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沈梏！沈梏！！！有人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
    他听到了，于是随着下一个利落的舞蹈动作，他自如地扬起手臂，给了台下一个嚣张的飞吻。
    他的动作那么娴熟自然，若不是其他的4位队员并未做出和他同样的小动作，怕是所有人都会误以为，那送出的飞吻是编舞动作中的一环。
    随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台下爆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尖叫声浪，几乎要将录音棚的屋顶掀翻。
    有些人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罗裕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位陌生的工作人员，他盯着沈梏，啧啧有声地评价。
    谁能想到，现在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一位，几分前还在被全网嫌弃拖队友后腿？
    那工作人员的同伴也跟着赞叹一声，把亮着的手机屏幕送到他眼前。
    直播投票数据显示，ftk的投票数在两分钟前已经从十名开外、纵身越至实时第一，走势图呈现出一个很尖锐的上扬趋势。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涨幅中最为锋利的几个小角，就是沈梏控场的时候。
    直播弹幕和评论从几分钟前就被满屏的感叹号占据了，很多人在疯狂询问这个团队的名字。到了这会儿，ftk已经达成刷屏成就，直播间的弹幕重重叠叠，密集到几乎看不清。
    大家都看走眼了呗！工作人员笑着总结。
    两人低头品评一番，听到后台有人在找道具，这才哼着不成调的歌走了。
    兴娱传媒为ftk斥巨资打造的这支《尖刀》，兼顾了艺术与流行，旋律颇有些洗脑的意味。那两名工作人员在后台零零碎碎听过一遍，就开始不自觉跟着哼唱起来了。
    罗裕收回了目光。
    歌曲已经临近尾声，他站了起来，噙着一抹微笑静静等待。
    舞台灯光骤然熄灭，又在万众期待中缓缓亮起。
    安可！安可！安可！
    观众们翘首以盼，期待那5人在舞台上驻足得更久一点。
    向来残酷的竞技舞台，竟在一场新人的表演后，生生转变成了热烈的演唱会现场。这其中的变化何等惊人，见多了明星的工作人员们最为清楚。因为清楚，才更加心惊。
    被热切呼唤的5人却已经猫着腰
    溜到了舞台边缘，一个轻巧的起跳，便从舞台上消失了。
    主持人带着得体的微笑上台与观众寒暄，却被铺天盖地的安可声扰得几乎无法继续话题。
    下一位登台的歌手已经在候场，观众却迟迟不愿轻易交还舞台。
    主持人不得不临时说了一些题外话，接连讲了些ftk排练过程中的小趣事，总算是将观众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这才勉强找回了舞台的掌控权。
    罗裕带着几人往待机室走，隐约听到前台的动静，又转头冲这几个孩子笑了一下。这还只是他们的初舞台，就将那位金牌主持逼到这个地步，这群孩子的能量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充沛。
    新闻发布会引起的荒诞危机，根本不需要他去操心，他们只要站上舞台，问题便能轻松迎刃而解。
    刚进休息室，勉强克制着心情的5人便立即像得到放风的羊群，迫不及待地撒起了欢。
    沈梏是其中最疯的一个，进门就把外套给脱了，一蹦三尺高，半点看不出舞台上魅力四射的认真模样了。
    其他几人则默契地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凑上去，七手八脚把蹦跶的沈梏摁老实了，接着一声招呼不打便直接抛上了天。
    沈梏大惊失色：留活口啊！我脑袋要碰天花板了！
    罗裕摇摇头，见怪不怪地直接把休息室的门关上了。
    成员之一的崔瀚封捏着沈梏腰间的痒痒肉，慢吞吞地揉搓：刚刚我们可都听见了，台下那么多人，全是叫你名字的。沈梏啊，爽不爽？
    沈梏笑得泪花都出来了：爽爽爽，爽！行了吧？疯子，哈哈哈你别搞我了，我不行了哈哈哈哈
    崔瀚封名字里带个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有了个疯子的外号，沈梏喊起来尤为顺口。
    沈梏怕痒，被崔瀚封拿了弱点，只能边笑边求饶。由于过分激烈的笑，他那张白嫩的脸涨得通红，艳色隔着粉底透了出来，红润的唇微张着，颤颤巍巍的长睫毛上挂了一滴泪。
    这模样真是
    崔瀚封不知怎么有些不敢再看下去，他别开眼，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今天你请客！
    沈梏气都喘不匀了，脱力地拍着他的手臂：请客我请还不行吗！
    另一个成员邬陌听到这句保证就直接松了手，只剩下队长和团队最小的老幺还在一前一后辖制着沈梏。
    陡然少了一个人帮忙，两人怕不小心摔了沈梏，急忙一个抱胳膊一个抱腿，面对面地干瞪眼。
    沈梏不舒服地蹬了蹬腿，崔瀚封皱眉，不耐烦地将他从两人手里抢了过来。
    他一只手臂撑在沈梏背后，一只手臂从他
    腿弯穿过去，是一个很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忽然换了个怀抱，沈梏有些莫名地仰头，他脸上潮红未退，眼神湿漉漉的。
    崔瀚封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怀里的人变得扎手，透过薄透的衣衫传来的体温更是烫得他双臂发麻。
    他一个激灵，大跨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将怀里的沈梏丢进了待机室的沙发里。
    待机室一时无言，几个队员都各自找地方坐下了，只有崔瀚封搓着手臂，焦躁地原地走了两圈，冲着瘫在沙发上的沈梏发出嘲讽：你体力也太差了吧！
    罗裕眼看着他们的情绪没有最开始那么激动了，这才敲了敲桌子：闹够了没？
    经纪人开口，几个人的态度都有所收敛，瘫倒的沈梏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这次你们表现不错，辛苦了。罗裕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梏一眼。
    随着他这个小动作，待机室里的氛围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看到了网上一面倒的恶评。他们相信沈梏的能力和价值，却不知道利益为先的公司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事故的当事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沈梏仍在没心没肺地笑：哥，我们确实挺辛苦的，要不今晚上你请客呗。
    崔瀚封眼睛一瞪，恨不能缝上他那张坏事的嘴巴。这个时候还敢挑衅经纪人？
    其他3人也向沈梏投去不赞同的眼神。
    沈梏脖子一缩：他干啥了？凶什么凶。
    罗裕倒是没有直接拒绝，他看了看时间，开口道：《音乐天堂》全部舞台结束后，还有个颁奖流程，到时候今天所有的表演人员都要上台，你们也要在场。不过这颁奖很简单，拿奖了你们就按台词说，没拿奖就乖乖做好背景板。
    助理小柳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怎么听这都像是临别叮嘱，但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走？
    罗裕并未注意到小助理的哀求目光，继续说了下去：你们顺序排的靠前，实际这边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能结束，姑且算三个小时吧。我回公司开个会，三个小时后回来接你们。
    他隔空点了点沈梏的脑袋瓜：到时候带你们吃顿好的。
    沈梏已经按捺不住，提前高兴起来。
    罗裕又向小助理交待几句，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转头向队长沈迩邵叮嘱道：万一获奖，最后还会有个简单的采访，一两分钟就能结束。你看着点他们，别乱说话。
    公司那边又打了电话过来，罗裕拍了拍小助理的肩膀，这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小助理一脸苦闷地看着他背影远去，刚关上门，转身就看到那群活宝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造作起来。
    第12章 沈老板
    罗裕赶到公司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会议标题起得冠冕堂皇，简单总结来说就是如何让沈梏从ftk组合合理消失。
    病退、请辞，不管什么都行，公关部做好准备，舆论一定得控制在对公司有利的方向！为首的中年男人激情发言，满脸愤慨。
    沈梏这个人，最初我就说不行，是你们非要让他进ftk！现在好了，组合刚成立，他就带来这么大的负面影响！
    他激动地用手指点着身后的大屏，市场不认可他，大众说他丑，所有人都说他不配！现在你们总服气了吧？！赶紧想办法把他解决掉！公司在ftk身上投入的成本太高，本来就已经很难收回了！再加个沈梏？我看你们这个月马上就得喝西北风！
    罗裕等他晃着脑袋说完，这才开口：李总，刚刚《音乐天堂》的直播您看了吗？
    李总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怎么着，咱们的金牌经纪人怕是还不服气啊？看直播？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心态，可以眼睁睁看着公司花重金培养的好苗子，陪着沈梏一起在全国观众面前丢脸！
    罗裕早有预料，很是淡定地问起了会议室其他人：你们呢？也都没看直播？
    在场却没人回话，大家纷纷避开罗裕的眼神，面色十分尴尬。
    那就是全都看了。
    也是，沈梏这事闹的动静实在大了点。
    先是宣布出道几小时就被全网嘲，然后又仅用几分钟的时间，和队友一起被无数的新粉捧成了天降神明。网上无数辱骂嘲笑的话或许还没来得及删干净，紧接着就是要把全世界淹没的赞誉声。
    娱乐圈有时就是这么一个荒诞之地。兴娱传媒的工作人员们个个都是人精，怎么可能错过这么热闹的动静。
    只有一个李总，还沉浸在自己准确预言的沾沾自喜里，并未看清眼下的形式。
    罗裕打开了笔记本，悠然开口：我赶到公司路上用了半小时，想必已经有能干的同事利用这段时间，做了《音乐天堂》中ftk直播数据的简要分析。不如拿出来，让李总和大家一起做个规划，ftk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李总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事情怕是又出了变故。
    他不敢相信，沈梏只是一个新人，被骂成那样还能轻松翻身，但看罗裕的架势，他弃车保帅的提议恐怕是不能成行了。
    会议室的大屏幕被迅速切换成了几组数据分析图，李总大致一看，脸色便彻底黑沉下去。
    他要舍弃的小卒子，眨眼间成了团队中分量最重的王。他的打算全都落空了。
    会议一连开了一个多小时。
    原本用
    不了这么长时间，但李总似乎对沈梏有很大的个人意见，一直试图阻挠会议的正常走向。
    沈梏身上本就莫名其妙的黑点不复存在，不被大众认可、不被市场接受之类的理由更是已经站不住脚。
    从公司利益出发，新团队刚成立就撤人的想法本就不够合理，更何况现在形式已变，公司该做的自然是好好为新星做好规划、扫平障碍，怎么还有一直拖后腿、努力拉自己人下水的操作？
    李总在公司权柄颇大，大家都知道他的态度不合理，却没人敢直接说破。
    会议越拖越长，罗裕看看时间，《音乐天堂》的直播已经接近尾声了。
    他干脆放下手中的纸笔，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大家开这么久的会，应该也累了。《音乐天堂》那边的直播就要结束，马上该颁奖了，不如我们一起看一下？
    李总立刻抓住时机，发出嘲讽：怎么，你觉得ftk能得奖？《音乐天堂》是什么层级的节目不用我多说吧？
    他环顾在场的与会人员，语气笃定，现在乐坛不如以前好混了，多少歌坛前辈、天王歌后，发新歌都要来这节目刷脸。这节目评选可全靠观众票数，那群观众从来不管你的歌费了多少心思，他们只管自己喜不喜欢。
    天王歌后们都从来不敢吹嘘说自己能在这档节目百分百夺冠，就怕大话说早了惨遭打脸。你，罗裕？你哪来的底气，认定ftk就能夺冠了？
    罗裕面色平静，憋屈已久的李总却认为这次肯定揪住了他的错处，怎么都不肯松口。
    据我所知，这次《音乐天堂》可是少见的神仙打架现场，好几位天后歌王同时发了新歌。先前只是放了预告，网上就热火朝天撕了许久，就为了赌这次谁能夺冠。何况还有个空山灵雨不打招呼就跑去参加节目，他们可是国内最厉害的男团，刷新了不少十年未动的组合记录。他们出道三年了，死忠粉到处都是。
    他讽笑着下了断言：你觉得咱们公司那几个毛孩子能和他们比吗？还是别看了吧，我怕场面太难看，前十都进不去。这么多人在场，你话又说的这么满，到时候丢脸的可只有你罗裕一个。
    罗裕：说完了？
    他径直打开直播页面，投屏到了前端大屏幕。
    《音乐天堂》本次直播的最后一位歌手已经退场了，主持人刚刚上台，正在活跃气氛，顺便引导观众做最后的一轮投票。
    罗裕懒得分给李总眼神，只条理清晰地陈述起事实：第一，我只是建议大家一起观看直播颁奖，从未预言结果，更没有说过谁肯定可以夺冠。
    第二，ftk是兴娱
    传媒倾力打造的一支优秀偶像团队，并非只是几个简单的毛孩子。李总在工作中向来公私分明，希望这次也不要用偏见随便定义任何人和事，对我们的新人偶像多些鼓励和信心。
    第三
    罗裕环顾全场，ftk的荣辱不止关乎他们自己，更不止关乎我，而是关系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希望各位明白，以后再也不要说出类似出事后丢脸的只有某一个人这种不当言论。
    李总恼羞成怒，当场拍桌：姓罗的！你说谁不当言论？！那几个毛孩子是新人不假吧？没上过台不假吧？！我就是说他们这次拿不了奖，这话有什么问题？
    一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谁说他们拿不了奖。
    众人一惊，纷纷转头。
    李总胸中怒气迅速积聚，转头正想再吼两声，视线接触到来人，却不自觉地僵住了身体。
    他嘴巴张了张，却没能发出声音，冒着冷汗当即哑火了。
    罗裕调大了直播音量，回头看了一眼，了悟道：沈总，你来了。
    方才还嚣张得像个炸毛怪一样的李总，这会儿已经相当自觉地从上位起了身，灰溜溜坐到了下首的位置。
    这位正杵在门口演门神的才是真神仙，公司的大老板沈达阁。他名下产业众多，兴娱传媒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这位大佬开娱乐公司似乎只是玩票性质，从来不关心也不过问公司事务，不然也轮不到李总在公司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