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印记

    连日的的阴雨天之后，太阳普照大地的感觉，真的令人心情愉悦。也许再加上买了新衣服的缘故，他们三个人的心情比这秋日里的阳光都灿烂。
    “哎呀呀，今天收获不错呢，墨晔，你现在把你的新衣服换上让我再瞧瞧？”洵美一进屋子就开始拨弄新买的衣服。
    “你还让我换？今天折腾死我了！要不是静旌要吃药，我看你都不想回家来！”墨晔躺倒在地铺上，“我就是服了你俩了，买衣服哪里来的那么多劲儿！”
    “呵呵，女人逛街永远不知道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你让我们逛到半夜都不成问题的！”洵美脱掉鞋子，用脚踢了踢墨晔，“往边上点儿，我也躺会儿！”
    “你俩快起来，搬床上去，别占我的地儿！”静旌已经把自己的铺盖扯到地上。
    今晚我们就别去摆摊了，好好放松一下。明天开始要白天晚上地忙乎了。”
    “不摆摊？可以呀！反正也赚不到几个钱。”墨晔干脆换个姿势躺平了。
    “不摆摊干嘛呀？”静旌把自己的铺盖铺到他俩的铺盖旁边。
    “就这样躺着聊天，多好！”
    “是呀，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静旌吃完药，躺到洵美身边。
    “我们每人讲一个故事吧，关于自己的。”洵美提议，“静姐先开始，我对你最感兴趣了！”
    “对，静旌你先讲吧。”墨晔附和着。
    “讲什么好呢？”静旌沉思了一会儿，“就讲讲我的童年吧。
    “我觉得童年的印记对一个人的一生是影响最大的。如果一个人的童年是残缺的。那么，他的一生将是残缺的。或者是友情的残缺，或者是爱情，再或者是他本人的某些东西。比如灵魂。
    “从我记事起，我最亲密的玩伴一直是四个男孩子，其中有三个是邻居家的。那是一些可以称作伙伴的脏娃娃。没有其他人可以跟我一起玩，除了他们四个。
    “我们在一起一直很快乐。做同样的事情，玩同样的玩具，去同样的地方，甚至闯同样的祸，犯同样的错。或者经双方家长商量，还可能会受到同样的惩罚。比如有时大家都会被大人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当然，我们还会想办法从窗户里爬出去再聚头的。
    “直到有一天，我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那天，兵对我说，静旌，你做‘妈妈’吧，我做‘爸爸’。我不同意，我想要做‘爸爸’。可他们四个人一致要求我来做‘妈妈’。最后，我因为不能当‘爸爸’而跟他们赌气，自己跑回了家。他们也因为没有人可以做‘妈妈’而结束游戏。
    “后来斌告诉我说，你是女孩子，当然应该当‘妈妈’了，你知道吗？女孩子可以穿漂亮的裙子，而男孩子不能。
    “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女孩子和男孩子是不同的。可是没有和我同龄的女孩子可以陪我玩。于是我依旧和四个男孩子在一起。可心里却时刻盼望能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女孩子跟我一起玩。
    “他们四个是一样的，只有我不同，这样，我的心里很不平衡。
    “有一天晚上。只记得是一天晚上。夏夜的星空特别明亮。没有灯的印象。在远方读书的大我四岁的姐姐回家了。她扎着两只小辫子，辫子末端绑扎着两朵红色的小花。身上穿着雪白的短袖，上面套着一件红色的背带裙，腿上是雪白的连袜裤，她的鞋子没有破洞。在我眼里，她是那样光鲜亮丽，和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同。她带了一个漂亮的礼物给我——是一个灯泡般的玻璃球，里面装了一朵鲜红鲜红的小花。那是我平生的第一份礼物。那种红，也是我所有记忆中见过最鲜最亮的红。
    “我记得我问过姐姐一个问题，我问她喜不喜欢那个玻璃球，她说喜欢。我又问她，喜欢为什么还要送给我，她说因为她更喜欢我。
    “那一次，我开始学着喜欢一个人。就因为那个小小的礼物。
    “我当时不懂什么叫喜欢，只记得当初只是跟着姐姐的影子屁颠屁颠地跑。而后傻呵呵的盯着她的脸看。当她回头看我时，我会忙忙地挤出自己最为灿烂、最为夸张的笑容。那是我唯一表达感激之情的方式。虽然我当时还不懂得什么叫感激。
    “其实，喜欢跟着姐姐，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便因为她也是女孩子。而且是和我年龄最接近的女孩子。那个时候，当伙伴们来约我去玩时，我便很自豪的告诉他们，我姐来了，她也是女孩子，可以穿裙子的女孩子。
    “有一天，我终于找到机会。把憋在心底那个幼稚的问题问了出来。我问姐姐，为什么这个玻璃球里面的小花不是别的颜色呢？她告诉我，红色是女孩子就应该喜欢的颜色呀。
    “后来，姐姐去别处上学。我总是拿着小玻璃球追着妈妈问，姐姐去哪里了。妈妈告诉我说，她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学，放假就会回来，再有半年。
    “于是我也开始盼着长大，盼着上学，盼着自己也可以像姐姐一样扎小辫子，穿漂亮而干净的裙子。
    虽然我也是女孩子，可是在上小学之前，事实上我是没有留过长头发，没有穿过裙子的。因为调皮，也几乎没有穿过干净的衣服。这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是和斌他们不同的。
    “我的第一件裙子是一位堂姐送给我的。是一条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上面印着紫色的小花。那不是我梦想中的红色背带裙，但是我依然非常喜欢。
    “堂姐说，我是她在这个村子里最好的朋友。因为在姐姐上学的日子，我几乎一直和她在一起。她会唱歌、讲故事给我听，有的故事我虽然听不太懂，但我却心甘情愿静静地坐在她家的土炕上陪着她，看着他织毛衣，听她唱了几百遍的歌，讲了几百遍的故事。因为除了姐姐，她是和我年龄最接近的女孩子，那时候我五岁，她18岁。她19岁嫁人的时候，我也开始上学。
    “我上学的地方也是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一个远房亲戚的家。因为我们村子到学校太远，需要走山路。妈妈说，女孩子不像男孩子那么有力气，女孩子跑不动山路。
    “我原以为我会和姐姐在一起了，但是我去了，姐姐却又被转学到家乡读书。理由是长大一些了，可以跑远路了。
    亲戚家有一个男孩，两个女孩，大一点的女孩小我两岁，再小一点的小我四岁。但是我们依旧可以玩的很开心。他们一家人待我极好。他们对我说，不要想妈妈，也不要想家，说我可以把这里当家看。
    “学校老师也一个劲儿夸我聪明好学。班里还有好多同龄的女孩和我一起玩，一切都是平等的。
    “可是有一天，亲戚家的女儿突然问我，你怎么一直住在我们家呀？你自己的家在哪里呢？第一次，我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在亲戚家住了五年，因为在那里上了五年的学。遇到委屈，我从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哭泣。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钻到自己妈妈怀里哭诉时，我会很羡慕。可是我知道妈妈不在身边，哭了不会有人帮你擦眼泪。
    “那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眼里光鲜亮丽的姐姐可能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快乐。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变得极度敏感好胜。
    “小学毕业时11岁，至此，我的童年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