒太阳的红衣少女叼着甜草一个仰身下腰，双腿钩住树枝，单手揽住石镜。然后飘然跃下，看了看那面光秃秃没有花纹也没有符咒的石镜，抬手将石镜抛给了灰衣少年身后的黑衣少年，无语道：
    “二师兄，你干什么总要抢三师兄的东西？”
    “切，谁要抢他的东西了？要不是他神神秘秘地不让看，还打了我一拳，我才懒得碰那东西呢！”灰衣少年气愤道：“小师妹，你也太偏心了，我好不容易抢过来的，你就这么还他啦？”
    红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对啊，我就是偏心，你打我啊？”
    说着，红衣少女作势撩了撩衣袖，再抬眼一看拿回石镜的黑衣少年已经默默走远，只在与后面迟迟赶来的蓝衣少年擦肩而过时点头打了个招呼。
    “那小子，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灰衣少年更气了。
    “干嘛要给你打招呼？以大欺小，还有理啦？”红衣少女吐槽道。
    这时候，那蓝衣少年终于到了近前。灰衣少年连忙叫道：“大师兄，你来评评理，小师妹这偏心偏得没边儿了！三师弟打我，她不说，我拿了他一块破石头，她怼我半天！”
    蓝衣少年摇摇头，笑道：“谁让你整天欺负三师弟？”
    灰衣少年喊冤道：“什么我欺负他？每次受伤的都是我，好不好？他跟块臭石头似的，谁愿意搭理他？我有搭理他的功夫，跟小师妹打两架不好么？”
    红衣少女立即挽起袖子：“来，二师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现在就去演武场？”
    灰衣少年被吓得连忙御剑溜走。蓝衣少年再次摇头轻笑，红衣少女看得也忍不住嘴角抽搐，扶额叹息。这么怂，简直是太丢天机门的脸了！
    笑过之后，蓝衣少年转向红衣少女，问：“小师妹，新录的外门弟子已经造好了名册，院落也安置好了，你可要看看？”
    红衣少女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苦着脸，道：“大师兄，这些你定好就行了，不用我看了吧？”
    “那可不行，你可是未来的门主，什么都不看怎么行？”蓝衣少年笑容不变。
    “不是有师兄你嘛！”红衣少女陪笑。
    “我可不干，我还等着你当了门主我就一身轻松四处云游呢。”蓝衣少年笑容更深了：“来吧，早晚都是你的活儿，不如就从今天开始？”
    红衣少女头皮发麻，赶紧找了个理由：“那什么……大师兄，我刚想起来执事堂的说山下的柳家镇出了妖怪，我得去看看！”
    说完，不等人答应，就溜得没影了。
    高大的老槐树下，只余蓝衣少年一人乌发纷飞，衣摆轻扬。
    ******
    叶灵筠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窗外，街市已经开始苏醒，隐约的喧闹声从不远处传来。
    没想到，五百年未曾回想的事儿，居然在重生的第一夜梦见。
    可惜，梦，终归是梦。
    莫说是五百年后，早在五百年前，已是物是人非。
    “主子？主子？”
    焦急的敲门声打断了叶灵筠的思绪。冯二心急如焚地抱着怀里的王八敲着门，生怕晚一点那东西就真断气儿了。昨天一晚上，他战战兢兢地没敢真闭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看怀里的王八，四肢大伸，脖子长得都快掉了出来。
    冯二自幼在市井之中长大，虽然没吃过王八，但听人家讲过，王八死了才会像这样四肢大伸，吓得赶紧抱着它来找叶灵筠。
    毕竟，这东西是叶灵筠特意交代他看好了的，万一真死了，他可交代不了。
    叶灵筠开了门就见冯二怀中四肢大伸的王八，当即抬指凝于甲壳之上，片刻后眸色微变——
    昨夜她将许麟交给冯二的时候，许麟的魂魄还没有任何变化，只过了半晚，许麟的魂魄竟然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碎了！
    她在甲壳上刻有阵法，也在冯二身上施了瞳术，只要有人动他们二人，她便会立即察觉。
    昨夜那山魈死了之后，无论是甲壳上的阵法，还是冯二身上的瞳术都没有被触动。也就是说，在那之后没有东西潜入。
    没有东西潜入……
    叶灵筠忽然目光微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许麟的魂魄原本就有问题。在将许麟的魂魄摄入灵鳖中时，她并未仔细检查，只确认没有缺魂少魄。
    但是，修补过的魂魄没有遇到重创，不会无缘无故破碎，除非——
    修补魂魄之人在修补魂魄之时故意在魂魄中留下了自己的灵力作引，一旦撤去灵引，魂魄便会悄无声息地破碎。
    这种留灵引，碎人魂魄之事，正道之人做不出来，能做的如此顺畅，毫不违和，只有魔道。
    魔道，又与许麟有关系。十有八九，可能就是许家供奉的那位魔修。
    不过，如此迫不及待地撤去灵引，就好像知道她能够擅长魂魄之事，生怕她发现那灵引，从而借此追踪一样。
    看来，是位对她了解不浅的老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