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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移除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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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城、守城并不是科学,如果攻城战是科学的话,奥斯曼人应该先用狗做实验。
    但你要说攻城是一门艺术,我是不同意的,世界上哪有这么粗苯的艺术?
    或许在某些人,比如那个喜欢用马脊椎当剑的江洋大盗手上,攻城可以成为第八艺术,很可惜穆拉德虽然自诩是学者,也擅长打仗,却没有研究过怎么攻城,从他指挥军队以来,列阵而战几乎没人是他对手,但面对坚城,来来回回就只有蚁附、围困两招,对于特别难啃的据点要塞,也不过是架上射石炮,轰塌城墙之后耶尼切里一哄而上。
    作为一个在经常被围攻的城市长大的孩子,我对攻城倒是已经司空见惯了,攻城就好比男女处对象,刚开始的时候,男方前后奔走,首先男的得身强体壮,不然哪来力气撞城门?其次还得多金,这粮秣军饷哪样离得开钱?此外还得占据天时地利,比方说在冬天攻城,就是嫌自己命太长。
    至于攻城真的开始了,那基本就一锤定音,成就成,不成就各回各家,男方要还不乐意,就整顿军队,过两天再来一次。
    等到城真的被打下来,反倒没什么有趣的,清理废墟,收殓尸首otg2ntc=,都是力气活,刚遭过兵灾的城市百业俱废,短时间内也没法提供税收,你得先伺候三年,权当是怀胎十月兼坐月子。
    三年之后,人口逐渐恢复了,商人和工匠都迁回城里了,才能从他们手上收税。
    所以说在穆拉德还在筹集粮草的时候,我是不急的,他的主力想要在科林斯彻底展开,就需要等到后方的粮草运抵,补给不足的情况下没人敢贸然攻城,除非他想禅位给自己的叔叔。
    几千人规模的试探性攻击倒是每天都有,不过人数不满万的话,大猪蹄子亲自领兵一个反冲锋就能打崩,倒也不足为据,冲不到城墙底下,也难以探知墙后的虚实。
    无聊的试探进攻消磨着守军的士气,大猪蹄子倒是乐此不疲,苏丹若是想让他身心俱疲,那得给他每天砍满一千人才成,但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军队只要减员超过百分之二十就会坚持不住,没有哪个营或者骑兵大队能承受住赛里斯皇帝的铁蹄,我估计就算是耶尼切里都承受不住。
    身披重甲的弓骑兵是突厥军队的天敌,在阿拉伯战马和意大利盔甲的辅助之下,铁甲骑兵可以用极轻微的代价给予进攻部队惨重的伤亡。
    从常理来说,正确的应对方式是派出重骑兵去应对我方的重骑兵,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只可惜那些身着重札甲,挥着马刀和短矛冲上来的卡皮库鲁近卫骑兵并不是大猪蹄子的对手,平白丢了许多人头。
    若是多来些骑兵,大猪蹄子和他的亲军确实不敌,不过骑兵目标大,出动超过一千人时声势浩大,隔老远就能看到,绝无可能突袭大猪蹄子。
    科林斯现在占据僵持不下,穆拉德的大军天天都在吃存粮,后方运来的粮食还不够一日开销的,从色萨利通往科林斯的路都在海边,只要战舰保持监视,他们运来多少辎重都能估算出来。
    半年前倾家荡产投资海军时,我可没想到制海权还有这样的好处。
    虽说我的一半战舰并非源于采购,而是抢来的,澡盆舰队的原始资本积累源于热那亚和突厥商人的累累白骨。
    在睡醒之后,我确认自己手脚都还在,人还好好地待在科林斯城内,并没有被穆拉德掳去,倒是松了口气,就怕崇祯皇帝轻敌冒进,把大好局势送了,尽管他编写了一份很详细的作战计划,可依照他以往急躁的性格,我不觉得他有耐心执行下去。
    这些天除了小股精锐打打遭遇战,他倒是一直在城内训练军队,不得不说他治军很有一套,当初君堡那些病怏怏的灰牲口被他带了两个月,就一个个嗷嗷叫着上阵砍人,现在只消在阵前祭出马肉肠,各营均士气大振,所向披靡。
    现在城墙上的士兵除了从君堡来的城江浙湖汉北防营、罗斯佣兵之外,就是二哥训练的农兵了,这些农兵训练还算凑合,装备很低劣,即使我搬空了君堡的军备库存和战利品仓库,也只够给军官和老兵配发盔甲。
    好在这些农兵还算令行禁止,另外他们身后就是自己分到的屯田,不用催促也愿意出死力保卫城墙,这样自带干粮的士兵谁不爱呢?
    至于米斯特拉和亚该亚侯国土地上征召的农兵,质量就低劣多了,十字军国家的采邑制士兵需要在骑士和扈从带领之下才能发挥出他们的作战效能,直接按帝国的编组方式整编成步兵团的话,基本上只能当炮灰和诱饵。
    这些士兵中有的是以前骑士们手下的武装军士,换言之就是狗腿子,只忠于骑士和男爵,其中的死硬分子已经在先前的大清洗中或死或逃,剩下的都是见风使舵的老兵油子,难堪大用。至于征召而来的农民,也是一言难尽,当中很多人的体力很差,胆子也很小,根本不适合当士兵,即使是去种地都勉强。
    我不知道大猪蹄子用了什么魔法,距离他接手这些人才一个半月,他已经从这些农民中变出一个五百人的步兵团,不仅可以在军官指挥下熟练地变换阵型,还能熟练使用长矛与盾牌。
    这魔法说来也简单,把老兵和新兵混编之后丢到城外打上两场,只要活着回来,见过血的兵都会自觉往死里练。
    但这玩法不是谁都能行的,因为大多数人带兵上战场,即使战斗胜利,老兵也会损失惨重。
    有作战经验,接受过完整训练的士兵一旦消耗,就很难损失了,他的行为差不多等于不事农桑,全靠天天上赌场领工资,只要哪天输上一场,顷刻间倾家荡产。
    城内练兵、修工事,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城外的穆拉德也没闲着,他在弩炮射程边缘搭了几个土台,与城墙平行,前面用砍伐来的木头搭成篱笆和路障,拱卫着这些土台,一座土台上已经架设起了两门射石炮。
    用于攻城的射石炮大抵都很沉重,需要大量的牯牛和挽马牵引,会占用后勤所需的人力畜力,考虑到大猪蹄子离开希腊中部时把所有的桥都拆了,大路不是挖满坑,就是堆满石头,几处山谷更是直接用火药爆破,因此出现射石炮并不意味着穆拉德的后勤有余力从繁重的粮草运输中脱身,我估计他纯粹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是战略讹诈。
    果不其然,火炮刚刚架起来,奥斯曼大营就遣了几个使者过来说和,我也有心拖延时间,为加固城墙争取些日子,就同意了这次中场休息式的和谈。
    主持这场和谈的是个老熟人,奥斯曼鲁梅利亚行省的地头蛇,被我阴死一个儿子的图拉汗·贝格,和谈在城外一处空地上举行,似乎是为了显示军需充裕,食物和酒水都由穆拉德的使节提供。
    新鲜出炉的蜂蜜面包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一摞摞金黄酥脆的皮塔饼上摆着烤肉串。
    啊,看到这烤肉串我就来气,因为这是土耳其传统美食,它出现在希腊人的餐桌上,是伴随着土耳其人的侵略与杀戮。
    我的愿望之一,就是从餐桌上移除烤肉串。
    移除!烤肉串!
    看到这菜我就烦,也不管酒水中有没有下毒,我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的喝了一口,试图压住心里的火气。
    结果看到桌边一个塞尔维亚人正冲着我挤眉弄眼,让我更生气了,塞族可都是正教信徒,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还不是没钱闹的,塞尔维亚是个小国,又不幸处于伪西罗马和东罗马帝国奥斯曼伪政府之间,成为大国博弈间的棋子,斯特凡大公活着时都只能保住贝尔格莱德周边,各地贵族不是投靠了匈牙利,就是被奥斯曼人打服了。塞族本就民风彪悍,故而从穆拉德一世开始的历代奥斯曼苏丹都从投靠奥斯曼的塞族山民中,遴选出好手,组建成塞族精锐武装。
    这些鞑子,学罗马学得倒挺快。
    等我有钱了,也建个塞族精锐旅,专门打大食教徒。
    “巴塞丽莎,我有一言……”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投降的,我怎么说也是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堡建城以来千年,就我一个开城投降,叫我到地下有何脸面见罗马的列祖列宗?你们听好了,只要狄奥多西之墙还屹立在这片土地上,只要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钟声还在每日响起……”
    使节们面色古怪的看着我。
    不好意思背错词了,这是君堡被围的发言稿。
    我放下烤肉,打了个孜然味的嗝:“你们要科林斯和摩里亚称臣,倒不是不可以,我并非是为了冒犯苏丹陛下的威严才在此抵抗,而是为了守护摩里亚的人民。苏丹陛下是爱好和平的统治者,但在他的大军中,却不是人人爱好和平,要是放你们进入摩里亚,难免不会生出许多争执械斗,故而称臣纳贡,都好商量,割地赔款,也不是不能谈,唯独献城投降是不可能的。”
    一个来自北非的黑人奴隶笑道:“巴塞丽莎果然识大体,鄙人是苏丹的近侍,苏丹日理万机,脱不开身,由我代苏丹与您商谈。”
    据我所知,这些奥斯曼宫廷的黑奴都会进行阉割,防止后宫的妃嫔食髓知味,给苏丹生个黑胖小子。很可惜奥斯曼鞑子在学习希腊的阉割技术时学得不到家,常常骟不干净,于是后宫的妃子总是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不禁往他下三路大量,毕竟我能搜罗到几个宦官充门面,还要靠来自特拉布宗的骟人老师傅亲自操刀,苏丹宫里可没有这样的八级骟工,只有骟马、骟猪的。
    这黑牲口用尖细的嗓音道:“巴塞丽莎,您只需要缴纳三万杜卡特,以及足够苏丹大军吃一个月的补给作为赎城金,同时往后您在摩里亚的年贡涨到一万五千杜卡特,苏丹便同意退军。”
    你把我骨头拆了我也挤不出三万杜卡特,这是狮子大开口来了。
    我抓起一个皮塔饼,让它迅速消失在肚皮中:“关于这笔钱的支付方式,您是只接受阿克切银币……”
    又拎起串新鲜的葡萄,三两下啃了个精光,连籽都没吐,这沾着露水的葡萄应该来自某个没被大猪蹄子找到的葡萄园。
    “阿克切银币的成色你们有规定吗,或者我也可以用海佩伦……”
    鸭子前两天吃腻了,大雁还要用刀叉,我决定优先对一块烤羊肉下毒手。
    “你们接受君堡印制的金海佩伦吗?都是成色上等的钱币,做工一流。”
    且不说那些含金量不到百分之一的伪造劣币,我还忙着和一条烤鲻鱼搏斗。
    “杜卡特……杜卡特的话您得给我五个点的返点,因为兑换费很高,没错君堡的货币兑换税就是百分之五,什么时候涨的?就刚刚我涨的,怎么了?这一码归一码,货币税走户部,给你们钱走礼部,账要分开算嘛。”
    总之先把这些烤鹌鹑和鸡蛋捞碗里,还有那边撒着胡椒的肉汤,也来两勺……
    见到使节面色不善,我鼓着塞满肉的腮帮子,咕哝道:“怎么了?苏丹富有四海,难道我吃他点藏红花就把他吃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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