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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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要教给你查不到的地方……”
    ……
    卫若回到太极苑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阳光洒在了太极苑的殿宇里,花语几个正带着道童忙着布置收拾,宠奴是没有影子的,金光洒在他们身上,什么也没有,卫若眯着眼看着,忽然想起前身的宠奴来……
    在那件事之前,继承人应该在选拔中了,因为宠奴出了事,一切都结束了,那些随侍弟子也都“陨落”了,可到底是什么事?看现在发生的事情,似乎不仅仅是男女情/事那么简单……
    卫若忖度半晌也没想出来,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花语巧笑嫣然的脸,柔媚姣俏,让男人一看就怦然心动,忽然想前身那个宠奴也挺厉害的,居然能捅出这么大篓子来,不过呢……她看着宠奴们背后的地上,没有影子,一辈子做奴隶,连生命权也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也难怪会拼上一拼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卫若忽然对自己前身那位产生了几分同情,想到昆仑派那些奇怪的规矩,又觉得这仙界世界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正忖度间,见花语走过来道:“主君,您的尚月轩已经安排好了,你要不要看看去?”
    “先不用。”卫若摆了摆手道:“我有其他的事情吩咐你去做。”说着,诡异一笑。
    静夜悄悄,星光漫天,天玄峰呼啦啦刮过一阵清风,只听悠远的哨子忽悠一声,高飞而去,冷月的身影忽然闪现在太极苑的上空,只是因为摒了气息,这身影即使是白色的,却也不显明,只瑟瑟划过空气的流动,瞬间,又变成了一道白光……
    不久,紧随其后的是两道紫光闪现出来,有个声音低低道:“相公,为什么要跟着过来?让她出这个头岂不更好?我们何苦趟这浑水?”
    男声道:“还没开始,还是不出事的好,否则师父怪罪下来……”正是结丹道侣宋悦与箫信。
    “怪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别忘了我们做不了守护神士,若不是你想做掌门,我才不愿搀和这种事情来……”宋悦语气里含着几分不耐,话音未落,见前面的白光忽然闪出极盛之色,在太极苑的某处绽放出绚丽来,又迅速黯然了下去。
    “你不懂师父的心思。”箫信道。
    “我怎么不懂?那小女修师父摆明了是要护着的,可是冷月想在开始之前就灭杀她,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箫哥……”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道:“她这么作死,不是对我们正好有利……”
    “你错了。”因为他们是结丹修士,周围四方动静都察觉得到,所以箫信也没有用密语,只放低了声音道:“冷月作死是作死,可是师父考察的未必仅仅是她……”
    宋悦吸了口冷气道:“你的意思是……”
    “若是真正争竞开始了,自然一切可袖手,可是还没开始,冷月就耐不住先发制人,我们若是坐视不理,师父怎么想?”箫信声音里含着几分叹息,道:“别忘了师父是什么人,他也是经过这样的争竞出来的,何况做了百年的神士掌门,历经风雨,你难道忘记了上次随侍弟子大批陨落的事情?”
    宋悦打了个寒战,道:“难道是师父杀了……”
    “不可能!”箫信立时否认道;“据说跟一个宠奴有关,到底如何我也不能详知,当年之事,只有少数的元婴师尊们知道些,不过我听说即使是与师父关系最近的清逸师尊,也仅仅略知一二罢了。”
    宋悦停住脚步,怔忪半晌,摇头道;“箫哥,要说师父这性子也是……听说他从前性子极好,后来出了事便变得古怪,把宠奴都赶出去了,自己孤单单过了几十年,忽然之间又把我们召回来,也肯选拔随侍弟子了,我还以为他这是变好了,谁知又弄了个古怪的小丫头。”
    “那丫头……”箫信沉吟道:“应该来历不凡。”
    “嗤……”没有女人喜欢自家相公赞美别的女子,宋悦也不能免俗,蹙着眉道;“那丫头我也查过,不过是人界的村姑,资质有限,进门的时候费了很多功夫,入门之后表现平平,倒是听说她对师父有些龌龊心思……”
    “哦?”箫信既然知道一二,可是男人毕竟心粗,这些却没注意过,道:“她对师父……”
    “从前似乎有些,后来在入门试炼中性情大变,忽然变得厉害起来,不仅试炼第一,而且还创立了什么对付妖兽的箫声……”宋悦语气越来越质疑,夫妻两人相处多年,早已心有灵犀,忽然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夺舍!”
    “那丫头是夺舍的?”箫信的脸上风云电掣道:“那她还有没有那心思呢?”
    “那就不知道了,总之师父从前很讨厌她,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接受她了……”宋悦摇头,道:“这丫头道功虽然低,可是机缘很是厉害,当初玄武柱射中了她,后来不知怎么让她修补到了玄武柱,为本派立下了第一大功,师父说不过去,只好把她收为随侍弟子,可是她也聪明,知道自己道功低,不敢立时参加争竞,闭关了三年才出来,到底也没躲过去,结丹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说着,嘴角露出冷笑来。
    女人对花痴总抱有一份怜悯的鄙夷。
    “如此看来,师傅对她宠护倒不是这个意思了。”箫信早就停住脚步,一边在神识里追踪着冷月的气息,一边对宋悦道;“也许这是师父故意要这么用她。”
    “你的意思是……”宋悦对深谋远虑的道侣十分佩服,听了这话,有些不明白,嗔道:“箫哥有话就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的意思,她是个靶子,师父通过她来考察我们这些人,可能在争竞开始之前,还会有玄武柱射中的结丹修士加入,师父要把这个靶子养起来,考察我们这些人的心性、道功、谋略、和攻杀……”箫信眼眸望向太极殿,显出崇拜佩服的神气。
    “啊?原来是这样啊。”宋悦脸上仿佛如释重负道:“我说呢,师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宠着一个乡下丫头?又不是修真大族出身,道功还这么低,不过这小丫头性子倒是好,若是当靶子也有点可怜,昆仑派如今入门的新弟子,都娇娇嫩嫩的,越发不成样子了……”
    “又有人来了……”箫信忽然打算宋悦的话,拉着宋悦的手,瞬间隐没在半空中。
    “菱儿别闹了。”结丹男修莞尔推着自己的道侣方菱,见其就是不撒手,干脆闪出人形,落在了太极苑的屋檐上,抱怨道:“不让你来,你非得过来,过来又要闹。”
    “我就闹怎么了?”方菱忽然上去捏着莞尔的脸道:“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跑到这里来,想干嘛?难不成瞧上了那小丫头?我可告诉你,你敢多看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下酒!”
    莞尔哭笑不得,拉着方菱密语道:“你糊涂了,我哪有这心思,马上就要争竞了,那小丫头是师父特意选的,我来看看情况……”
    “什么情况,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他妈的就想跟她睡觉,是不是?”方菱一把抓住道侣的衣襟,说出声。
    莞尔要哭了,咽了口唾沫,撕开方菱的手道:“菱儿,你长脑子的想想,我会在师父眼皮子底下,睡他的小弟子吗?”说着,望着月光下方菱清秀的面容,心道这货蠢成这样,怎么修到结丹的?可惜自己当年一个不小心,被她栓住了……
    方菱忖了忖,是不大可能,可是她依然心里冒火,道;“那半夜三更你跑到这里来干嘛?我就不信了,有什么事白日里做不成,偏要晚上来做?难不成……你要偷看她洗澡?”
    莞尔苦着脸道:“菱儿,我早就不练合欢功了,你要信我啊……”
    “就是这个原因,就是这个!”方菱忽然炸毛,道:“你就是想跟她双修对不对?我早就知道了,那丫头身材妖媚,正和你胃口……”
    “好了,好了。”莞尔忙捂住她的嘴,道:“祖宗,别说了,小心让人听见。”
    “吓,我们是结丹修士,谁能听得见?”方菱见莞尔不肯否认,越发上火,咬着他的指头道:“说,你是不是要跟她双修,你看上她了对不对?”
    莞尔被她咬得有些疼,咝咝了两下,叹了口气道;“傻瓜,你没看出来吗?师父是想扶她上位,我想……”
    方菱听了这话,忽然不咬了,道:“上位?师父选她当掌门?不可能!”
    “难说。”莞尔的神情变得有些肃然,冷笑道:“据说三年前师父忽然恢复了从前的性子,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方菱怔忪半晌道:“难道师父不是想让她上位,是想上她?”
    话音未落,忽见太极苑东面,一道白色的光芒直冲天际,有人“啊”地惨叫一声。
    ☆、第64章 我心
    长夜当空,漫天的空寂,借着月色,扑撒在冷月身上,天玄峰的空气里,自有一种甘甜的清凉,冷月喜欢这种清凉,因为这清凉,是师父的味道。
    冷月转过头,望向了天玄殿的方向,清风吹动着她墨黑的长发,撩着她冷白如玉的脸庞,那墨黑的眼眸掠过痴迷,脑海里是多年前,她永远不能忘记的那一幕——
    “烧着了,烧着了,这掌心雷果然有用……”几个童子在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身边大笑着,女童拼命躲避,却无论如何躲不开那灼热的火焰,在周身起了一层层的烫,她大声哭叫着,想引起大人和下人们的注意,可过了许久,也没人来制止这残忍的游戏。
    即使能,也不愿,因为她的存在,本就是冷家修真大族里的耻辱。
    她的母亲叫冷秋,本是冷家嫡系里最优秀的女修,亦是家族下足血本来培养正宗传人,出生即是异灵根,十三岁就筑基,十八岁已经到达筑基后期修为,在众人期许里,堪堪要在五十年后结丹,百年结婴的,谁知游历修炼的过程中,忽然爱上了一个人界男人。
    这个男人是个凡人,一点修行也不会,而冷秋本人,早就与修真大族出身的欧阳宇定过亲的,一层石激起千层浪,冷家炸了锅一般反对,却改不了一颗为爱痴狂的心,最后冷秋被废了道功,断绝与冷家的关系,落入凡间。
    故事的最后,本来是个爱情童话的结局,谁知王子与公主结婚之后,却是出乎意料的悲剧。
    冷秋因为道功不在,不复当年貌美,凡人见异思迁,另娶新欢,冷秋心灰意冷之际,领着女儿回到了冷家。此时的她不过是家族弃女,家族叛徒,道功不在,处境凄凉,不过一年便病逝,留下了年方五岁的冷月。
    冷家对这个叛徒之女本也是要抛弃的,谁知测灵根的时候测出异灵根,于是便留了下来。只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又是耻辱的存在,只能在正房的奴婢手里讨口饭吃,很多时候,便是童子们戏弄践踏的对象。
    这日冷家嫡系的几个孩子刚学会了“掌心雷”,便拿她来当试炼,小孩子总有另类的残忍,冷月东躲西藏,依然逃不出那灼烧的火焰,她哭叫多时,也没人来帮她,只的任由身上的灼热熊熊燃烧,燃烧……
    那个时候,天有些阴阴的,是要下雪的摸样,小冷月在寒风里奔跑着,心里绝望到极致,嗖嗖的冷风吹着她的脸,泪水一滴滴地流了下来,身后是一群残忍追闹的顽童,那火焰已经烧着了她的头发,身子,若是再没有人来,熊熊烈焰会化成一堆灰烬……
    正在此时,天空里忽然降落一个仙人,那样的仙容是她生平没有见过的如诗如画,只是不像画里那般冷漠,而是生动的,鲜活的,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美丽绝伦的眼眸充满了悲悯……
    几个顽童忽然见到了他,吓得一哄而散,只有她呆呆站在那里,衣襟上的火焰仍然在燃烧,只是哭泣已经停止了,他……是这样的美丽脱尘,她卑微地要缩到尘埃里去,怕污染了他的眼睛。
    仙人向她走来,伸手抚摸着她的发髻,火焰立时从她身上消失,连伤痕也无影无踪,冷月停止了抽泣,仰望着仙人,日光洒落在仙人面容上,泛起点点光芒,那种光色是她一生不能见到的美丽,让她忘记了所有,只是看着看着……
    仙人一点也不嫌她脏她难看,而是握住她的小手,在她手心里放了一个玉牌,告诉她点开玉牌的口诀,然后拍怕她的头,消弭不见……
    她呆呆地握着那玉牌,望着仙人消失的踪迹,噩梦消失了,美梦又瞬息而过,可是她握着那玉牌,下定了一生的决心,决不让这美梦消失不见,绝不!
    她开始暗自修炼。
    玉牌里有仙人的功法,她慢慢变得强大,练气一层、二层……终有一日,当十三岁的她,以练气八层的功力,把一直欺负她的表兄们打伤的时候,冷家才知道这小丫头原来已经如此厉害,冷家顿时分成两派,一派要处置这个无法无天的叛徒之女,一派却要扶植这个天才修士,最后妥协的结果却是跟她娘一样的结局——驱逐出门!
    冷月很高兴。
    在这个家里,她从来没感觉到温暖,离开只是让她抖落了岁月里的所有沉积,终于可以继续那个美梦……那个仙人……
    她长大之后就明白了,他不是仙人,而应该是一名厉害的大修士,他的功法并不常见,却也不难寻觅,流浪的岁月里,很快有人告诉她,这是昆仑派的道功,不久,她站在了昆仑山的脚下。
    巍峨耸立,绵亘千里,来来往往的男修女修,让她感受到修道之途的博大精深,入内门的刹那,她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那个仙人,他还是梦中的样子,如诗如画的面容,充满悲悯的眼眸,慈悲而圣洁……
    她激动得要哭了,她走上前,颤抖着连“师父”也说不出来,只是哽咽着,哽咽着,本想张口道“师父我们终于又相见了!”可是仙人却胆大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心就这样呼啦啦沉了下来,他不记得了,他忘记她了,这怎么可以?
    她吞下所有的激动与哽咽,压制住所有的情绪,也只淡淡道了声“冷月。”
    仙人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看着她的眼眸也象其他弟子一样,充满着居高临下的悲悯……从那一日,她下了第二个决心。
    终于一日,她要让师傅另眼相看,让那双悲悯而平静的眼眸里不再仅仅是悲悯与同情,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另外一种!
    她拼命努力,拼了命,很快就成为同门最优秀的弟子,每当仙人用嘉许的眼眸望着她时候,她都充满了自豪,却也有种小小的悲哀……
    师父……
    您认出我来了吗?
    我是那个哭泣的小女孩,现在再也不会哭了,我来了,我到了你的身边,您……认出我来了吗?
    她心里跟自己赌气,仿佛也在个仙人赌气,她就是不说,她疯了一般努力,等待有一日,仙人师父可以惊喜的,用不一样的眼眸望着她,而不是那样平静,平静……
    可是最后她还是失望了。
    结丹了,在众人寻找双修道侣的时候,她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终于有一日,仙人师父竟然问她:“你为什么不肯寻找道侣?”
    她听了这话,想哭,却拼命忍住,颤声想问“师父,你还记得我吗?”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师父,我想争取做随侍弟子。”
    仙人终于用不一样的眼眸望着她,”随侍弟子”意味着将来可以继承仙人的地位,意味着可以成为守护神士,意味着,可以不找道侣。
    用尽所有力气,想让仙人师父不再用同样眼光看着自己,谁知争取的因由,却是永远不能有道侣的神士备选!
    她想哭,却也忍住了,这样也好,仙人是不能有道侣的,自己做了随侍弟子,可以与他日日夜夜在一起,这样……也很好,只要与师父这样的距离,她就很满足了,她要求的,本来就不多。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千方百计做到随侍弟子的那日,仙人突然疯了。
    是的,她觉得师父疯了,若不是疯了,断断做不出那些事情了,悲悯和慈爱在他的脸上不见了,他忽然赶走了所有的宠奴,脸上带着滔天的狂怒,她还没赶到天玄峰,那些在她前面做了随侍弟子的师兄师姐,莫名其妙的陨落了。
    一夜之间,损失了多位结丹大修士,昆仑派中间精英陡然断层,虽然随侍弟子的竞争是允许的,可是陡然间同归于尽,还是让众人哗然,元婴修士们赶去询问,却看到了掌门冷酷而可怕的脸……
    所有的都变了,都变了……
    她也不知道什么变了,总之这事发生之后不久,她就被知会必须离开昆仑,出外修行!她惊讶地去找师父质问,却听仙人冷冷道:“这是规矩。”
    规矩?哪里来的规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与结丹同门惊讶莫名,可也不得不得遵从命令离去,只是离开的那天晚上,忍不住再去看望仙人,因为师父那碎了的表情,那冰冷的眼眸,让她惧怕,更让她心疼。
    她真的很心疼,那慈悲而悲悯的仙容,一直以来是她努力的动力,可是此时此刻……
    仙人什么也没说,只冷冰冰地吩咐她“好好修行,如无知会,不得擅回昆仑……”
    她听了这话,千言万语涌了出来,却什么也没说,她习惯了,在他面前,紧张的,木讷的,无波无动的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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