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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死罪可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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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反是什么罪?
    谋反是大罪,十恶之首,天下人为名为利,不知有多少蝇营狗苟之辈想青史留名,为了后世还有人能记得自己,可谓煞费苦心,但只要你谋反,任何史书都会花上至少半篇来写你的光辉事迹。
    因为罪过极大,谋反要凌迟处死,从爷爷到孙子,只要年满十六,全都要押到西四牌楼,当街表演飞头蛮,不满十六的全部卖为奴隶。
    难以想象福王若是领受了凌迟之罪,当街凌迟,场面该有多令人食指大动。
    前世袁崇焕的肉就卖了三百多两,狱卒赚得盆满钵满,一个广东人被北京人生吃了,袁都督真是愧为东莞子弟。
    李若琏举着明晃晃的秋水雁翎刀,他武举出身,又被选为身为粘otg2ntc=竿侍卫,朕平日也指点过他刀法,所以李若琏出刀极快,刚刚杀的陈演也没批挂铠甲,若是发挥正常,绣春刀上应该不会沾到半点血迹。
    只是朕要用血来震慑在场的臣子,李若琏不得不减弱了几分力气,是以血滴滴答答,在地上拖出一道猩红的珠串。
    李守琦只是个勋贵,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总不能跳起来和锦衣卫对械斗吧?
    眼看他本家就要拿自己做松鼠鱼,襄城伯魂不附体,失声惨叫:“刘大炮!你丫血口喷人!老子就任总戎不到半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调走京营的官兵?”
    尽管在场的勋贵有二十多人,却无人敢阻拦李若琏,他们纷纷后退,李守琦也手脚并用往后爬,却还是被绣春刀架到了脖子上。
    黏糊糊的血迹还带着余温,从他衣领渗进去,襄城伯的语速登时快了两倍,不似平日奏疏上那般尽是师爷代笔的轱辘话:“我操你小子真要杀我啊我祖上可是成祖皇帝亲封的襄城伯世袭妄替你丫想做什么没皇上开口你怎敢动手唉唉唉你玩真的你别过来要杀杀张庆臻去啊!”
    刘之纶道:“杀谁?”
    刀锋在李若琏把控下,在李守琦脖子上擦出个不起眼的血道子,他吓得大哭,年纪一大把了,却哭得像个孩子:“别杀我!杀张庆臻!杀张庆臻!你们怎么杀他都行,把他凌迟处死,剥皮实草!别杀我!”
    惠安伯张庆臻脸顿时由红转白,由白转绿。
    李守琦脖子上架着刀,不敢乱动,浑身却抖如筛糠,把头埋进臂弯,像条死狗似的伏跪在地:“万岁爷明察!六月保定伯卸任之后,接任的是惠安伯啊!您忘了吗?上月言官弹劾他贿赂内阁大学士刘鸿训,要兼辖捕营,被革任总戎职务,臣只是暂理京营啊。按例京营总戎不辖京师巡捕,他张庆臻为何要将五城兵马司也捉在手上?只怕他早有谋反之心,为了将京师所有兵马都捉在手上,才贿赂刘鸿训,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惠安伯气得跳脚:“你这老不死的血口喷人!”
    刘之纶趁人不注意,偷偷看了眼袖口内的小抄,接着念台词:“襄城伯,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参与叛乱,见到京营能战之兵仅有万余,你怎么不上报圣上?莫不是要包庇张庆臻?莫不是你也勾结了福王?”
    朕看到老泪纵横的李守琦无声咒骂了一句,看口型是“我勾结了你麻痹”。
    他有苦说不出啊,京营本来就是在京江浙湖汉北勋贵的铁杆庄稼,大家凑份子吃空饷,总戎虽然多吃些,却也是各家轮流坐的,而且这也是个苦差事,毕竟每年秋操阅兵时糊弄朝廷也是颇费心力,也要和兵部打点关系,不然拨下来的银子米麦会被克扣。
    三大营兵员缺额,他能说吗?京城多少达官显贵的子弟在京营挂名吃皇粮,他要一上任,就把这个长了百年的瘤子挤破,流出的脓血当场就能把他溺毙。
    这瘤子连番婆子都不敢硬挤,他一个伯爵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一口气得罪所有勋臣啊,而且不止勋臣,许多世袭锦衣卫的自知也多在京营吃空饷。
    这种官场潜规则没人敢对着干,即使是李邦华协理京营,也只敢几千人、几千人的慢慢整顿,也不敢说京营都是空饷,而是说兵员老弱不堪用,或是亡失,要徐徐裁汰补员。
    然而李邦华终究也斗不过这些勋贵,朕前世第一次看三大营秋操,冬至大典上那叫一个队伍严整,结果第二年黄太极来拜年,他娘的京营十万大军全都避战保命,合着李邦华尽押着临时工练队列了。
    这些都是官场潜规则。
    然而规矩只是规矩,一条下位规则与上位规则冲突时,以上位规则为准,吃空饷的罪过哪有谋反来的大,吃空饷最多就是被贬为庶人——就算按大明律,撑死了砍头嘛,至少一家老小的性命能保住。
    再说,空饷又不是只有李守琦一人吃,这么多人都在吃,法不责众,皇上还能褫夺所有勋贵爵位不成?
    “皇上!臣确实不知此事啊!臣上任才半个月……”
    刘之纶骂道:“总戎乃京营之主将,京营又有保卫京师、征讨北虏之则,训练统领京营乃国家一等大事,且不说你上任已有半月,就是上任当天,就该带上幕僚,前去点验军械,巡视各营,上任半月,却不报兵卒逃亡缺额,我先告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朕看了一眼王在晋,他现在是刑部尚书,却常常对辽东军务指手画脚,帝师非常不满。
    王在晋先是一愣,没弄懂朕眼神中的含义,刘之纶只好开了个头:“大司寇,大明律第三卷,吏律,事应奏不奏,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眼皮开始跳动,他被勋臣看得浑身不自在:“这个,文职有犯应奏请而不奏请者,杖一百,有所规从重论。”
    李守琦松了一口气,脸色好转了许多,既然当初倒阉时刘之纶和王祚远吃了一百廷杖都没事,现在还活蹦乱跳,自己受刑时买通锦衣卫,偷偷带一根红糖腌的人参压舌头底下,多半能保住狗命。
    他大概在思考上哪里搞一支千年野山参,刘之纶家中不知还有没有存活,能不能匀他一支,价格好商量。
    然而刘之纶冷笑一声,却是念起了催命符:“王先生,大明律里不是这么写的罢?你说的那是文职,军官犯罪,不是另有规定么?”
    王在晋和孙承宗辩论辽东军务时都没这么窘迫过,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军官……”
    朕听见他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送一个大明朝的伯爵上刑场,事后被家属报复会是什么下场?
    刘之纶比他顶多了,没等王在晋想好说辞,就直接道:“凡军官犯罪应请旨,而不请旨,及应论功上议,而不上议,当该官吏处,绞!”
    朕叹了口气:“你也是传了七世的勋贵,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李守琦愣住了,李若琏身边的锦衣卫已经抽出了一根麻绳——身为世胄,起码赐白绫三尺吧,今年经济差到要用麻绳了吗?他咬牙切齿,打出了最后的底牌:“皇上!臣有成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
    朕等的就是这句话。
    “既然爱卿心意已决,那朕就不留你了,死罪可免,传旨,襄城伯徇私枉法,按律当绞,以成祖御赐之铁券,贷其性命,现革爵革薪,不许故封,贬为庶人!”
    李守琦开了个晨会就稀里糊涂丢了爵位,心如刀割,却还是三跪九叩,领旨谢恩:“臣……草民,李守琦,谢主隆恩……”
    襄城伯一系从成祖年间就在当差,这要是给补偿金,按劳动法得给四十多年俸禄,好在因为刑事犯罪被开除的员工不算裁员。
    朕悟了!只要把每个被开除的员工都罗织罪名,往牢里关上几个月,补偿金就不用再给了!
    大明的劳动纠纷追溯期是二百五十天,朕只要把他们关上二百五十一天,就能零成本!
    刘之纶挥了挥手,得到权顷朝野的刘大炮授意,锦衣卫将一滩烂泥般的李守琦拖了出去,但刘大炮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惠安伯,关于你勾结福王,意图谋反一事,你可有话要说?”
    “一派胡言,我在讼师到之前有权保持沉默!”
    “懂了,先下诏狱!锦衣卫!把他拖下去!”
    “你们敢!刘大炮,锦衣卫不是你家家丁!我乃大明惠安伯,看谁敢动我!”
    朕:“锦衣卫,将这谋逆反贼押下去!”
    “刘之纶!你这佞臣!可怜我大明三百年江山,就毁在你们手上啦!”
    朕抱紧了演得不耐烦的周后:“把他嘴堵上,竟然咆哮朝堂!没见到皇后都昏过去了吗?你是要吓死皇后?简直心如蛇蝎!”
    再说了,皇宫是朕的居所,算居民区,居民区的噪音上限是五十分贝。
    今晚就让惠安伯畏罪自杀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伪造来往书信也需要时日,如果要杀,最好现在就当庭砍了,然而谋反要凌迟才行,毕竟要依法治国啊,不能和大明律对着干。
    那就拖到明晚吧,就说他随身带着毒药,事情败漏,就服毒自尽了。
    事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得在两位伯爵家人得到消息,转移财产之前,就派人去抄家!
    快,让东华门和西华门的光学电报给城中驻军拍电报,封锁襄城伯、惠安伯的府邸!
    一两银子也休想从朕指缝里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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