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截神兵美杜莎凝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潘多拉于岭关城外大显身手前夜，赤殿四使之一的美杜莎，身背重匣，于荒野中匆匆西行。
    重匣宽大厚重，若一成人身高，美杜莎斜背身后，恍若无物，实则内藏：断为两截的太阳神剑、黯淡无光的月夜神弓，只身一人，星夜赶路，务求尽快将主神兵带回众神殿。
    好在西行之路早已打通，沿途均有归顺奥林匹斯的地方势力，一路上倒也甚是轻松。
    短短不过数日，美杜莎已穿过大半个天方，而就在这一日，忽然停下脚步，伫立原地，一张口，就是地道的华夏语言：“诸位堂堂准圣之尊，仅次于我奥林匹斯诸神，想来便是在东方也均为执掌一方的大人物，今夜竟一路尾随我一柔弱女子，传出去不怕辱没了诸位的赫赫威名？”
    话音一落，数股或明或暗的气势笼罩而出，整方天地仿佛都被封闭凝结，而美杜莎就如那琥珀中的昆虫。
    “跟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
    六道身形闪现而出，将其围在中央，其中一人整个笼在夜行衣里，连头面都蒙得极严，低沉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既然知晓，就乖乖交出神兵，饶你不死。”
    “呵呵哈哈，”美杜莎面容姣好、体态纤瘦，不想笑起来狂态毕露，满头绿发如风飞舞，凶、残、邪、晦之气四溢，生生打破了其他六位准圣的气势封锁。“无一名武圣相随？看来东土神州的武圣们很沉得住气啊，抑或说放不下架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传承之法太过凶戾，乃自身之祸、非万众之福，不若由老衲引荐，入白云庵清心明神，早日超脱、得见如来？”说话的是一袭僧袍的白眉和尚，慈眉善目，口含慈悲。
    “无悔方丈可渡迷途之人，如何能劝这异域邪魔，上古时佛祖不也掌毙邪魅、澄清寰宇？莫因对方是女子就多了些假慈悲，徒惹人笑。”西方正中，一中年男子白面无须，身着银甲，抱枪而立，调侃和尚道。
    “哼，多说无益，先杀人夺宝，之后我等再议其他。”又有一雄壮豪迈的声音响起，言语中颇有几分不耐。
    “既然连隐世不出的雷尊都开口了，我等也莫再多……”
    “无知之徒，死后记得，你们是亡于我美杜莎的蛇吻之下。”美杜莎出声打断诸人，自腰间拔出一柄镶有墨绿宝石的长剑，一甩秀发，径自横剑断发，撒向天际。
    碧绿长发随风飞舞，转瞬间幻化无数邪毒妖蛇，恍若有灵，向着六位神州准圣扑去。
    正东方位，数以百计的妖蛇，直扑而来，全身笼在夜行衣中的瘦小身形灵动异常，或剑指、或手刀，每每出击，必中七寸，虽看不出武学渊源，但一招一式，皆由心发，必然是浸淫武学年久。
    正西之人，见到青丝化蛇，神情微怔，随即露出笑容，“不枉我借了大哥的神兵，”英武争杀之气透体而出，银枪随意挥洒，妖蛇如雪入油锅，纷纷爆裂坠地。
    被称为“雷尊”的壮硕身形，全身笼罩于紫黑宽袍中，面对群蛇袭扰，双掌漫天挥舞，紫青电网凭空浮现，蛇群径自入网身亡，无一例外。
    又有一佛一道，岿然不动，挥掌间、有龙吟虎啸之象、金刚梵唱之音；
    西南之人骨骼惊奇、相貌怪异，金发尖嘴，双臂摆动间、于背后现神威金鹏之影，妖蛇畏惧，齐齐返身而逃，随即被一对钢铸般的鹰爪下绞杀撕碎。
    说来话长，前后不过几息，美杜莎断发化蛇，群雄各施手段，场中形势顿时引爆。
    就见此时，美杜莎径自闭上双目，持剑向东刺来。
    夜行衣包裹着的瘦小准圣，眉眼间浮现一抹青气，探爪而出，道道玄阴劲道环绕其上，直挺挺抓住长剑——空手接白刃、肉身撼神兵！
    “玄阴真解！”
    “吴田磊！”
    随着一声声惊诧，来人身份瞬间告破，却原是来自南宋宫廷深处的前掌印总管，先宋武帝的贴身侍监吴田磊。
    世人皆知，南宋据有江南，已历四世，国中有教禅宗、有寺金山，金山寺圣僧法海，三十年前已登临圣境，曾随武帝会盟周宗于金陵，佛法深厚，止戈有功。军方有帅曹彬，皇族有王楚宁，俱是定国功勋，神勇无比。
    殊不知，在宋廷深宫大内，武帝亲封掌印总管，同样是一位至强武圣。
    吴田磊，四十年前就凶名赫赫的吴大总管，自小跟随楚裕，习练秘法《玄阴真解》，大成之后，玄阴真气凝甲化兵，刀枪难近、无坚不摧，坐镇皇宫，护卫帝王。无数来自前朝（齐国）、武林、异国的鬼魅刺杀，俱被一一击杀于门外。
    “你不是被老种给废了吗？不仅没死了去，反而重修到准圣之境，倒是有些能耐啊。”银甲长枪将咧嘴调侃，却掩不住话语中深藏的忌惮。
    三十余年前，宋武帝领十万大军，并江南五万僧兵，合法海、曹彬、楚宁三圣之威，请尊周世宗为兄。周军虽有六大武圣，但世宗北伐之心甚烈、百兵操戈日久，为长久计，准宋之议和，收宋之钱粮，一场崩裂神州的大战瞬时消弭，却也为旷日时久的南北分裂与日后更为惨烈的天下一统，埋下了伏笔。
    而在看不到的暗处，大周知世安西王种世衡与南宋吴大总管的一场大战，更为后来知情者所称道。
    一昼一夜，吴田磊使出百家武学，玄阴真气幻化出十八般兵器，尽被种世衡纯阳剑典所破，自身更被纯阳真气侵入筋脉、破了气海，堂堂武圣之尊沦为凡人，后期更隐隐传出亡故之说。
    再看场中，吴田磊一手夺兵，一手挥毫真气、幻化出九节竹鞭，鬼魅般朝美杜莎打来。
    美杜莎犹自闭目不语，面对抽击而来得竹鞭，长发随风而涨，化作无数蛇首，缠绞噬咬，生生崩碎了堪比人神兵的玄阴气兵。
    “女娃娃有点本事。”始终漠然的吴田磊，话音中终于是有了一丝……趣味？
    不及
    其他动作，背后雷霆拳劲扑杀而来，美杜莎弃剑后退，返身挥手。
    碧玉长臂徒然化成一条巨蟒，迎上雷尊狂暴霸凶之拳！
    “轰！”雷极拳至刚至霸，碧绿妖蟒如何懂得趋避东土神技，丈长蛇神由内而外，炸的粉碎——连带美杜莎整条右臂，齐肘而断，好不惨烈。
    “雷尊阁下好大杀性，不过这西土神兵到不能皆被诸位给得了去。”饱含异域腔调的话音刚起，就见一股劲道拉扯、吸拽，生生将美杜莎背匣的肩带拉断。
    “金鹏法王莫急，都等了数日，也不急在这一时。”一道枪气破空拦击，让触手可得的金鹏法王，不得不退回身形。
    长发覆面，独臂抱肩，一副凄美神色的美杜莎突然抬首示意，“今日一战，诸位阁下，位尊于我、年长于我、力强于我，以男欺女、以众凌寡，不表明身份让美杜莎做个明白亡魂吗？”说着说着，内藏两大主神兵的宝匣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
    听闻美杜莎纯正东方口音的问话，银甲男子挑了挑眉，正是不屑于以多欺少，才同一佛一道，没有出手主动抢攻，但高怀亮何其人，只是胜券在握、让他人抢先出手罢了，左右之后还要做过一场，至于放开围堵、放其离去，血海里出来的男子怎会心软？
    大周镇殿王高怀亮不存怜惜，南宋吴大总管更是毫无善意，之前暗中留手，防备的不过是背匣中神兵，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一丝迟疑，可媲美地神兵的长剑随手丢弃一旁，径自踏步上前，却恰巧迎上美杜莎缓缓睁开的美眸：那么是一对怎样清澈明亮又包含万千风情的眼眸啊！
    仿佛刹那，恍惚永恒，前行的动作刚起，吴田磊已惊立于原地，整个人，完全石化！
    石化之身微微颤抖，有砂砾簌簌落下，仿佛下一秒，石像中的准圣，就要破石而出。
    在所有人大吃一惊的短暂愣神间，美杜莎身形突进，腿鞭一甩，“嘭”地一声，夹杂着血肉的不完全石像，整个爆裂开来，其中之人，死的不能再死。
    美杜莎的凝视！
    希腊神话传说中，美杜莎本是雅典娜神庙的普通女祭司，却因容貌秀美，遭海神波塞顿垂涎并强.暴了。在雅典娜神庙被夺去贞洁，令雅典娜出离愤怒，在同波塞顿大战一场草草结尾后，对美杜莎下了一个诅咒：凡是看到她双眼的男人都会石化。最后孤独的美杜莎逃到了冥界的尽头，成为了一名凶戾残虐的女妖，并立誓要报复波塞顿和雅典娜。
    “妖女！”
    反应过来的众人举止各异，其中扑得最凶的西蜀双飞堡前堡主雷尊和吐蕃大梵天宗四大护教法王之一的金鹏，远远退开；
    高怀亮将单手持枪改作双手，到是仍旧立于正西原地，不进不离；
    反观之前一直好言好语的光华寺当代方丈无悔僧，怒目而视、衣袍鼓荡，显然是动了无名。
    “以妖法乱世，贫僧今日不得不做一次降魔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