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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摘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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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朕练剑十余载,功夫还在,树冠倾倒之时,便牵起安娜的手,施展绝世轻功,左脚点右脚,右脚点伊万,分明听到肋骨碎裂之声,借到力凌空腾起,卸去了下坠的劲道,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
    大树猛的砸在泥地里,惊起一群飞鸟,扑棱棱的拍着翅膀,玛纳毫无内疚的蹲在伊万的尸体上,望着那群飞往远处的鲜肉。
    安娜倒是心善,朝伊万身上踢了两脚:“醒醒,死了没,没死就赶紧起来,你还欠着咱家二十杜卡特的赌资,三十杜卡特的嫖资没还,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弗拉德险些被树干压死,幸好在最后关头凭借自己的身手连滚带爬,挪开了身体,树干砸在原本他摔落的地方,砸出个浅坑。
    这位前任瓦拉几亚大公的私生子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什么勋贵教养,上流人家的讲究都顾不得了,骂骂咧咧,三句话骂了五回娘,句句不离下三路。
    倒是加西亚明明穿着重甲,却像是早有准备,早已跳离树梢,像猫一样凌空翻身,稳稳站住,浑然不似从四五丈高的树上跳下来。
    罪魁祸首正站在面包篮前,从里头扒拉出半盘卷心菜和芜菁,玛纳嗅了嗅,没闻到虎威大将军平日爱吃的鱼肉腥味,很是嫌弃的撇过脑袋。
    安娜拼命拦着朕,朕气急败坏的指着猫大骂,恨不得揍他一顿。
    “玛纳你好大的胆子!朕不是告诉你了么,这篮子里除了五斤你吃腻的马肋排,就只剩下面包和蔬菜,你这蠢猫又不喜果蔬,朕才没喊你来,你居然疑心朕私藏了小灶,压塌了这密议的大树,该当何罪!”
    “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猫。”
    朕不依不饶的骂着:“此处树冠宽大,枝丫虬结,堪当雅座的树木可就这一棵,被这杀才压塌了,这下咱们上哪儿开需求评审会啊!现在再去找会议室哪里还有空的!”
    巴西尔不知刚刚躲哪儿去了,这时才一身尘土的站出来,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想来刚刚是摔到灌木丛里头:“巴塞丽莎,按刚刚的会议纪要,只要加西亚阁下肯为我们伪造信件,并派遣信使,我们只要在特尔戈维什泰城下伏击就行了。”
    真金白银一块地?
    就换一次奇袭?
    这怎么听都是赔本买卖,我大明朝开国以来,不称臣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哪天君堡要是守不住了,朕就提着方天画戟……
    巴西尔凑过来耳语:“陛下,那块地现在归热那亚管,咱们本来就收不到税,他不是有本事么,他要是拿得动就让他拿。”
    你当加拉达石塔是定海神针?不过既然已经本来就无力收回,拂菻国都成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了,那朕就崽卖爷田一回。
    朕也不去多想,既然孔庙卫队要寻热那亚人的霉头,咱正好隔岸观火,火烧得再大也隔着个金角湾呢。
    “卖卖卖,这就成交,你可得给现钱啊。”
    孔庙卫队不愧是剿了一百年都没覆灭的教门,人员行事干练,训练有素,加西亚掏出早已草拟的一份地契合同,让朕签字,看来是蓄谋已久。
    “将加拉塔地区某某处五十摩地土地租借与圣医馆骑士团九十九年,用于建造骑士团堡垒和附属建筑,到期后医馆骑士团拥有优先租借权,如果双方都不同意续租,君堡回收时要按市场价出一笔钱赎买上面的建筑。”
    看上去很正常的合同,甚至朕还占了便宜,毕竟这块地本来就在百多年前被卖给了热那亚,现在不过相当于五十两把月亮卖给建虏一样。
    除了根本没写明这个市场价究竟是多少之外,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据说君堡繁盛之时寸土寸金,比北京内城房价还要高数倍,整个拂菻国的人都削尖了脑袋钻到君堡来,当个君漂,在各个公寓区里耸立着五六层的高楼,里面满满当当的塞满了穷人。涌进城里的穷苦人即便只是当个挑夫、力工,在君堡赚的钱也比老家挣得多,拂菻王设有专门的仓库和官员,用于平准城中面包的价格,确保穷人能买到便宜的口粮,省下来的钱便便宜了房东和建筑队。
    若是拂菻国复土,君堡再度成为百万人口的神京,那番婆子的后人就要出一大笔钱来赎回这片地,总不能在京畿之地被外人驻兵,这如意算盘打的当真……
    罢了,一百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那时朕和番婆子都已作古,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是内环要那块地做什么?
    原本他们的驻地就在君堡的原威尼斯人商馆,番婆子的探子们吃了饭遛个弯就能到,兴许这些孔庙卫队就是为了远离君堡的监查,专为做作奸犯科欺男霸女之事才要移驻到加拉塔,也未可知,
    不管这些,勾心斗角是番婆子最喜欢的消遣,朕却不好这口。反正你们内环再怎么神通广大,哪怕成为拂菻的跗骨之蛆,朕也要先设法活过眼前的坏年景,待到拂菻恢复两京十三省,捏圆了搓扁了还不是随朕心意?
    先签上名——康丝坦斯·巴列奥略,然后敲上一个大章,这地契就签完了,加西亚早有算计,掏出了准备好的书信,刷刷的写上几行字,拿蜡油和印章封了,又从自个儿随从中唤来一个精明强干的匈牙利裔扈从,把信递交给他保管。
    加西亚吹干墨迹,也不看朕的花押印章真伪,卷起羊皮纸地契塞进怀里:“陛下,那咱的买卖就成了,这个人会拿着信,装成铁门峡一带匈牙利贵族的传令兵,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前往特尔戈维什泰,谎报奥斯曼人勾结边境诸侯进犯多瑙河。”
    朕好奇道:“不是说谎报匈牙利进犯么?怎得变成鄂图曼人叩边了?”
    加西亚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方才忘了,我的几个突厥人仆从被派去耶路撒冷出差了,不然还能伪装成是苏丹的密使,谎称是西吉斯蒙德的匈牙利大军进犯。眼下我手头就只有匈牙利人,只能装作是特兰西瓦尼亚的传令兵……骑士团为了避嫌,我们的船需要先一步离开,祝您武运昌隆,我先回君堡去等您的好消息了。”
    拿了地皮,他心满意足的往河岸走去,随着加西亚的离开,骑士团的两条船都没过夜,直接与我们的船队分开,拔锚起航,连铁门峡的湍流都没放在眼里,昼夜兼程的向下游航行。
    铁门峡暗流汹涌,江心处有一块巨石分开川流,船上来往船只在这附近时常倾覆,不过朕拿方才那个俘虏祭河之后,河神似乎对贡品很满意,船队有惊无险的通过了铁门峡,进入多瑙河的下游,随后又从阿尔杰什河逆流而上。
    朕许诺了一堆好处,又讲了一遍奋勇作战的人能进圣玛丽娘娘的蟠桃园,战死者能得到七十二个桃子吃,水手和士兵们顿时士气高涨,省去了朕再半夜起床学狐狸叫的功夫。
    三天之后,朕已经到了特尔戈维什泰城下,这一带水浅,摧破者号已经难以航行,只能停留在下游,几条单排桨帆船上满满当当塞满了人,先前缴获的战马放到岸上随行,好在路途短,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算好了日子之后,朕把大营设在上游的山林里,桨帆船则原路返回,到下游一日路程处待命。每日朕都派出扮成猎户的侦骑,到特尔戈维什泰城下打探消息,到了第四天,探子来报,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从城中开出。
    朕了懒得再探再报了,直接命令军队出营,在山林间蹲伏。这处山坡下就是河滩,瓦拉几亚人昨天就收拢了河上的小船,停靠在河边,显然是用于今日渡河只用,因为只有这里有道路,大军行军不易,所以朕猜测他们肯定会从这附近渡河。
    瓦拉几亚的军队走得近了,朕眯起眼,打量着这支几天内拼凑的军队。
    虽说这两三千人装备很差,还有团练乡勇拿着木棍和草叉,队伍散乱,胡乱打着旗号。
    不过精神头倒是很足,走在中阵的披甲步兵也是阵型严整,只是人数少了些,不过六七百人,还有三百多骑马的,不过马都不怎么好,兴许有驴的骨血……可能真就是骡子。
    这达恩大公的总兵力三千,朕的一千兵以一当十,那就是一万,一万打三千,朕优势很大啊。
    唉,这怎么输嘛,朕是专业的拂菻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朕怎么可能输嘛,专业总兵官看这种局面还看不懂吗?
    一万打三千,还有铁甲圣骑兵的情况下怎么输你告诉我?直接铁甲圣骑兵骑脸都赢了,怎么可能兵败,抄后路稳赢,就算骑脸也赢了,不可能输的,不可能的。
    冲冲冲!
    趁着达恩的军队过河过了一半,朕带着全家老小从山上的掩体中冲了下去,为了防止暴露,灰牲口和拂菻兵不能生火,啃了三天冷马肉,正憋着一肚子气,一个个苦大仇深。
    什么阵型,什么侧翼迂回,都被朕忘到九霄云外,只是带着一百多骑马的拂菻步兵和铁甲圣骑兵一头撞进人堆里。
    先是骑枪直接戳死两个,枪吃不住力断了,朕就用枪杆砸死一个,枪杆又断了,就再丢出去,用枪尾的青铜枪纂砸死一个。
    一矛三吃,朕可真持家。
    朕失了长兵,骤然遇袭的瓦拉几亚兵便趁机围了上来,这些都是大公的亲兵,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重新结阵,虽说面有惧色,却不像周围的团练一样,看到朕率的铁浮屠冲过来就作鸟兽散。
    抽出备用的长剑,朕猛的大喝一声,当首的两个瓦拉几亚长枪兵吓得僵直,被朕借着马力拦腰砍断,眼看是不活了。
    《韬略》上说进攻时士兵不要胡乱喊叫,免得浪费体力,徒增混乱,但朕不这么看,今回是奇袭伏击,故而命令各部冲锋时有多大声喊多大声,铁甲圣骑兵冲击时也发出狂啸声,虽然只有二十多人,战场上一时间都是铁甲圣骑兵的吼声。
    韬略上还说,骑兵冲锋时应该缓步,才能保证阵型严整,可战可退,朕也觉得不对,骑兵的两大优势便是灵活机动,以及天崩地裂般的冲锋,拉丁重甲骑士的冲锋便无人能当,只能靠步兵的血肉来阻挡冲势,故而朕特意让铁甲圣骑兵训练过拉丁人的夹枪冲锋。
    本就因为渡河和中伏的瓦拉几亚兵被朕杀出一个缺口,紧跟着朕的铁甲圣骑兵便端着长枪,从这个缺口冲入,像木桩一样深深楔入人群,打断了瓦拉几亚正兵营尝试重组阵型的尝试。
    不多时,朕和铁甲圣骑兵都杀得尸横遍野,冲在前头的弗拉德更是被血染得人马皆红。
    随后,一百多个骑马的拂菻兵赶到,他们虽然不擅长马战,只能在阵前下马,却也展开了战线,用装填好的三眼铳不断轰击,炒豆般的放铳声和硝烟直接击退了尝试反冲锋的瓦拉几亚骑兵,然后拿着射空的三眼铳当战锤,再加上战刀,长矛,步步紧逼。
    待到灰牲口和船上征召的水兵赶到时,瓦拉几亚人早已乱成一团,只杀了不到一刻,河岸这一侧的瓦拉几亚兵已经逃散了大半。
    朕纵马追杀了许多逃兵,吓得好些逃兵丢盔弃甲,泅渡到河对岸。
    为了确保半渡而击,朕等一半人从河上淌水过去,才下令攻击,而辎重队与瓦拉几亚大公是最先几批坐小船渡河的,从山上冲下时已经在对岸。
    对岸的骑兵仗着涨水期的阿尔杰什河水深且广,收拢了游过去的残兵,又在河岸边摆好阵型,这样一来朕也没法冒险渡河去进攻。
    隔着二十丈宽的河水,对面一员披挂整齐的大将冲到河岸边,冲着朕破口大骂。
    朕摘下头盔,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这劳什子拉丁语朕是听不懂的,只是看他骂得青筋暴跳,便从箭囊中取出一把角弓,搭箭开弓——
    箭正中这人胸甲上,擦出一蓬火花。
    这甲可真厚,河水和河漫滩让朕没法靠得太近,弓再硬,强弩之末终究不能穿鲁缟。
    安娜骑着她的大宛驹走到朕身边,拍了拍朕的肩膀,坏笑着示意朕从河边的高地上让开,朕赶紧给自个儿亲妹妹让开,只见安娜端起杆绞盘重弩,略略一瞄。
    随着安娜公主扣下弩机的悬刀,重弩爆出一声闷响,对岸的骑士应声坠马。
    朕怎么把这茬忘了——不能穿鲁缟,说明弩不够强,那就上更重的弩,如果还不穿,那就上床弩。
    坠马者被他的同伴拖回军中,不过朕看得仔细,弩箭插进了头盔的窥孔,那人已经瘫软如泥,显然是不活了。
    对岸的瓦拉几亚人不敢胡乱撤退,免得朕趁机渡河,从背后冲击,又不敢乘着小船打回来,瓦拉几亚人的船不够多,一次只能过来几百人。
    瓦拉几亚人刚吃了败仗,又被隔河射死一骑,他们已经阵脚大乱,旌旗摇曳,连退了百多步,确信此处重弩也射不到,方重新站稳,接着校尉们四出节制弹压,才慢慢恢复秩序。
    不过隔着河与朕对峙了一个时辰之后,朕看到桨帆船从下游慢悠悠的开了过来,知道这些人的死期到了。
    船板在河边放下,朕策马上了船,冲着身后的铁甲圣骑兵说道:“弗拉德,走,和朕去河对岸摘桃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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