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旌的无奈

    晚上出摊回来，洵美又跑去跟房东聊天，屋子里只剩下静旌和墨晔。
    “为什么要对洵美说那样的话？”墨晔首先打破沉默。
    “什么样的话？”静旌表现得很平静。
    “你对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你所谓的‘任何人’主要指的是我吗？”
    “是我自己。”
    “为什么要那样说？你想暗示什么吗？”
    “你觉得呢？有些事她应该相信你吗？其实她也不该相信我，不是吗？”
    墨晔哑口无言。
    静旌满眼的冷漠。
    她觉得男人都是薄情的，是没有足够的同情心的，也或者可以说是自私的。
    静旌突然想起了她的大学时期，想起了她喜欢的那个女孩，和女孩喜欢的那个他。
    静旌喜欢的女孩是菲儿，菲儿喜欢的男孩是东子。
    可是，东子喜欢静旌……
    静旌摇摇头，把自己的思路从遥远的过去撤了回来。她没有足够的心情去回忆那么多的过往。
    “墨晔，有时候我觉得我看不起你，就像我看不起我自己一样！”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你说我没有担当？”
    “是！”静旌回答得决绝，丝毫不顾墨晔的感受。
    她每天半夜睡不着的时候，看到洵美紧靠着墨晔熟睡的样子，她的悲伤无人能懂。
    墨晔对静旌的爱，静旌能体会到。可是洵美曾经很肯定地对她说，墨晔是不会喜欢别的女孩的。
    静旌恨墨晔，他不该给两个女孩同样的希望。
    “好，好！我明白了。”墨晔突然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他喜欢了好久的女孩，他一直觉得她也很喜欢自己。可是，她刚刚说她看不起自己。
    “看不起，是讨厌吗？”墨晔仍然不死心，弱弱地问了一句。
    “是！我讨厌你！”静旌也弱弱地回了一句。
    突然，她的眼泪又来了。她夺门而出，不想让墨晔看到她的无助，更不想去看墨晔难过心碎的样子。
    墨晔待在原地，他不知道静旌今天说的话，是不是代表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自己。或者是他自己错把静旌对他的愧疚当成了喜欢？
    天哪，那将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残酷！
    可是墨晔曾感受到，她明明是在乎自己的呀。
    他抽出一支烟，狠狠地吸了起来。女人啊，有时候真让人琢磨不透。
    还是洵美比较简单，她的喜怒哀愁全部都在脸上。
    而静旌，她此刻肯定如他一般难过！他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所有的悲伤和无奈，墨晔都明白。
    静旌来到楼顶。这是她每天早上都会来的地方。不同的是，这次是深夜。
    平常她总是坐在边沿垂下双腿，听着喜欢的音乐，望着远处的小树林，任由自己的思绪飘向任何一个角落：曾经的，将来的，梦中的，现实的……
    这是她唯一真正独处的时光。
    可是这次她没有带上墨晔送她的mp3 。没有音乐的陪伴，她的悲伤无处安放。远处的小树林在夜色的笼罩下也模糊不清。
    这么久以来，真正能治愈她的，只有那些音乐。那是墨晔在淮城的时候，利用午饭时间偷偷跑去网吧下载的。他说，那里面的每一首歌，都是他精挑细选的。那些音乐都是他喜欢的，她觉得静旌也应该喜欢。
    是的，静旌真的很喜欢。
    墨晔的所有一切，她都喜欢。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她每天都要提醒自己不要对墨晔存在任何幻想，尽管他也会像静旌对他一样有那么多深情。
    可是，他还有洵美。他可以在静旌和洵美之间任意选择。两个都是他喜欢的女孩，两个女孩都爱极了他。尽管有时候他会难过，会心痛，会无奈，但至少他是幸福的，他是被爱包围着的。
    可是洵美只有墨晔。
    静旌也只有墨晔。
    静旌对自己说：“你是个罪人。你不该享受墨晔那样的温情，你不能辜负洵美那样的信任。”
    但是静旌是那样爱着墨晔，她多么想自私一回，想把一切公布于天下，想不顾一切钻进墨晔的怀抱，让他们再也不分开。让墨晔不再徘徊，不再难过。
    每一次和墨晔独处的时候，她都有种想要说出来的冲动。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她很清楚，她一旦挑明自己对墨晔的感情，洵美的世界将会崩塌。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谁都不能伤害洵美。
    可是，今天她对洵美说“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时候，她的确是在暗示洵美。她想让洵美提前有一点点心理准备。她想有一天自己和墨晔远走高飞的时候，洵美不至于因为毫无防备的信任而奔溃。
    静旌突然发现，爱情是多么自私的感情。为了它她想要忘掉所有一切。
    包括对洵美的愧疚，包括背负“第三者”的骂名。
    可是她依旧没有那样做。
    她有时候很讨厌自己。明明很爱很爱却不肯承认。明明欠人家很多很多，却还想要抢走人家的男朋友。
    有时候她会令自己窒息：为什么是洵美？为什么她那么单纯，那么可爱，让人不忍伤害？静旌宁愿洵美是个令人讨厌至极的女孩，宁愿洵美每天对着她破口大骂。这样她就不会有太多愧疚，墨晔就不会总是放她不下。
    可是洵美不是那样的女孩。他依旧每天笑呵呵地面对他们，依旧对静旌没有半点怨恨。
    静旌每天都活在这样的煎熬中。她想，墨晔一定不能理解她的无奈。
    可是她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她的这份感情……
    洵美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她走进烟雾缭绕的屋子，看到墨晔呆坐在静旌的床铺上。
    “墨晔，你干嘛抽这么多烟？还让不让我们睡觉了！”她有点生气。
    “咦，静姐呢？”
    “你俩吵架了？”
    “为啥呀？”
    洵美一连串的疑问得不到任何回答。
    “哦，我知道了。她一定因为‘黑社会’和‘蹲监狱’的事心情不好，然后你俩……”
    “她没有那么想不开！”墨晔生硬地扔过来这句话。
    “那是为啥呀？你欺负她了？”
    “我没有！”
    “那一定是因为赚不到钱的事儿了，这个不用担心！马上开学了，我们过几天就准备赚大钱啦！我刚刚跟房东聊了好久，她说趁着开学这茬儿，可以卖被褥呢！”
    墨晔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不跟你说啦，我去找静姐！”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墨晔终于抬眼，他看向已经走出屋子的洵美。
    “她肯定在楼顶！”
    “静姐，你在上面吗？”下面传来洵美的声音。
    “我在。”
    “这么晚了，快回家睡觉了！”
    静旌站起身来，她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慢慢走回他们的家。
    屋子里满是呛人的烟味儿。墨晔已经躺在她和洵美的床上。它背对着静旌的床铺。他没有回头看静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