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可她们已经相处了十几年，感情极深厚，当赵妈妈在听说了沈曼遭遇之后，心中那种难过愤怒的感觉，最后也渐渐衍生成怜惜和恨铁不成钢来……
    老人伸出手，在沈曼的杏色牛仔布裙子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只是，那力度控制得极好，既制造出十分响亮的声音，又一点儿没碰着沈曼的肉。
    “你！你这个不争气的哦！”赵妈妈的眼泪也淌了下来，“你是要把我气死啊……我死了，就没人管你们了，你们爱怎么着，我，我都管不着了……”
    沈曼的个子高，她含着眼泪就把赵妈妈搂在了怀里，母女俩哭成了一团。
    “妈，对不起，对不起！”沈曼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我了，你看，我现在挺好的……以后你就住在我这儿，我一直陪着你，给你养老，好好付侍候你……”
    张妈妈一直站在旁边。
    见此情景，她也能猜到，这一老一少很有可能是沈曼的家人。
    张妈妈转念一想，觉得很有必要让沈曼的家人也知道……她一直在纠缠自己儿子的事儿！
    于是，张妈妈嚷嚷了起来，“哎！不是我说哈，刚才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保证会跟我儿子分手，绝不再纠缠他，还说要马上打电话给他做个了断的嘛！你打啊打啊快打啊……”
    众人的目光均向张妈妈投去。
    张妈妈青年守寡，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张胖子拉扯大，其间不知受了多少苦，也就养成了如今泼辣蛮横的性子。
    沈曼愣了一下，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心虚地看了赵飞白一眼。
    而赵飞白已经紧紧地盯着张妈妈，似乎陷入了沉思。
    张妈妈见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更有些得尺进寸，嚷嚷道，“你快点儿打电话给张浩,快打啊……我们家张浩被你耽误了这么多年，早该了断了！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们张浩也自然会给我娶一个可心的儿媳妇回来……哎我说，你倒是快点儿打电话呀！”
    赵飞白已经认出了张妈妈。
    而从张妈妈嘴里迸出的“我们家张浩”这几个字，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和张胖子是小学同学，两人还是发小，后来张胖子的父亲去世，张胖子就跟着母亲回了乡下；再后来两人慢慢长大了，又各自有了各自的人脉圈，虽然偶尔还会联系一下，但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已。
    但因为赵飞白幼时也常去张家玩，因此还依稀记得张妈妈的模样。
    可此刻从张妈妈的话语里，不难猜测出……张胖子对沈曼很有好感；虽说他可以确定沈曼对张胖子无感，但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感觉，混着莫明其妙的怒意直往他的脑门上冲！
    赵飞白心里一紧！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老实讲，当初他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张胖子的微博，这才找到了沈曼的。
    而张胖子此人，赵飞白虽然已经多年没有跟他打过交道，但他记得张胖子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助人为乐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是因为幼年丧父，家中经济困难的原因，所以张胖子这人有点儿斤斤计较……并且这种个性并不直接表现在对钱财的重视上，对于人脉资源而言，他也是同样吝啬。
    可是，张胖子这样的人……
    竟然会在三年之中，不遗余力地帮助沈曼？
    赵飞白后来在闲睱的时候，也关注了张胖子。所以知道这几年来，张胖子每年都会来l市好几次，大约每次来都会住在沈曼的客栈里；他不但在微博和个人网站上大力推荐沈曼的客栈，甚至在出书和为杂志写稿的时候都推荐过沈曼的客栈。
    再想想之前沈曼曾经告诉过他俏俏的身世，赵飞白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难道说……
    赵飞白憋着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张胖子的电话号码。
    “张浩？对，我是赵飞白……你在哪儿呢？什么……马尔代夫？哦，我在幸福客栈呢，对，你妈妈也在这儿……”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很显然，张妈妈和沈曼都没有料到赵飞白和张胖子是认识的；而赵妈妈就更加糊涂了……她完全不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张浩，咱俩是兄弟，所以我也就不瞒你了……沈曼是我老婆，俏俏是我女儿……以前我和沈曼闹了点儿小矛盾，所以她才……嗯，是，没错，我们确实离了……但俏俏也确实是我的女儿……”
    沈曼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赵飞白的语气很笃定……
    难道说，他真的已经知道俏俏就是他的女儿了吗？
    而赵飞白的心里其实也是忐忑不安的。
    他很害怕张胖子会用俏俏的年龄来反驳自己……如果张胖子真是个有心人，那么俏俏……真的是张胖子的孩子？
    万幸的是，电话那头的张胖子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半晌，赵飞白才听到张胖子艰难地吐了一句，“……我妈也在？”
    他赶紧“嗯”了一声。
    张胖子挂掉了电话。
    很快，张妈妈的老人手机就叮叮咚咚地响起了音乐。
    她赶紧接通了电话，“啥？张浩啊！你说你打电话给我干啥！这越洋电话费不贵么！你有事儿找我你刚才咋不让那个，那个赵啥的把手机转给我说两句……啥？你说啥？哎呀我知道……那你说说，这么几年你都不肯去相亲，也不肯往家里领小姑娘……你不是为了她？”
    也不知张胖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张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
    “你是我生的！你有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你说……你要是不喜欢她，为嘛把她的照片晒成海报，贴了一屋子？还有，你藏在床底下的那几本日记和剪画贴图什么的……又怎么说？我告诉你了张浩！凭她再美呢……她也是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女人！我是坚决不同意哒……”
    大约是电话那头的张胖子挂掉了电话。
    张妈妈拿着手机“喂”了好几声，眼圈红了。
    赵妈妈突然说道，“张浩妈，这么多年不见，我还真认不出你了……”
    张妈妈这才开始重新打量起赵妈妈和赵飞白来。
    赵妈妈笑道，“你也不敢认了吧？这是我儿子……赵飞白，原来在a市第二十一小学的时候，跟张浩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哪……喏，有一回他俩去文化局大院里的池塘边去捞蝌蚪，最后两人都掉到了池塘里去了……”
    张妈妈终于恍然大悟。
    “赵飞白？哟！你以前个子小小的，现在这么高了呀……”张妈妈惊喜地说道，“你说你长得也俊，哪像我们张浩啊，长到一米七以后就开始横着长了……”
    说到这儿，张妈妈突然意识过来，这赵飞白刚才在电话里对儿子说……沈曼是他的老婆？沈曼的那个女儿也是赵飞白的女儿？
    张妈妈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了。
    “老姐姐，”张妈妈上前一步拉住了赵妈妈的手，又朝着沈曼的方向呶了呶嘴，“那个……沈曼是你什么人啊？”
    赵妈妈脸上的表情客气又疏离。
    “沈曼是我的儿媳妇，她和飞白闹了点小矛盾……老姐姐，你说说，这做夫妻哪有不拌嘴的呢？可这孩子啊，就是娇气，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对了，我儿媳妇给你们张浩添了好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啊，”赵妈妈笑吟吟地说道，“不过呢，以后飞白会惦记着张浩这份人情的……”
    ☆、37|20.21.08
    也不知后来张胖子跟张妈妈说了些什么，反正张妈妈在客栈住了一晚以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而对赵飞白的归来，俏俏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他们分别了将近二十天，小姑娘却完全没有生疏感，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白白回来以后要住在其他的房间，不陪俏俏讲故事睡觉了呢？
    沈曼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也解释不清楚这个问题。
    恼羞成怒的她板着脸儿伸出手，在女儿肥肥软软的小屁屁上装腔作势地揪了一把，小姑娘这才委委屈屈地嘟着嘴儿睡觉了……
    可第二天一早，俏俏一醒，就喊了声“白白”，沈曼顿时有些吃醋。
    这个小白眼狼！
    沈曼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又清清爽爽的，然后就抱着小姑娘下楼去吃早餐，却看到了目光如电的赵妈妈。
    她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虽说俏俏的五官和皮肤都像足了自己，但她与女儿朝夕相处，已经非常熟悉女儿的长相和秉性，反而看不出来小姑娘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赵飞白的影子。
    但赵妈妈却是抚育过幼时的赵飞白的……
    俏俏一看到赵飞白就高兴了！
    小姑娘挣脱了妈妈的怀抱，撒开小肥腿就朝着赵飞白跑了过去。
    而赵飞白也笑着朝小姑娘蹲了下来，还张开了他的怀抱。
    他抱住了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然后就在原地飞快地转起了圈圈，最后又把小姑娘高高的抛向空中，再稳稳地接住……
    俏俏清脆好听的软糯笑声顿时咯咯地响了起来。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满面含笑。
    目前已经到了淡季，留在客栈帮工的最后几个大妈昨天也都离开了；所以这会儿，曾妈妈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支了个桌子，桌子上又放了七八种早餐，看起来丰盛又美味。
    曾老汉见有客（赵妈妈），也不知怎么的，变得特别热情特别话多，一直在用含糊不清的方言极力想和赵妈妈聊着天。
    但赵妈妈的全副注意力却集中在了小姑娘俏俏的身上，又不怎么听得懂曾老汉的口音，就心不在焉地“嗯嗯”的随口应付着。
    曾老汉讲了几句，发现赵妈妈压根就没把自己的存在放在心上，不由得又有些烦躁了起来；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瓶老白干，拧开盖子灌了几口白酒。
    赵飞白抱着俏俏已经坐了下来。
    他朝着俏俏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话，问俏俏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小姑娘就认认真真地回答着他的话，虽然有些词不达意，或者说得颠三侄四的，但赵飞白还是非常鼓励小姑娘，几乎小姑娘每答一句，他就赞美一声“真的吗？俏俏真棒！”或者“太好了，俏俏真了不起”……
    被赞美了好几次的小姑娘神采飞扬，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嘴儿笑得合不拢，显得格外快活。
    连沈曼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这一大一小的相处方式竟然是这样的。
    她突然有些嫉妒。
    俏俏对赵飞白还是很依恋的。
    小姑娘执意要坐在他的腿上吃早餐……
    沈曼喊了她好几次，小姑娘也不为所动，再加上赵飞白也说他能照顾好俏俏，沈曼也只得悻悻作罢了。
    因为小豹子目前有自闭症的倾向，所以小家伙变成了家里重点关注的对象，为此，在吃食方面，大家都尽可能地照顾小豹子的口味；而小豹子又特别爱吃卤水鸡腿，于是这大早上的，曾妈妈卤了几只鸡腿，两只放在小豹子面前，两只放在俏俏的面前。
    曾老汉一大清早就灌了几口浓烈呛人的老白干，开始眼馋起那香喷喷的鸡腿了……
    只是因为他之前殴打了小豹子引起了公愤，还听说小豹子得了什么什么很害怕的病，所以他不太敢得罪小豹子，却飞快地从俏俏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只鸡腿就咬了一口。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怒视着曾老汉。
    俏俏也愣了一下。
    小姑娘撇了撇嘴巴，想哭了……
    沈曼也很不高兴，直接开口数落曾老汉，“你也是年纪一把的人了，还跟小孩子抢吃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早上你在厨房里就已经偷吃了两只鸡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