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乔宇感觉身后的异样，不回头，开始往后退，直到退到燕南的身边：“别回头，燕哥。”
    “是燕华和阮梅的声音。”燕南说道：“在叫我的名字。”
    “打起精神来。”乔宇厉声提醒道：“小燕华已经死了，他的魂魄已经去了应该去的地方，至于嫂子，她现在还是大活人呢。”
    燕南拼命地摇摇头，身后声音的诱惑越来越大，这个声音勾起了燕南所有的往事，儿子的逝去和妻子的离去，燕南的眼眶红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乔宇说道，推了燕南一把，将他推到前面黄轩的身边：“照顾好燕哥，不要回头。”
    乔宇随即转身，同时说道：“果然是两只。”
    一对母子鬼！
    女鬼穿着民国时期的旗袍，看上去三十来岁，头发挽在脑后，发髻插着一根玉簪子，双眼乌黑，嘴唇发紫，喉咙处黑气腾腾，她是中毒死的！
    至于那个孩子，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短襟上衣，宽松的裤子，一条裤腿挽起来，没穿鞋子，光着两只脚板，一双眼睛同样黑漆漆的，喉咙处也有腾腾黑气。
    同样是中毒死，但特别一些的是，这个孩子的皮肤青紫，上面伤痕累累，胳膊上面还有烟头烫过的痕迹，密密麻麻，让人不忍直视。
    露出的小腿上有条状的伤痕，伤痕往下陷，鞭打，这个孩子生前至少遭受过棍击，鞭打和烟头烫，虐待！
    面对乔宇，母子鬼都有些怯意，乔宇伸出一根手指头，摇摇：“附身，不可以。”
    那个孩子怯怯地看着母亲，眼神温柔而且充满依赖，虽然白颖珊不在，无法看到他们死前的五分钟，乔宇基本断定孩子和母亲的关系不错，母亲不太像会虐待孩子的情况——因为孩子的目光没有恐惧和厌恶。
    女鬼看着乔宇额心的印记，匆忙打着手势，她是个哑巴！
    女鬼的手语很快速，奈何乔宇蒙头不是脑，白颖珊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希望我们帮他们找到尸体，不然无法投胎，永远困在这里。”
    “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封印的力量，不怕。”白颖珊看着母子俩说道：“母子俩死的原因不一样。”
    死前的五分钟，白颖珊全看到了。
    “孩子是被虐待致死的，女人要去告发凶手，被投毒，孩子也在死后被塞进毒药，制造相同的死因。”白颖珊摇摇头：“可惜的是只能看到死前的五分钟，死后尸体的处理看不到。”
    “你怎么会手语？”乔宇觉得她像一座挖之不尽的宝藏，相处得越久，越能看到她的无穷。
    “因为无聊，所以学的。”白颖珊说话的空当，那只女鬼欣喜地发现来了翻译，两只手挥动起来，不停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她说，孩子是被她的情人杀死的，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谁，因为她是个舞女……”
    白颖珊停顿了一下，继续传达：“她说孩子的身世已经很可怜，死后不能再跟着自己受罪，希望我们一定帮忙。”
    “唉，闲事，没钱收的。”乔宇刚说完，脚下多了一个影子，回头一看，是燕南。
    燕南说道：“他们找个我，因为我身上有相同的经历，更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是不是？”
    乔宇默默地点头，燕南说道：“既然如此，我付钱，帮帮他们。”
    “一百。”乔宇伸出手：“给钱就办事，我的规矩不能破。”
    燕南笑了，这个小子，一百块！
    收钱的乔宇拿出尸油绳，这可把白颖珊惊到了：“干什么？”
    “别紧张。”乔宇解释道：“尸油绳除了可以打小鬼的孔，还有它的妙用。”
    乔宇将尸油绳抛出去，系在母子俩的腰上，尸油绳颤动起来，扯着母子鬼乎乎地往上飘，绳子从乔宇的手里飘出去，飘在山林中，乔宇立刻带着两人追过去……
    与此同时，黄轩和肖丽并没有回头，肖丽扛着两个轮胎，像个女汉子一路前行，绝不回头，黄轩忍不住说道：“我们要不要一起？”
    “有这个空当，先去把车胎换上吧。”肖丽说道：“三个人难道还不够？”
    黄轩倒抽了一口气，女人发起火来，真是不得了……
    第355章 已至伤心处
    再说五个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安装轮胎，一路帮母子鬼找尸体，尸油绳系着母子鬼的身子，一路指引大家来一颗异常茂密的大树前。
    相较于周围的树，这颗歪脖子树格外茂密，树叶几乎不堪重负，垂落下来，几乎要拖到地上，这一片的阴影也格外厚重，尸油绳突然松了，落在地上后，绳子像扭动的活蛇，往树干边上靠，蠕动一番后停下来。
    “是这里。”乔宇刚说完，燕南就掏出洛阳铲开始挖，乔宇一把夺过来：“还是我来吧，瞧你遍体伤，再伤筋动骨，有人要心疼了。”
    白颖珊笑着从乔宇手里抢过洛阳铲：“不要和我争，就我不是伤员。”
    白颖珊以“放着我来”的架势，格斗高手的力量不容小觑，但是树根盘错，纠结在地下，燕南和乔宇不是主力，就在一边帮忙扯开树根，母子鬼手牵着手，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大家的动作，终于，当扯开那条粗大的树根，白颖珊手里的铲子铲下去，触感发生了变化。
    一块破烂不堪的麻布出现在眼前，白颖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却看到布上面有蚀洞，经过腐烂变质的布本是正常，但后天腐烂和先天腐烂截然不同。
    “被泼过腐蚀性的药水。”燕南一语断定：“颖珊，尸体肯定不像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颖珊坚定地点头，从背包掏出一件衣服裹住右手，这才扯开那块布，随着麻布一点点扯出来，一股浓稠的尸液也涌出来，与麻布合为一体，扯一点，尸液带出来一点，还有一些特别的东西，白颖珊凑过去看——人皮！
    麻布上沾着人的皮！
    “不能再继续了。”白颖珊说道：“尸体和裹尸布合为一体，现在扯，根本是在毁尸。”
    “因为腐蚀性液体的原因，尸体已经不成形，皮肉恐怕脱得差不多。”燕南说道：“放弃吧，不要看到本来的样子，对他们是二次折磨。”
    白颖珊回头看着母子鬼，小鬼靠着母亲，眼神充满着无助和恐惧，白颖珊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现在找到尸体，你们能够被超度，有缘的话，来世再做母子，一定要好好对待彼此。”
    话这么说着，白颖珊抓起一把土轻轻地洒进去：“从现在起，正式落土为安。”
    土洋洋洒洒地落下去，女鬼的双手打起来，代表——谢谢。
    白颖珊冲他们点点头，回头对乔宇说道：“开始吧。”
    “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母子鬼的身子越来越薄，飘到空中的时候，被一团光托住，母子俩看向燕南，孩子的嘴巴张开了：“谢谢，保重。”
    脆声脆气的感谢让燕南再也控制不住，这些天，一直压抑在心中的痛苦终于发泄出来，眼泪夺眶而出，燕南伏在那颗歪脖子树上，狂吼起来：“啊！啊！啊！”
    燕南受伤的手一直打在树干上，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如注，染红了纱布，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燕南一直以坚强的一面示人，但内心丧子和离妻的痛苦从未消散过，今天那群不良少年和母子鬼的出现，再次将他内心的痛苦挑出来，然后无限放大，这种痛苦日积月累以后，终于爆开！
    乔宇和白颖珊十分默契地不出声，也不阻止，任由燕南肆意地发泄内心的痛苦，哪怕鲜血如注，血流出来的同时，如果能将痛苦也彻底地倾倒，泪，流吧，血，流吧！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燕南的怒吼和捶打终于停下来，他粗重地喘着气，这些日子只有他清楚，独自呆在空荡荡的房间有多痛苦，压抑，再压抑，报着复仇的心等待着揪出幕后黑手，旧仇未报，又添新仇。
    不恨六指吗？虽然直接凶手是左道，但背后是六指怂恿，燕南却清楚知道六指的价值，自己不能杀他，也杀不了他，仇人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快把他压垮。
    现在，舒服了，舒服到连痛也感觉不到。
    乔宇和白颖珊见他心情平复了，两人这才开始掩埋尸体，乔宇抓了一把赤砂洒下去，这才重新掩埋。
    等干完这一切，燕南已经心如静止，乔宇看着燕南，忍不住说道：“燕哥，希望这个插曲能让你想通一些事情，比如肖丽姐，她是个喜欢快节奏的人，快刀斩乱麻最合适，你在感情上有些优柔寡断，嗯，这点不如我。”
    最后一句差点让白颖珊笑出声，又捧自己……
    燕南正色道：“我知道了。”
    乔宇满意地点头，正准备走，燕南又补充了一句：“你说得对，在感情的认定上，我不如你有气魄。”
    三人结束这边，回到车上的时候，对燕南的小插曲只字不提，尽管如此，黄轩和肖丽都看到了沾血的纱布，黄轩用眼神询问白颖珊，她只是摇头不语，黄轩也只有作罢。
    此时轮胎已经全部换好，身心疲惫的众人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燕南发泄过后，睡得格外香甜，后排乔宇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一动，自己至今为止只进过两个人的梦，白颖珊和黄轩，黄轩只有一次。
    乔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时的燕南想的，一定在梦境里有所呈现，扭头看着一路上低沉，再累也不肯闭眼睛的肖丽，乔宇终于下定决心，窥探别人隐私虽然不好，但为了肖丽，豁出去了！
    乔宇马上合上眼，本来就困乏，加上车子颠簸，他马上进入梦乡，随后进入燕南的梦境里，场景是燕南的家。
    虽然还是那个家，但氛围和之前见到的截然不同，客厅悬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还有小燕华的欢笑声：“妈妈，爸爸，你们快来看，我组装的积木，帅不帅？”
    “真帅。”阮梅温柔地来到小燕华身边：“孩子爸爸，快过来看看。”
    梦里的小燕华，不再是病床上无精打采的孩子，在梦里，他的气色很好，很健康。
    第356章 在梦中，逆景
    燕南穿着居家服走到茶几边上，直接跪在干净明亮的地板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母子二人，小燕华抬起头：“爸爸。”
    “让我看看你拼得怎么样。”燕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小燕华的头，就在此时，灯突然“啪”地一声灭了，乔宇暗叹一声，美梦总是不长久，他隐在墙的另一边，悄然看着燕燕的一举一动：“阮梅，燕华，你们在哪？”
    刚才还热闹的氛围突然变得阴森，母子俩不知所踪，燕南仓皇不已，在黑暗中伸开双手到处摸索：“阮梅，燕华，你们在哪？”
    没有回应，乔宇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谁，谁在那里！”
    乔宇听到燕南的质问声，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发现自己，等往客厅一看，客厅里多了一个人影，从身形来看，乔宇纳闷已，是肖丽！
    她站在沙发前面，双手抱在胸前，燕南对于肖丽在梦中的出现也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来？”
    “你想我来，我就来了。”
    “不可能。”燕南一惊：“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现在是在做梦。”
    肖丽毕竟不是梦里的肖丽，在燕南的梦中，她显得格外温柔，面对燕南的疑问，她只是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燕南颓然地往后退，身子撞到餐桌，上面的盘子纷纷落下来，直至一个盘子也没有！
    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出现的现象，因为桌子的面积那么大，撞击的力量有限，但这是在梦里，哪怕出现异常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肖丽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容：“以后不要再相见了。”
    燕南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你刚才说什么，为什么不要相见，他们已经撇下我了，连你也要走？”
    “我是你的什么人？”肖丽突然变得冷酷无情，嘴角带有一丝嘲讽的笑：“别开玩笑了，我该走了。”
    客厅的灯重新亮了，客厅里只剩下燕南一个人，茶几上的积木还纷乱地放在那里，餐桌上的饭菜安然如初，燕南环顾四周，突然喃喃念道：“只有我自己了。”
    乔宇略心酸，就在此时，就像玻璃碎掉，清脆的一声响，乔宇睁开眼睛，只见副驾驶位上的燕南已经醒过来。
    一直以来，乔宇自由在梦里进退，第一次遇上当事人醒过来而退出梦境的事，大概那声玻璃碎掉的声音就是梦境结束时的提示音。
    “换我开吧。”燕南一看自己睡了一个多小时，对黄轩说道：“你该休息了。”
    乔宇侧头看肖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梦？
    可惜，乔宇再想入睡，刚才睡得足够，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了！
    他只有放弃进入肖丽梦境的打算，让白颖珊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再等待下次的时机。
    一行人在凌晨五点回到了市区，依然回到之前入住的酒店，车子驶进停车场，乔宇一眼看到蒙古人的车子，沾满泥垢，停在最里边，车主肯定很急，车子停得歪斜，一辆车差点占了两个车位。
    “天涯何处不相逢。”黄轩冷不丁地扔出这句话，说道：“大家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