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兰奇的悲伤之战

    太阳历1798年九月的第二周，被各国不断印刷的报纸称为同盟最黑暗的七天。
    短短一周时间，在十二军神有目的性的围剿下，王国联合议会同盟足足阵亡九名八阶。
    克瑞瑅帝国不惜牺牲军队配合军神用自杀式的进攻，迫使同盟国调遣增援重地，接着一旦有八阶在转移的路上落单，军神就会以三打一或七打二的模式，精准锁定并将其稳杀。
    同时面对至少一个强控，一个强攻，一个治疗的军神，没有任何八阶能够幸免。
    连大神官洛伦也传来了死讯。
    而军神方面，至今都还是全状态，没有同盟方的八阶强者能够在临死前对他们造成有效的致命伤。
    ……
    南大陆西部的广袤土地上，坐落着名为坎贝拉的超级大国。
    它不仅是南大陆诸多王国中综合国力的佼佼者，更以多年来作为和平稳定的中枢而闻名遐迩。
    南大陆影世界管理协会和制卡师协会总部都选择将总部设立于此，其疆域之广阔，远非南大陆最东边赫顿王国能比。
    坎贝拉王都斯洛文尼，王国联合议会最高议事厅。
    其建筑恢弘壮观程度仿佛在向苍穹发起挑战，纯白墙面装饰着错综复杂的镂空图案，阳光透过这些精致的开口化作无数金色的线条，在空间中交织出一幅幅神代的瑰丽画卷。
    在这最高议事厅的深处，布满结界与金属闸门的密闭空间。
    此刻，数道身影正围坐在圆桌前，神情肃穆。
    圆桌中央光滑如镜的表面上，镶嵌着一盘星罗棋布的棋局，折射出室内的每一缕光。
    “十二军神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狩猎八阶。”
    有人打破了沉默。
    先前军神们的每一场参战都只是假象，攻城略地并非他们的职责和最大威胁所在。
    八阶护国强者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无法补充的顶端战力，只有时间才能慢慢将其修补。
    或者说军神们对八阶明目张胆的精准围杀，就是一场阳谋。
    到底是谁走漏了八阶的行踪？
    任谁都看得出来，王国联合议会的高层有问题。
    克瑞瑅帝国就是想让王国联合议会同盟知道这一点。
    现在整个王国联合议会同盟，人人自危。
    同盟国居民对议会中枢的信任不再。
    盟军的各国也不会再愿意采用高风险的策略，而是必然选择尽可能稳妥策略，保全自身国家的顶端战力，不再听从王国联合议会的调遣，冒着中圈套的风险去支援他国。
    相应的结果是，同盟的保守战略方针被克瑞瑅帝国料定后，各王国之间的支援减少，战线也开始正式的溃败。
    最高议事厅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氛围，在座的身影脸上都带着严肃专注，甚至是紧张的表情。
    “会不会除了我们这边内部有走漏情报，对方还有着超规格的占卜术师呢？”
    一道身影语带忧虑。
    在内部越查，就越让他们害怕，查出一个，又好像还有另一个。
    “不论如何，克瑞瑅帝国那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信任危机一旦诞生，便再也无法弥补。”
    另一道身影补充道。
    议员们的目光在彼此间流转，于无声的交流中寻找着对方的立场和想法。
    “克瑞瑅帝国只攻不守，大肆针对平民的屠戮式打法，实则是以平民为要挟，迫使我们加强防守对抗以及增援调派的频率。”
    坐在首席的斯蒂文议长捏着眉心，征求其他议员们的意见，
    “而一旦开始增援调派，就必须要要有顶尖强者去驻守关键要塞，否则只能将战线后撤，把土地拱手相让，同时会伴随着无数平民的死亡，来确保核心战力的安全。”
    八阶作为单体高战力，移动的速度远超军团。
    在全面战役中，他们就相当于可快速移动调遣的大型军团单位。
    王国联合议会同盟国地盘太大，十二军神在战场上行踪不明，时常有克瑞瑅帝国的人会伪装成假军神，从而让军神的真身前去游弋出击。
    他们现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同盟方的八阶。
    想打赢近乎踏进神灵领域的八阶强者，要么由八阶来对抗八阶。
    要么靠着军队和大型军用城防设施，例如幻影震荡塔、魔导裂空炮、苍穹之盾阵，皆能对八阶强者造成足够大的有效伤害。
    现在必须要做出一个取舍了。
    八阶是不可补充的英雄单位战力，也决定了战术的灵活性。
    一旦王国联合议会同盟这边八阶全灭，那么这场战役的胜算会变得极其渺茫。
    “再压缩下去，虽然会稳妥，但逃不掉的居民怎么办？难道要把大部分土地都给克瑞瑅帝国拱手相让吗？”
    最高议事厅里沉寂了许久，终于有身影愤怒地捶桌问道。
    “那怎么办？”
    “干脆拼一把，集中全部的优势力量，去进攻克瑞瑅帝国！”
    “克瑞瑅帝国的打法这么装，看起来就是一副根本不在乎我们是否反攻的样子，他们像铁了心在告诉我们——你敢来，他们就敢换家。”
    “但要抱着全盘皆输的准备，这样打，很快就会结束，而且如果被前后包夹，就会陷入最糟糕的状况。”
    克瑞瑅帝国只攻不守的疯狗打法，摆明了他们不在乎平民，相应的，他们相信王国联合议会同盟在乎平民。
    “更何况，现在的我们，就算真的打算赌一把，又能够说服各国配合参与这个计划吗？”
    直到这个问题响起，最高议事厅再度陷入了沉寂。
    信任已经不复，各国绝不可能全都同意来一场这样的豪赌，而如果不是所有王国都勠力同心，这样赌便没有意义。
    经过了漫长的商议。
    最后。
    王国联合议会只能作出一个苦涩的决策。
    为了稳妥起见。
    各国将主动收缩阵线，不能再将战力分散驻守。
    只有放弃土地才能把军队和防守势力密度提升，同时保全八阶英雄单位的安全，以及尽可能让复数八阶在一起协同作战。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尽管如此。
    这个决策注定了王国联合议会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逐步放弃领土，数千万平方公里范围的平民也开始了载入史册的最大规模逃难迁徙……
    ……
    几天后。
    泊森王国。
    花都帕里厄南岸1区。
    赛琳娜河畔的卢森公园在下午四点，午后的秋阳洒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仿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微风轻拂，吹开阵阵雾气。
    不论外部战事如何，位于泊森腹地的首都姑且还算是安全地方。
    一道单薄的青年身影，坐在河岸边的长椅上。
    他就像在发呆，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另一人来到了他的身旁坐下，自顾自地打开了手中的报纸。
    “在赛琳娜河边见面，兴致不错。”
    奈杰尔看着报纸自语道。
    他找到了兰奇，来时已换上了一身便服，打扮得和普通的花都居民一样。
    从那天确定了要帮助兰奇潜入克瑞瑅帝国之后，他便再也不会用奈杰尔中将这个身份与兰奇接触。
    “难得碰上个晴天。”
    兰奇将视线从河面移向了身旁的奈杰尔，向奈杰尔无奈地微笑着说道。
    “这段时间不是下雨就是起雾，我感觉我心都快生锈了。”奈杰尔也感叹，眼神难掩疲惫。
    萨琳娜河的水浪声不断。
    “不会总是这样的。”
    兰奇再度看向了赛琳娜河，喃喃道。
    “我已经帮你办妥了，明天你就将独自前往克瑞瑅帝国。”
    奈杰尔翻着报纸，说道。
    兰奇的影子颤了颤，从中探出一只小猫，好奇地蹦到了兰奇腿上。
    “这么突然喵？”
    它惊讶地问奈杰尔。
    按理说，奈杰尔保证的是一个月之内帮兰奇办妥。
    “不突然，是我主动要求加快去克瑞瑅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兰奇摸了摸猫脑袋，答道。
    可能身份会更加勉强一点，比如年龄和职业与自己预期的差别偏大，但是可以更快前往克瑞瑅。
    即使早一天，也能救很多人的命。
    “如果你要回来，可以将一副你的画刊登在《克瑞瑅中央日报》上，会有人联系你，想办法安排你回王国同盟这边。”
    奈杰尔将手中的报刊递给了兰奇。
    尽管只是一张普通的报纸，但上面包含着兰奇在克瑞瑅帝国与泊森王国谍报人员接头的方式。
    他相信兰奇看一遍就能记住。
    “我明白了。”
    兰奇接过了报纸。
    “我期待着同志相称的那一天再度到来。”
    奈杰尔起身，再度戴上帽子，对兰奇说道。
    “保重了。”
    伴随着嘱托声，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在这场战争中，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干他们这一行，一旦到了必要的时候，连生命都将不属于自己，面对侵略者，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没有意义。
    “保重。”
    兰奇默念道。
    他逐渐将注意力移向手中的报纸，翻看。
    看着报纸上，洛伦遗容的照片，兰奇忽然变得心潮起伏。
    兰奇终于还是站起了身，站在河岸旁，铁链连接着的石柱边。
    他默念暗号，将报纸的关键页随手撕成碎片，扔进了河里。
    闭上眼睛，就听到了汽笛拉响的声音。
    船上的广播声也变得逐渐清晰——
    「1798年9月17日，泊森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南亚奎丹领自由广播紧急插播。」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刚刚收到前线的战况报告。第二克里斯魔导装甲师在东南哈里森堡遭遇了敌军第11重骑兵军团的袭击，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我军伤亡惨重，损失了约60%的战士和魔导兵械。目前，战线已被迫后撤到伊瑟河以西30公里处，与此同时，在布朗特高地，我第55步兵师也在遭遇敌第7山地师和第1空袭特种部队的合围，随时有被全歼的危险。」
    「根据最高司令部的战报，在过去的24小时内，王国联合会同盟军共2.5万余人阵亡或失踪，敌军的推进势如破竹，南起霍尔森，一路高歌猛进，沿途我军节节败退。北面，敌第4集团军也突破了在伊利斯行省附近的封锁线，直扑奥斯汀港。」
    「南部最高统帅阿尔比恩将军在今晨发表讲话，号召全体泊森军民万众一心，誓与侵略者对抗到底。他强调，虽然眼下我们处境艰难，但只要坚持抵抗，胜利的曙光终将降临。让我们携手并肩，去迎接最后的黎明！」
    播音员话音哽咽，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
    广播随即播放起激昂的《光荣颂》——
    「前进，前进，勇敢的战士！」
    「高举正义与真理的旗帜。」
    「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谱写不朽的英雄赞歌。」
    “死是需要勇气的。”
    兰奇低下头站了会儿后回到码头。
    始终没说一句话，默默地独自坐在长椅上，迎着朝阳与海风。
    夕阳的余晖洒在缓缓流动的河水上，将水面染成金黄色，天边的云彩被晚霞染成绯红，又如黎明的颜色。
    兰奇独自一人坐在一张长椅上，身着简朴的白衬衫，他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和委屈，眼中含泪，不甘地望向远方，似在追忆在伊刻里忒渡过的那些时光。
    身后教堂的音乐，温柔悠远，像在黑暗中孤独地摸索前路，但不说话，只是向前走，也不知道光亮还有多遥远。
    四周的环境因为他的安静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和远处儿童的声音。
    夕阳下的河边，长椅，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和衣角，而他却一动不动。
    “兰奇喵……”
    猫老板忧心地抬起爪子轻拍兰奇。
    它还是第一次看到兰奇这个样子。
    然而兰奇摇头，示意猫老板自己没事。
    他抱起了小猫，望着远方。
    “往好的想，兰奇喵，洛伦也许还没死，毕竟他那么强，说不定真有办法跑掉，而且克瑞瑅帝国公开洛伦的死讯也许只是为了打击盟军这边，还有，还有……”
    猫老板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兰奇了。
    只能拿出那块【赝作石板-风】，将其塞到兰奇手上，希望他能有点寄托。
    尽管被十二军神杀死的强者都不会留下尸体，但并不能因为看不到洛伦的尸体，就坚称他还有活着的希望。
    如果怀揣着这种希望，也许当哪天看到克瑞瑅帝国阵营的军神用出了【原初石板-风】，还将再遭受一次更绝望的打击。
    兰奇看着【赝作石板-风】，将其逐渐握紧，遂抬起头。
    “我要去克瑞瑅了，你放心。”
    兰奇翠绿的眼眸中倒映着夕阳与河浪，还有另一边的河岸，
    “我会坚持下去的。”
    “只要在一条路上，我们终究会相逢。”
    “等到胜利的那一天，我来看伱。”
    他坚定地自语。
    “我将继承洛伦之名，在克瑞瑅帝国将他的意志贯彻到底。”
    最后这一句不知他是对谁说的，也许是对他自己，也许是对赫顿王国，也许是对命运女神。
    “……”
    猫老板看着兰奇。
    众所周知，这个世上有两个洛伦。
    当表洛伦不见了，里洛伦就要全力出手了。
    “等等兰奇，万一他没死……”
    猫老板忽然有点担心。
    它怕就算洛伦真还活着，被兰奇顶着名号在克瑞瑅帝国搞得太狠，到时候也不敢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