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疑无路宫名玉虚

    轻捶自己脑门的玉烨，无语地看着自娱自嗨、兴奋莫名的风伊，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选择换了个话题：“风兄，啊，逍逸兄，此宫中处处透着古怪，致幻之处比比皆是，刚才看到高座，不知缘何生出了走过去坐上去的冲动，不！不是冲动，仿佛是本能。”
    玉烨边想边说：“似乎……坐上去就神功有成、天命加身、纵行六合、横亘古今、尊盖八荒、威压万世！即使是现在想想都觉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神智放芒、魂灵冲霄。”
    说着说着玉烨浑身颤抖起来，一时之间竟像是又要陷入幻境之中，风伊恍惚间见到一尊上古大神降临眼前，赶忙又拍醒玉烨。
    “呀！怎会如此？”回过神来得玉烨心中骇然，一瞬间仿佛自己不是了自己，“逍逸兄也有此感吗？”
    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风伊蹙眉开口：“恰恰相反，我仿佛看到了一尊神灵于高座降临，目现神光，神威莫测，让我避之不及，本身灵智几近掏空，完全本能地想要退后。”
    “同处一地，共视一物，何以你我二人感受截然相反？”
    稍作沉吟，风伊目光所至，恍有所悟：“是灯！”
    “你是说源自此灯？”玉烨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解下腰间古灯拿于眼前，就见此灯古意盎然又昏暗沉寂，似乎事情的源头就在此灯，确又看不出什么奇妙。
    “此灯古怪，看样子之前探察的高手也错过了这个细节，那般强大的威压，即便是换做大宗师来此，也不会比我强到哪儿去吧。”风伊暗暗揣测，“不若弃之。”
    “不知是源自女人的感觉，还是受此灯影响，我总是……放之不下。”玉烨沉吟道。
    “女人的直觉？什么鬼？”风伊拼命压制住内心的“吐槽能量”。
    不及两人多言，一阵“噗噗”声传来，抬眼望去，远处厅顶黑暗中一片红点飞散而来，其后绵延不绝，好似无穷无尽。
    “赤目血蝠！”风伊骇然色变，拉起玉烨，展开身法，急速遁走。
    顾名思义，赤目血蝠乃是有着猩红双目的吸血蝙蝠，凶戾阴毒，喜食鲜血，常现于黔中路、岭南西路的荒山暗洞之中。
    赤目血蝠不计其数，结队成群，直朝两人涌来。
    风伊火力全开，遇路则行，遇壁则转，不想迎面又是一群！
    “战吧。”玉烨松开了被紧牵的大手，抽剑在前。
    形势严峻，不及多言，风伊盘坐运动，背靠墙壁，加快回复真气。
    西州玉家，扎根河西两百余载，强盛时不下于江南四大世家的任何一家，家传神功《明玉功》据说共分九重，不知是何方高人所创，如今只剩六重。
    家族典籍记载：神功九重大成后，运功时肌肤透明如玉，身比金坚，真气丝毫不泄，反而向内收敛，故而真气遍布全身、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源源不绝，与人对敌丝毫不见疲惫，长于久战，且运功之下体内真气形成漩涡吸力，手法上善于借力打力、辗转挪移，功力全力运行下，身形会越来越透明，宛如被寒雾笼罩中的白冰，要是扣住他人穴道，真气产生的可怕寒意会直透人之心底使其身体凝结
    成冰。
    当然，玉家史上从未出过一个武圣，更莫谈练成神功九重，甚至此功到底有没有这般大的威能还是两说。
    河西六州远离中原，异族多混杂期间，族中规矩较少，嫡系血脉均得传武艺，不似江南之地多是“武学传男不传女”。若非风伊之姐风俐和雨楠，自幼被当做家族接班人看待和培养，断难企及家族核心武技。
    玉烨，当代河西玉家嫡女，明玉功已练至第二重大成，十一岁达成武士，如今以明玉功真气御使用家传剑法《柳叶披风剑法》将风伊周围舞得是密不透风，赤目血蝠触之即死、碰着及伤，却仍旧比肩继踵、无穷无尽。
    双目乍亮，运功圆满的风伊，长身而起，此时周身已被一片血泊笼罩，再看身前女子，更是汗如雨浆，气喘吁吁，全顺着挥剑的惯力东斩西杀。
    “退后，我来！”风伊大步上前，一抓女子后背，掌中吸力直接将其拉扯到身后。
    剑网防护稍一停止，群蝠如烈火烹油、飞蛾扑火，蜂拥而至。
    “找死！暴—雨—狂—风！”风伊两腿抖开，挥出漫天腿影，大开大合之势遮天蔽日，大旋大转之势搅动风云，难以计数的血蝠如雨点滴落，还未着地就被狂风卷起、四散而去。
    一时间只听到凄厉惨叫、只见得血浪炸开，身后的玉烨仿佛见鬼了一般：“怎么可能？……武师！”
    之前救人心切，风伊迷香之劲未退，身体真气皆不是全盛状态，对付皮坚肉厚的牛头怪，尚且能三息之间解决战斗，而今身心归一、灵气饱满，风神腿全力使出，大逞风神之威。
    《风神腿》乃绝世高人观天象风力所创，共有七式，分别是：
    第一式“捕风捉影”：以轻功身法为主，乃风神腿法之入门精要，练成此式者速度无双、快若流星；
    第二式“风中劲草”：不仅以绝快之速攻向敌人，更有巨大劲道，伤害巨大，常以腿鞭使出，单体攻击腿法；
    第三式“暴雨狂风”：腿点如暴雨般倾泻，腿势如狂风般猛烈，是难以抵御的群攻腿法；
    第四式“雷厉风行”：力道如雷，腿快如风，寻常之人难以抗衡；
    第五式“风卷残云”：身形急速旋转，带起周遭一切物体，猛攻敌方，练至大成甚至可以带动对方体内真气；
    第六式“飓风怒嚎”：飓风之怒，横扫八荒，无人可挡；
    第七式“神风泯九霄”；以身御风、以风运气、以气通神，杀招之下，九霄尽碎，万物绝灭，为神风腿最强杀招。
    形势危急，风伊再顾不得隐藏自己的武师境界，双腿挥洒、两足点击，速度之快，竟让血蝠都来不及填充而上，短暂地造成了一片天地间的真空带。
    玉烨坐倒于后，看到血雨腥风中的瘦挑身影，硬生生为自己撑起了不大的一片天。
    人力有穷时，短暂的停止后，群蝠如发疯般俯冲而下，大招毕竟耗费体力真气，风伊的动作已不如初始般杀伐凌厉，身上也不免挂彩受伤。
    心下莫名一痛，玉烨忍不住唤道：“不如到此吧，宫殿离奇，下次我们再探？”
    风
    伊闻言一愣，猛然转过身来，也不顾背后血蝠冲、抓、撕、咬，暖暖一笑，“捂紧耳朵！”解下身上外袍一抖，整个罩住玉人，拦腰抱入怀中。
    风伊桀骜一笑、凝神提气、放声长啸，冲蝠群而去！
    风家《风神腿》虽有七式流传于世，但除开家先祖全部练成，其余后辈子孙最高也不过六式，甚至还有两个强练第七式走火入魔的先例。
    寒龙潭苦修，风军将风神腿的每一式都掰碎、揉烂一一喂给风伊：前两式风伊已然烂熟于胸，灵活掌握；中两式虽然可以使出，但限于体内真气不到先天，威力差上许多，强行使用不能持久；后两式对身体、真气、武道真意要求甚高，风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唯独这第六式“飓风怒号”，原是大范围群攻之术，却被惊才绝艳的风军研发出另一重妙用——按照一定方式运行真气、在通过不同的气门时、或停顿或急进，吐气开声，使之成为了一项声波攻击的招术，而此刻风伊使出的正是此招。
    蝙蝠目盲、听声辨向，世人皆知，风伊听到身后佳人的呼唤、急中生智想到此法。
    群蝠一时受音波影响，动乱不安，风伊不顾其他，埋头冲进、疾步冲出，更无暇辨识方向，只朝前方开阔处冲去。
    总归是大战一场，精力难济，啸声方一停歇，群蝠迅速跟上。
    两人在前，群蝠在后，虽有少许间距，耳闻着越来越小。
    “混蛋！明明是幻境之中，竟然如此逼真，体力真气都要支持不住了，亏我还志得意满，自以为晋级武师就可以笑傲同辈，真是脸打得啪啪响！”风伊紧抱玉人，暗自恼怒，又无计可施，双目着急上火，隐隐有丝丝黑气浮现。
    “放下吧，停下吧，别再继续……”风伊如履平地，可苦了怀里的姑娘，心心念念地想，断断续续地言。
    风伊不撞南墙不回头，奋勇前冲不顾一切，体内真气急速流转消耗，倍胜于寒龙潭苦修之时。
    不知跑了多久，麻木到不知喘息的风伊，感到眼前豁然开阔，竟是跑出了宫殿。
    腿弯一颤，来不及跌倒，看清眼前所见的风伊，骤停急转，借殿门石柱，几个纵跃跳上宫顶。
    “啪。”在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前，风伊张手一推，将怀中之人轻轻抛出，自己硬生生一个贴面着地。
    感到风伊停下的玉烨也挣脱着从怀里挑下，映入眼帘的是蹙眉直视牌匾的风伊，离开坚实温暖怀抱的玉烨，顺着力道，轻巧落地，摘下笼在身上的白袍——竟不见半分残破和血污！
    看着眼前男子仿佛从水中打捞而出，平拍在地，却止不住喘息，玉烨双目泛红，只感觉此刻胸口堵着痛。
    刚拿出手帕，想帮风伊擦拭额头汗渍，不经意一瞥，玉烨的动作整个定在了原地，只剩呆滞地望着眼下的场景：宫殿广阔宏伟的广场上，散布着的十数只牛头怪，双目赤红、高声呼喝、挥动大斧、大步流星地直奔两人而来。
    而风伊的目光，却被宫殿外的文字牢牢吸引，再挪动不开一瞬。
    正是刻于宫门之上的：三个古朴浩荡的篆字——玉！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