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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下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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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的夜晚,商务车停驶在沥城繁华市中心地带的桔斯温酒店。
    车内,秘书团几位精英都穿着正装,坐在第二排,跟随傅容与去参加一场商业酒会,已经抵达在目的地,气氛却透着股窒息感的沉闷,谁都没有主动闲谈。
    陈愿将备用的暗灰色西装,领带和宝石袖扣等配饰都递给了坐在中央区域的傅容与,他从医院出来穿的是很简单衬衫白裤,这样装扮不合时宜去出席大佬云集的正式场所,一般在路上就会直接换掉。
    傅容与脱掉衬衫,在暗处他背部线条肌肉紧绷着,上面在半月前被谢忱时下死手踹的那块颜色浓重淤青已经淡去不少,陈愿稍稍抬眼瞄了两下就不敢再看,又埋首将解酒药装进公务包里。
    片刻后,傅容与长指熟练地扣紧右腕的袖子纽扣,西服套装是熨帖合身的,先推开车门下车,一行人也规矩地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距离。
    商业酒会设在奢华的楼顶宴会厅内,各界的顶尖大佬已经携带女伴到场,璀璨明亮的水晶灯下香衣靓影,觥筹交错间,穿着礼服的女待正端着酒盘经过,自动给为首进来的傅容与让道。
    “傅总。”
    作为这场酒会的主办方萧集一看到好友熟悉身影,便跟身边的人寒暄两句,谈笑着走上前去迎接,主动地伸手相握:“你今晚不来,老乔那边死活不松口跟我谈海外那笔收购项目,就等着你出来救场,是好兄弟帮个忙……”
    傅容与今晚眉骨情绪是压抑的,甚至姿态都显得不咸不淡。
    好在萧集顾着生意,被他请到了宴厅主桌区域,而在场,不是谁都有资格往主桌那边晃荡的,在远处,几个女伴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傅容与俊美的脸上,揣测着这位是何等尊贵身份。
    “萧集好歹也是沥城商圈一霸,那位傅总对他都没个好脸色,竟然没当场发火?”
    “……他还把瑞易集团董事长引荐给了认识呢,这到底是谁,连堂堂萧太子都让三分薄面?”
    “他叫傅容与,是泗城贵圈来的新贵。”
    回话的,是跟傅氏集团有合作来往的方楠舒,她一身红色露肩晚礼服,将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了精致浓妆的脸庞,不是标准美人骨相,言行举止透着股职场女性的冰冷强势。
    另一个叫楚诗的女伴好奇问:“舒舒姐,你知道他?”
    方楠舒眼神投向主桌那边,傅容与修长的手端着酒杯正与瑞易董事长闲谈,随即说:“我调查过他的家世底细,是个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
    楚诗是知道方楠舒在商界能力不输那些精英男士,就连名字谐音都是难输,跟谁合作,就有个毛病是要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在私下查清楚,于是按耐住激动的心问:“就凭着那张脸,他这号人物在贵圈一定很受欢迎吧?”
    “对啊……傅总有未婚妻吗?”
    方楠舒见她们花痴,便笑而不语,反倒是旁边走来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公子哥郁池:“妹妹们,他啊,你们别惦记着了。”
    “怎么说?”
    “贵圈想对这位傅总攀高枝的女人数不胜数,他这些年都入不了眼……身边也没个固定的女人。”听郁池这样说,旁边的人略有疑惑地问:“这傅总是泗城的豪门新贵,就没有世家跟他联姻?”
    方楠舒调查人,却不爱查婚姻方面的事,于是也起了兴趣看过去。
    郁池故作神秘道:“他也就近年来才成为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靠投资收购的生意起家,以前怎么说呢,年少时丧母,家业也没了,拖着一家老弱病残到他祖父族里的堂兄弟家讨生活,给人当了好几年亲孙子使唤呢。”
    方楠舒插话道:“你怎么知道?”
    “我家老爷子跟泗城那边有点渊源,听人说了几嘴。”郁池见妹妹们露出质疑眼神,立刻掏心窝似的都说出来:“别不信,要说傅家以前在豪门也是大户人家啊,老太爷在位时是何等风光,可惜后来被傅容与的父亲接管了家族企业,用我老爷子的话说,那位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双手接不住祖上赏下来的金饭碗儿。”
    所以傅家上任掌权人凭借着一己之力就把家族给拖垮,而他未满成年的儿子,忍辱负重去给退隐的老一辈太爷们当孙子,用了十年又将傅这个姓给焊死在了豪门名流榜。
    郁池是有些佩服的,哪怕他在外界名声跟傅容与父亲当年无差别,也是被贴上败家子的标签,却摆出了登月碰瓷的架势,啧啧惊叹:“我懂这位傅总啊,他为了守住家业没命的疯,哪里有时间跟妹妹们谈情说爱……”
    在场的女伴们都懒得理他,而是盯着主桌那边看,傅容与今晚几乎没笑过,穿着一身高级的暗灰色西服,领口雪白,衬得他俊美的脸极其淡漠清冷,在满堂宾客中,唯有他的地方就像是一道名作的风景画卷,格外赏心悦目。
    酒会上别处也在八卦这傅容与,在精英男士的人群里,有人好奇问:“我有幸见在商业场合见过傅总十次,他为什么每次露面都把右手腕的袖子扣的很紧,半寸肌肤都不露。”
    比起女人只是欣赏傅容与的脸,这边私下讨论的就是男人的地位和西装,而傅容与贵为顶级大佬,平日里出席宴会时都会引起热烈的关注,穿衣上,更是变成了商界的风向标。
    这个未解之谜,已经有不少人私下八卦许久了。
    未想到今晚在万众瞩目下,傅容与跟友人喝完酒,便独自走到屏风后的沙发慵懒地坐着,眼底压抑着浓烈的醉意,慢条斯理地抬手将松解西装的宝石纽扣,修长腕部也就跟着暴露在了靡丽的灯光下。
    那雪白的衣袖衬着他肤色,从腕骨处往上,清晰可见烙印着黑色梵文刺青,就跟缠绕的蔓藤般扎根进了骨骼深处,带着股神秘的气息。
    满堂宾客的目光都整齐落了过来,在静止的几秒内,一声极轻的咔嚓声突兀响起,是郁池举着手机偷拍了张傅容与露手腕的侧影照。
    他才不管旁人震惊的眼神,直接将这个神秘古老的梵文发到朋友圈问:“重金求赏,有人翻译的出这是什么中文意思吗?”
    ……
    “傅总今晚是不是跟谢小姐吵架了?”
    旁边助理低声嘀咕,扯了扯陈愿的肩膀,担忧道:“喝了这么多,会不会出事啊?”
    陈愿皱着眉头,也觉得傅容与这种玩命的喝法太伤身,摸出手机去给在酒店套房的邢荔发短信。
    过了会,邢荔发来语音:“给傅总喂解酒药啊大傻子,不然就等着叫救护车把人拖走吧。”
    陈愿将解酒药给过去,但是有些人已经习惯借助极度的痛感来保持冷静,药性没彻底发作之前,傅容与脖侧已经开始蔓延过敏的症状,而他却像是不带丝毫温度的瓷白雕塑,丧失了最基础的痛觉一般。
    他气场清冷地坐在屏风后,也没有人敢擅自跑来搭讪,直到酒会差不多快散场,也没有起身离席的意思。
    萧集送走宾客们,才得以脱身走过来:“你这是被哪个女人给捅刀子了啊,一整晚搁着郁闷呢。”
    傅容与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薄薄手机,屏幕上是谢音楼的微信,却始终没有发消息过去,对他调侃的话也置之不理。
    萧集在对面落座,长指扯松了领带,顺势去点了根烟衔在嘴里:“真被女人捅了心窝?”
    他这次问的,是旁边陈愿。
    陈愿默默地点头,却不敢多说。
    萧集没想到再怎么诡计多端的男人也会栽在女人裙下,斜斜挑了下眉头。
    傅容与这时终于愿意搭理他,问了根烟,以往从不碰烟,今晚却破列点上,白色烟雾飘散开来,无声息地在密不透风的室内飘散。
    半响后,他抿紧的薄唇溢出低哑嗓音:“她嫌我脏了。”
    萧集差点没被烟头烫到嘴:“什么?”
    傅容与低低的笑,头顶璀璨的灯光照出他冷白的脸庞,哪怕压抑到了精致,面上依旧是不露声色,唯有从容不迫的语调是彻底变了:“我过往污浊阴暗、怨恨而又唯利是图。对她这样干净纯粹的人来说,确实是很脏……”
    萧集长指微屈,慢慢弹落烟灰时,指点道:“男女之事就这般不讲道理,你把过去烂在唇齿里,日夜倒嚼着不敢说爱,怕什么?不就是怕她不要你么,现在正好她真不要你了,我看你就干脆来个破釜沉舟,就爱了,到死也能瞑目。”
    傅容与抬头看他,眉眼深处藏着压抑的情绪:“她只对我这具躯体有几分兴趣,爱字,对现在的她而言太遥远。”
    他也舍不得拿这个捆绑忘掉过往云烟的谢音楼,情愿当她夜里能催眠入梦的香。
    “看来你很适应炮友这种没名没分的身份啊。”萧集也是服了傅容与,本来是堂堂正正的未婚夫,硬是被家里的败家亲爹给连累,如今只能沦为了靠一副皮囊诱引人家动心。
    不过想想,傅容与要是敢提着聘礼上谢家,怕是过不了谢家那几个不好惹的男人那关。
    萧集总结下来,略感同情地看着傅容与冷白侧颜:“别说,你跑去给她当炮友,是比当她正牌男友要靠谱,至少她要是记起你离开的事,想断关系……也不用闹的人尽皆知。”
    傅容与这样手段狠辣的男人,在商界谋算着任何人利益,却唯独给谢音楼留了一条退路。他鸦羽眼睫低垂,盯着猩红的烟头片刻,用指腹重重地碾灭。
    片刻后,低哑的嗓音喉咙间滚了两遍才溢出:“当年退婚一事,让她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拜我所赐,如今我不会再让旧事重演。”
    萧集知道也当年是谢家封口的快,才没有让谢音楼在豪门里明着被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私下别人要怎么八卦各种版本,就算谢家本事再大,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傅容与压抑了整晚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就跟打了场败仗又开始重新振作似的,他拎起搁在手扶的西装外套,趁着脖间的过敏症状没有蔓延到这张脸时,让陈愿安排车去医院。
    萧集还慵懒地瘫在沙发上,随口问他:“你不是吃药了?”
    “吃药没有医院洗胃治疗见效。”傅容与侧过身站在光下,淡淡的眼风扫来,伴随着沉哑的嗓音说:“她爱我这张脸,不能轻易毁坏了。”
    第43章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了病房内,温度下降了很多,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病床前摆着一杯塑料纸杯水,值班护士推车离开不久,虚掩的门又被打开。
    谢忱时一副厌世脸躺在病床上,随即旁边帘子被人生猛掀开,邢荔探头一看,发现躺着的是个有点眼熟的漂亮男人,扯着嗓子叫了声:“啊!抱歉……找错床了。”
    帘子被放了下来,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向隔壁另一张病床。
    谢忱时继续生无可恋,灯光白惨惨地打着他脸色,极静的环境下,一张薄薄白色帘子隔绝不了什么,女人的声音再次送到耳里:
    “酒精过敏成这样,就算洗完胃还要吊瓶吧。”
    “问过了……医生开了药单叮嘱要吊瓶才能走,最好是观察一夜,你弟那边瞒着没说呢,不然眼睛要哭的更瞎了。”
    “嘻嘻,我刚看隔壁的倒霉鬼也是洗胃住院,你们这些男人真够造孽的,他更惨,身边孤零零的都没有人陪床。”
    原本谢忱时已经没什么反应,偷听墙角见那浓妆艳抹的女人敢公然嘲笑他处境,被洗过的胃瞬间涌起一阵剧痛,手臂强撑着都要爬起来骂,操着又冷又颓丧的嗓音:“你有胆给老子过来说!”
    帘子布料被他泛了白的指骨狠狠扯开,邢荔被惊吓到捂着胸口,踩着鞋跟要离这人远点,下一秒,只见谢忱时瞧着是要发火的,却眯紧了薄戾的眼眸对上她身后。
    随着清白的光线下,傅容与洗完胃慵懒地斜靠着枕头,衬衫纽扣半解,胸膛冷白肌肤上都是过敏未退的症状,黑色西装裤修出长腿就这样搭在床沿。
    而他,那双琥珀色的沉静眸子正对视上谢忱时眼神,瞬间逼仄的空间像是被凝成静寂一片,所谓仇家见面也不过如此,分外眼红。
    “靠!”
    谢忱时先骂脏话,觉得胃又剧烈的不适了,手指泛白地掐着帘子,咬牙切齿说:“你跟老子八字相克吧。”
    今晚要不是谢音楼突然说生日的古籍礼物是傅容与匿名送的,他也不至于喝错水,被抬到医院来洗胃,结果好不容易抢救回半条命,躺在病床上还不得安生。
    邢荔见状瞬间懂了,转头对傅容与坏笑着说:“我就说怎么眼熟呢,原来是偷袭过你的那位小少爷啊,傅总,趁着病房没人,咱们要不要捂死他。”
    谢忱时:“……”
    偏偏邢荔妩媚的表情很认真,玩着水晶指甲:“小弟弟,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美女姐姐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掐死,最好别乱骂人哦。”
    “邢荔。”
    在谢忱时的暴躁脾气没被激怒前,傅容与冷淡的嗓音响起:“别惹他——”
    邢荔听从吩咐,穿着黑短裙往旁边站,把嘴封上了。
    而傅容与依旧看着面色苍白的谢忱时,问出一句:“你姐姐呢。”
    谢忱时冷冷扯嘴角:“还痴人说梦想纠缠她?”
    “忱时,你有父兄撑腰,我自然是动不得你分毫。”傅容与语调不轻不重地落下这句,未了,又刻意将嗓音压得极低,冷白修长的手指向旁边的邢荔:“但是她可以,我想你被打死也不会跑回家告状,说被一个女人动手打了。”
    邢荔配合地谦虚说:“很不巧,我上个月刚拿了散打冠军金牌。”
    这不加掩饰恶意的威胁,加上两张床隔得近,谢忱时拖着病弱的身躯压根无处可逃,而傅容与最擅长威逼利诱这套,还给他一个台阶下,很讲道理似的说:“你姐姐高烧养病不到半月,就得大半夜来回跑医院,身体拖垮不说,没人监督着肯定不会主动去喝中药。”
    ……
    傅容与那谢音楼身体做文章,使得谢忱时被拿捏住命脉一般,冷着脸色暂时跟他和解,而他继续一副厌世脸面对着隔壁床说:“我让她回公寓休息了。”
    他自然不会让谢音楼待在冷冰冰的医院陪床,洗个胃而已,能比被蛇吻严重?
    话是这样说,谢忱时还是很严重到下不了床。
    躺了半宿,特别是与傅容与共用一个病房,这让他内心非常抗拒,好在很快就天亮,皱着眉头睡了半个小时,就被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吵得异常烦躁。
    谢忱时扯过消毒水味道的被子盖住头,修长身躯缩在单人病床上,显得格外憋屈,枕头滚落在地上时,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悄然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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