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我家也有年夜饭。”
    灵犀摇了摇头，“你妈做菜老不放辣椒！不够入味！我要去干愿家吃！”
    干愿一听，也乐呵呵地附和：“是啊是啊，去我家吧！”
    “……”
    封迟觉得有必要跟灵犀稍微科普一下中国人的春节习俗，虽然至今没有摸清楚这个老头是何方神圣，但看他既然会说中国话，应该也是炎黄子孙吧，怎么连这种最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除夕夜年夜饭都是在家里跟自己家人吃的，从大年初一开始才能到别人家里去拜年蹭饭。”
    灵犀有点搞不懂了，“你和干愿不是一家人吗？”
    封迟看看干愿，又看看灵犀，又无言以对了。
    灵犀索性耍起无赖来了，“我不管了，总之今天要去干愿家里吃，不然我就不把干愿变回去啦~啦啦啦~”
    这种有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真不好，封迟无比郁怒，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再多忍他一天，等他把干愿变回来之后，管他是魔鬼还是天使以后都不要再有交集了。
    他长吁一口气，“好，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跟我保证，吃完饭之后立马履行我们的约定！不准再拖延时间或者和我提其他的要求！”
    灵犀爽快地点点头，“没问题！”
    于是……封迟只好又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提着新买的一套变形金刚玩具上干愿家拜访了。
    去的比较早，干妈妈还没开始准备晚饭，正在门口贴对联，封迟身为一个男生自然要义不容辞地上前帮忙干活了。
    干妈妈空着手在旁边看着，不禁笑着打趣道：“封迟是不是特别爱伯母做的饭啊，连大年三十都不在家里吃了，你妈妈会吃醋的啊。”
    ……不是他好吃，是他兜里那两个家伙。
    封迟笑了笑，说得都是干妈妈爱听的话，“阿姨做的菜都很好吃，包的饺子更是绝顶美味！”
    干妈妈笑着点点头，“干愿在家的时候也最爱吃我包的饺子了。”
    说到这里她就悲从中来，不禁擦了擦微微泛湿的眼眶，“这个臭丫头！期末考试不参加也就算了！连过年她都不回家看看！等她回来我非打死她不可！”
    封迟不晓得怎么安慰人，只能说：“阿姨别伤心，干愿很快就会回来的。”
    是的，很快就会回来的。
    进了屋里，把干小车最爱的变形金刚提到他面前晃了晃，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丢了魂似的两眼空洞地望着窗外。
    原本以为是他没睡醒，封迟也没怎么多想，但过了半个小时后再见，干小车还是那副六魂无主的模样，跟他说话他也不回答。
    封迟有些担心，去问干妈妈他怎么了，才知道原来是他心爱的那只小白兔“愿愿”昨天晚上死了，他因为这件事情闷闷不乐了一整天。
    干愿心里咯噔一下：呃……我这乌鸦嘴。
    其实这种事情很正常，干小车年龄太小，他虽然喜欢小动物，但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动物，老爱把它们抱在怀里玩，但是那些动物才出生没多久，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他以前养的那些小鸡小鸭也都是这样无声无息就死掉了。
    封迟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又要做他最不擅长的活了：“兔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它在天堂会继续长大的。”
    听了这话，干小车总算有些反应了，却是走到阳台抱回来一个纸箱，兔子愿愿冷冰冰地躺在里面，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干小车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封迟：“它没去天堂啊，它还在这里……”
    “这……”封迟卡带了两秒，接着说：“它的灵魂去了天堂。”
    这时候干妈妈走过，从干小车手里接过纸箱，“好了不要动它了，明天我去花园里找块土把它埋了。”然后就走进厨房里开始做饭了。
    干小车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房间里继续致郁，封迟也跟着进了厨房里，却发现自己笨手笨脚地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空着手在旁边看着。
    年夜饭，多了一道叫红烧兔肉的菜，在场除了干小车以外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干小车吃了几块兔肉之后，好吃是挺好吃，就是口感有些不太对劲，就问干妈妈：“这是什么肉啊？”
    干妈妈随口答道：“驴肉。”
    干小车信以为真地点点头，又多吃了几块。
    饭后，干小车突然发现纸箱里小兔子的尸体不见了，惊慌失措地在家里四处找都没找到，又跑到厨房里问干妈妈看见没有。
    既然已经吃到肚子里去了，干妈妈也不骗他了，干脆直说：“已经吃掉了。”
    干小车呆若木鸡：“什么吃掉了？”
    “做成菜啦，你刚刚不也还吃了。”
    “……”干小车石化两秒，接着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封迟闻声走了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了？”
    干小车转过身猛地推了他一把，哭喊道：“你骗人！它没有上天堂！它被我们吃掉了！”
    他悲痛地抹着眼泪从厨房里冲了出去，冲进自己房间里。
    封迟有些茫然地看向干妈妈，干妈妈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别管他，也不小了还这么不懂事，本来我就不同意他在家里养这些小动物，臭烘烘的不说，还总是乱咬我种的菜。”
    封迟想了想，决定还是去看看干小车吧，小孩子的心灵是很脆弱的，别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才好。
    干小车整个人倒头埋在床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呜呜呜！！我吃了愿愿！我吃了愿愿！！呜呜呜呜！！”
    虽然干小车老爱和自己吵架抢东西，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看着他哭的这么惨，姐弟同心干愿也很不好受。
    她把灵犀叫了出来，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一救兔子啊？”
    灵犀在戒指里一边剔着牙一边翻白眼道：“都被我们吃到肚子里了，怎么救？说不定已经消化成屎了。”
    “你不是神通广大堪比都教授吗……”
    这话中听，灵犀托着下巴冥思苦想半晌，打了个响指：“有一个办法了。”
    干愿连忙追问：“什么办法？”
    “把愿愿的灵魂引到另外一只已经死了的但是*还没毁坏的兔子身上。”
    干愿点点头，“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灵犀又有些迟疑：“但是……我每天的灵力输出也是有限的，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非同小可，我帮你把兔子救回来之后，今天就没有足够的灵力能把你变回去了。”
    干愿想了想，说：“没事，就先救活愿愿再说吧。”
    大不了她明天再变回去呗，都当了这么多天小怪兽了，再多一天也无所谓。
    决定好之后，事不宜迟，灵犀用最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在整个城市上空转了一圈，最后找到一只刚在路边冻死不久的兔子，把愿愿的魂魄体塞了进去，再带回来交给封迟。
    封迟把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抱到干小车面前，“别哭了，你看，愿愿回来了。”
    干小车抬头一看，抹了抹鼻涕和眼泪，半信半疑地问：“它怎么变大了这么多，还变成黑色的了。”
    “呃……”这个问题封迟也回答不上来，“反正它就是愿愿，不相信的话你拿一根胡萝卜来试试看，愿愿最喜欢吃胡萝卜了。”
    干小车点点头，立马飞毛腿般跑出去，很快拿了一小段胡萝卜回来。那兔子闻到胡萝卜的味道，果然就蹦跶蹦跶着跳了过去，抱着啃了起来。
    干小车终于破涕为笑：“嘿嘿，真的是愿愿！”
    看到弟弟终于不哭了，干愿也松了一口气。
    *
    第二天早上是大年初一，干愿醒了之后想起来今天是灵犀的生日，本来想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结果站到他面前时突然发现他变成了一个五十岁中年男人左右，就像电视剧里吴秀波演的那种充满了成熟魅力的帅气大叔……
    干愿好奇地跳了过去，忍不住手痒地扯扯他的胡子，不大确定地问：“天啊……你真的是灵犀吗？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灵犀好像也不大适应自己现在的模样，站在镜子面前不停地摸自己的脸和头发。他不知道越活越回去了是骂人的意思，只是正儿八经地回答干愿的问题：“我的样貌每五年一小变，每十年一大变，预计再过十年就可以变成跟都教授差不多的样子了。”
    “哇塞，那你再过二十年的话岂不是会变成小屁孩？那你要吃奶呢？要穿尿不湿吗？……我和封迟可不带你喔。”
    封迟对灵犀的形态进化过程一点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把干愿变回来。
    “你休息得怎么样了？可以把干愿变回来了吧？今天没有什么年夜饭吃了，你可别想再找理由跑出去了。”
    灵犀照完了镜子，盘腿坐在地上，闭着双眼冥想了一会儿才说：“今天不行。”
    封迟眉头皱紧，有意思不耐烦，这个灵犀怎么又变卦了，“为什么又不行了？！”
    灵犀睁开双眼：“不仅今天不行，今后的一年都不行。”
    一个响雷炸开在封迟和干愿两人的头顶，封迟沉着脸说：“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灵犀用那不再饱经沧桑而是变得很成熟稳重的男人嗓音缓慢地说：“我每十年会遭遇一年的灵力空乏期，在这一年里，我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不能使用任何灵力。所以要等到明年的2月19日，我恢复了灵力，才能把大波妹变回去。”
    封迟勃然大怒砸桌子：“开什么玩笑！”他将小得可怜的干愿握在手心里，“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能撑到一年后吗！顶多一个月后就会被彻底溶化！”
    灵犀看了干愿一眼，点点头，给了一个更具体的数字，“用不了一个月，二十天后她就会化为虚无。”
    干愿突然有些害怕，看看封迟又看看灵犀，“什么叫化为虚无？我会死吗？”
    封迟沉默着握紧了拳头，灵犀回答她的疑惑：“不是死，但也跟死差不多，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在这个城市里飘走游离，别人看不到你，你也碰不到别人。”
    干愿抖抖索索地安慰自己，“听起来……挺酷的……挺酷的……”
    灵犀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崩溃了，“灵魂长期找不到载体，游离在空中，会渐渐地被淡化消散，不用一年的时间，你就魂飞魄散了。”
    干愿吓得抱住封迟的手指大哭起来，“呜呜呜，封迟我不要死，呜呜呜，我还没有去日本吃过二郎寿司，我不要那么早死呜呜呜呜。”
    封迟摸摸她的头，他此时心里也慌乱得很，却不得不强装镇定，“干愿原本的身体在哪里？你不能让她自己回到自己的身体吗？”
    灵犀转动着手上的草戒，“放在戒指的空间里了，但是我现在没有灵力，只能放东西进去，不能拿东西出来。”
    “那你将干愿放进戒指，让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就好了吗。”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她能进的去但是没有我的灵力是出不来的，戒指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她在里面呆着也迟早会饿死的。”
    封迟握紧的拳头一拳砸向墙壁，咬牙切齿地说：“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灵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虽然不再是老头子的身板了，但依旧酷爱抠脚这个动作。“我昨天明明问过你们的意见了，是你们都同意说先救兔子，怪我咯？”
    封迟好想上去掐死他：“你昨天把状况说清楚的话我当然不会管那什么鬼兔子！”
    灵犀摊了摊手：“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干愿从封迟的胳膊上爬到他身上，再钻到他脖子里，无助地抽泣起来：“呜呜封迟，我对不起你，我还没来得及给你生一个孩子就要走了，呜呜呜，真的对不起，在我死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去吃一吃日本的二郎寿司，你能满足我吗，呜呜呜呜。”
    封迟皱着眉头打断她的话，“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他再次看向灵犀，目光深沉：“就没有别的方法可行了吗？再想一想总会有的，天无绝人之路。”
    灵犀从地上站起来，拍拍灰作势要往外走，“你们慢慢想吧，我先出去找吃的啦。”
    封迟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领子，“现在是找吃的的时候吗？问题还没有解决！”
    灵犀拍开封迟的手，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不可以出去找吃的。”
    “不关你的事？”封迟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么自私的话。
    封迟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他看，“现在关不关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