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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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不小心呛到了。”许承朗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脸色缓和了些,夏珂这才放下心来:“那你陪我去跳舞好不好?”
    许承朗斟酌着语言拒绝:“你不是才跳完一支曲子?多歇一会儿吧,一会儿也该切蛋糕了。”
    “好。”夏珂答应着,并不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许承朗见她如此乖顺,一时就有了些不忍,看她的目光也多了些疼惜:“礼物我让人送去了你房间,等你晚上回房再拆。“
    夏珂开心的点点头:“那承朗你去陪我切蛋糕好吗?”说完,并不等他开口,面上便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我知道你家里的安排,你现在有了女朋友,已经不再适合和我一起切蛋糕了,我知道分寸,可我希望你能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看着我,这个要求……也让你为难么?”
    童唯安冷眼看着夏珂委曲求全,许承朗正为难的时候,许承则已经撇下周宁走了过来,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温厚兄长模样:“在聊什么?”
    “大哥。”夏珂乖巧的打招呼,却是有些怕许承则的样子,不着痕迹的往许承朗身后躲了躲,“我想……”
    许承则略带疑问的偏头看向她,她白一张脸欲言又止,许承朗却突然笑着拍了拍夏珂的头:“怎么突然畏手畏脚的,走了,切蛋糕去。”说着,径自向大厅中央走去,夏珂呆立片刻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去,笑靥如花。
    “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童唯安轻笑出声,正要跟上去的辛绍成停下脚步,正要答话,突然发觉一旁许承则俊美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复杂意味,不由一愣,许承则已经看向了童唯安:“怎么,印象还算深刻么?”
    “只觉得可悲可怜。“童唯安抿了一口香槟,面上满是讥诮,“就算真有什么,罪魁祸首也是你们家这个脑残情圣。”
    许承则对她的评判毫不意外,也不反驳:“对他们婚事的反对上,你和林景迟倒是一致的很。”
    童唯安朝他举起酒杯:“他倒不是对许承朗有多大看法……”“说到底,无非是不想让你遇见我。”许承则把她没说出口的话接下去,童唯安笑得不置可否。
    可是我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我仍然还是遇见你。
    一旁的辛绍成失笑,转身离开。
    眼前的两个人神色疏离冷淡,却俨然自成一个世界,自动自发的将其他人隔绝在外,这样的世界,他无力,也无意窥视。
    众星捧月般的夏珂已经在许承朗等人的注视下切完蛋糕,许承朗自然要陪夏珂跳舞,童唯安察觉到不远处周宁的视线,看向许承则:“你的女伴似乎在等你邀舞。”
    “我如果去和我的助理跳舞,那谁留下来陪你看林景迟充满妒意却又不能发作的脸呢?”许承则挑眉,童唯安不屑的垂眸:“林景迟是不是嫉妒和你没关系,和我更没关系。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讨论的还是曾经的问题。”
    “就像你不会和你的金主谈爱情,”许承则眸色瞬间转暗,“——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需要讨论的‘曾经’。”
    童唯安的表情却突然少有的认真起来:“如果我说我和林景迟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会不会相信我。”
    “会,怎么不会。”许承则不带丝毫温度的回答让童唯安的神色几乎有些难掩的慌乱,而许承则已经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弯下身子贴近她颈间,“毕竟你喊了那么多次狼来了,我总要信一次的,不是么?”
    童唯安闭上眼睛,终于逼退泪意,再次睁开的双眼里已经含了笑:“是,你若是真信我,就不是商场上睚眦必报的许承则。”
    许承则的吻轻轻落在她颈间,薄唇依旧柔软而温热,有着和他的心截然相反的温度。许承则察觉到怀中之人的颤抖,抑制着再次吻她的冲动:“我的睚眦必报他还没有领教过,安安,我给他肆无忌惮的时间太久了,这让我不太高兴。”
    “果然有钱有背景的人才可以任性。”他的吻如刺入骨血的利刃,叫嚣着要将她伪装的虚伪强横一并剥除,让童唯安疼得发笑,“他让你不高兴,你可以有千百种方法讨回来,可当初你让我那么难过,我也只能受着。”
    许承则颇不赞同的轻笑:“你错了安安,你也可以任性,就像……我也会难过一样。”
    夏柯的生日宴会正式结束还要很晚,年轻人居多的场所总是要闹到半夜才肯尽兴。林景迟和童唯安提早离场,童唯安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林景迟面无表情的把油门踩到底,一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狂飙。
    深夜空旷的高架桥上,跑车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林景迟的车速不减反增,童唯安紧紧抓着扶手,忍不住快要吐出来,终于喊出声:“停车!林景迟你给我马上停车!”
    转角处一辆卡车驶过来,远光灯使得林景迟的眼睛有刹那的失焦,两辆车相对驶离之后林景迟听到童唯安的尖叫,他才猛然发现前方行驶路线上一辆小货车已经近在咫尺,而以他们目前的车速,几乎避无可避。
    林景迟僵着脸猛打方向盘,车身堪堪擦着货车开过去,童唯安一下子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几乎湿透椅背。
    车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林景迟的银色保时捷终于停了下来,童唯安闭目许久才终于调整好呼吸,林景迟松开方向盘的手仍有些抖,见童唯安不说话,探身过去,嗓音沙哑:“安安……”
    童唯安睁开眼睛,一巴掌就朝林景迟打了过去:“你他妈自己想死别拖着我!”
    林景迟脸色亦极其难看,不躲不避挨了这一巴掌,童唯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用力甩上车门径自朝前走去,林景迟随即跟了下来,扯住童唯安的手:“相信我,不会再有刚刚的事情发生了,你跟我上车。”
    童唯安也不挣扎,怒极反笑:“你自己做过的事,你确定你还配和我谈信任么,二哥?”
    最后两个字,童唯安声音极重,林景迟罕见的失态,表情极其难堪:“童唯安!”
    童唯安用尽全力打开他的手,裹紧披肩向前走去。
    她的怒意支撑着她走了足够久,林景迟的车早已不见踪影。她的衣裙在凛冽的北风里毫无抵抗力,也不足以变化出联络工具和车费,童唯安在路边蹲下来,斟酌着如果有私家车停下来的话,她搭顺风车的安全和危险大概哪个系数更大。
    她还没有得出结论,一辆蓝色限量版r8已经停在了她身边,车窗落下,一张熟悉的脸进入她的视线:“安安,这是出什么事了?”
    童唯安在周宁不动声色的得意里站起身来,笑道:“我说下车透透气你信么?”
    她看不清驾驶座上许承则的表情,此时这么个场景遇到这么两个人,她也无心去看了。
    周宁面上的关切早已驾轻就熟:“捎你一程?”
    童唯安打量着眼前的r8,目光最后落在周宁身上时笑得有些夸张:“这么客气,那我是坐在你腿上呢,还是坐许先生腿上呢?”
    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咬牙切齿把车上两个人从头骂到了脚。
    许承则坐在车里,定定的看着童唯安的背影,难得的有些出神。
    童唯安向来认为自己的腿疾只要她有意隐瞒,便无人能看得出,可许承则在和她重逢的第一天,便在她走路时发现了端倪。后来他听许承朗说起,才知道童唯安曾经发生过车祸,腿伤严重。
    此时冬夜的公路边,她的裙角被北风吹起,盛装的背影和上个月墓园中艰难前行的模样有瞬间的重合,许承则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许总……”周宁见许承则并不开车,心中不免又酸又痛,只得试探着问道,“就这么让安安走了么?”
    许承则淡淡反问:“不然呢?难道你要下车么?”
    ☆、chapter 12
    许承则的话让周宁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恢复如初,柔声说:“许总,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许承则兀自看着童唯安的背影,对周宁的话不置可否。车里的沉默让周宁如坐针毡。几年来她凭着超乎常人的努力,才终于有资格站到了许承则身旁,可凭什么童唯安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吸引许承则的注意力?
    她怎么可能甘心。
    可身边的许承则却一如既往的沉默,周宁努力控制着面上的温婉表情,可看着童唯安的目光已经有了几分难以抑制的狰狞。
    良久,周宁终于暗暗咬紧下唇,抬起的手刚要打开车门,许承则却已经发动了车,超过童唯安一路绝尘而去。
    童唯安头也不抬的继续低头走着。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周宁此刻强忍着才能不笑出声的畅快样子。至于许承则……许承则开着车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他大概觉得给此时的自己任何一种表情都是多余吧。
    童唯安曾和林微澄说起过,许承则和林景迟都是冷冰冰的人,可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林景迟性子阴冷,仿佛一条毒蛇一样让人时刻不能放下惧怕,可许承则从不会如此,许承则的冷漠也许伤人,却从不刻毒。
    如今的童唯安早已不对许承则抱有任何幻想,许承则的绝尘而去作为一个前任而言,也并没有任何不妥,可童唯安的胸口仍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闷,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急于摆脱现在压抑的心情。
    童唯安疾步走了一段,右腿甚至已经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隐痛,却并没有更暖和一些。她把披肩裹得更紧了些,却也不过是徒劳——不过是装饰点缀,本就没有什么御寒功能,此刻她和最初站在夏家门前时觉得打扮不够正式隆重的那个自己已经彻底对立起来,如果早料到最后会是现在的结果,童唯安觉得自己宁愿裹一件军大衣去参加夏家的晚宴。
    放慢了脚步的童唯安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走到了下一个路口,可就在她不经意间抬起头时,眼前的情景却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再也迈不开步子。
    路口有些昏黄的路灯下,许承则指间夹了半支烟,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童唯安不知道胸腔内翻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站在原地看了许承则很久,看着他不明所以的收回视线,看着他抽完了指间的半支烟,看着灯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暧昧的柔光。可直到童唯安终于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却依旧觉得自己无论哭还是笑,都没有立场。
    “你……”童唯安神色复杂的走到许承则身边,许承则自然对她的语塞心知肚明:“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我可以一辈子不见你,不想起你,可……我却好像没办法看着你在我面前受苦。”许承朗薄唇微启,说出口的话连自己都甚觉讽刺,“安安,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童唯安早知自己没有料想中的百毒不侵,却从不曾想到,时至今日自己仍能被许承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激起心中万千波涛。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睫微颤,抬起的右手也有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最终,终究是在极度克制之下又垂了下去:“这条路似乎是去林家老宅的吧,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吃苦头的。”
    许承则脱下大衣随意的扔给童唯安:“这还要感谢你亲爱的表哥,能给我这个看好戏的机会。”
    童唯安低下头,手中的burberry黑色羊绒大衣上还带着许承则的温度,她又看了看面前西装笔挺的许承则,问了一个自己都后悔不迭的蠢问题:“你……不冷么?”
    许承则呼吸间的一缕缕白气像一个无声的回答,童唯安把大衣塞回到他手中,拒绝的十分干脆:“不必了,我刚刚走了足够久,已经不觉得冷了。肯舍下你精明能干的女助理陪我在荒郊野外走一段,这已经让我很想对许总说‘谢主隆恩’了。”
    许承则看着童唯安姿态高傲的神情,不自觉的轻笑,展开大衣裹在她身上,冰冷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同样冰冷的锁骨,姿势像极了一个拥抱:“我还没有身娇肉贵到这种地步——需要你用这么蹩脚的善意去拒绝。”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童唯安有片刻的失神,身上厚厚的羊绒大衣仿佛在刹那间为她抵御了所有的寒冷,她还想再说什么,许承则已经转身向前走去:“我已经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了。如果我没记错,下一个路口附近有个加油站,去那边等吧。”
    童唯安发现他走得并不快,于是也跟了上去和他并肩:“我不去老宅了,一会儿送我回市区的家。”
    许承则的话到了嘴边,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周宁就这么走了?”
    “听语气你似乎很遗憾?”许承则并不看她,童唯安嗤笑一声:“没有好好叙旧,遗憾的很。”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童唯安心情难得不错,而她心情不错的时候,向来不怎么在意旁人的想法,于是她对自己习惯幸灾乐祸的爱好没有丝毫隐瞒:“不过……你的女助理对你的行为没什么表示吗?只是温婉贤惠的听从命令?”
    许承则微皱了眉看她:“但凡给你几分颜色就一定要开染坊,你这性子倒是从来没变过。”
    童唯安对他的评价并不意外,可也知道他的话并不错,所以无可反驳。
    终于走到许承则所说的加油站的时候,童唯安即使裹着大衣,全身依旧一片冰凉。不过由于鞋跟太高,她的脚踝已经几乎酸痛的没有了知觉,反倒让她忽略了右腿的不适。
    两个人走进加油站后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进门之后,久违的暖意扑面而来,柜台后正打着瞌睡的店员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瞬间清醒过来,看清进门两个人的打扮,又有些疑心自己仍在做梦,一时之间神情诡异难辨。
    童唯安呵着手,把便利店的货架扫视了一圈,回头看许承则:“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许承则在窗边的桌前坐了下来,看着童唯安低声和店员询问着什么,自然娴熟的从他大衣口袋里拿出钱包,打开的那一瞬间,神色里的黯淡一闪而逝,快的让他险些以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钱包里早已没了当初两个人的合照,她早该不必对此抱有期待不是么?童唯安自嘲的一笑,抽出一张钞票放到收银台前。
    “热饮也只有这个了,其他的你可能更不喜欢。”童唯安把一罐咖啡递到许承则面前,在他对面坐下,“喝点暖暖身子吧。”
    店员跟在她身后,帮她加好热水的泡面端过来,童唯安笑着道谢。
    许承则打开咖啡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放到了一旁不再多看一眼,童唯安捧着泡面桶暖手,几分钟后揭开盖子,香气四溢,她喝下一口热汤,终于忍不住一脸满足的喟叹出声:“现在才觉得是活过来了。”
    许承则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默默吃面的童唯安,对面的这个女人,果然在滚烫的食物下“活”了过来,唇瓣红润,脸上也有了血色,不再是外面寒风里恹恹行走的苍白模样。
    许承则突然觉得她精致的妆容下,曾经的纯真似乎隐约可见,这个结论的得出让他有些啼笑皆非,可眼前活色生香的童唯安却让他一时之间无法移开视线。
    童唯安察觉到他的注视,把面往对面推了推,许承则挑了挑眉,对她的举动不置可否。童唯安把叉子塞到他手里,触及他依旧冰冷的掌心,指尖下意识的瑟缩:“吃一点,暖暖身子。”
    从来不吃这些垃圾食品的许承则,面对着童唯安的目光灼灼,却鬼使神差一般没有拒绝。
    原本回到柜台后打算继续培养睡意的店员,却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发呆:不远处的那对男女衣冠楚楚,外貌也极其出色,此刻两个人窝在这小小的便利店里,头抵着头同吃一碗泡面,竟让他想起了如今由于说得太多,已经越来越俗气的四个字:岁月静好。
    可随后的门声响动再次让他清醒过来,进门的男人高大英俊,神情平和,径自走到那对男女的桌前,清越的声音略带笑意:“总算找到了。”
    正低头吃面的童唯安被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吓了一跳,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在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熟悉的面孔时,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沈锐?你怎么来了?”
    ☆、chapter 13
    两个人在沈锐的目光里站起身来,沈锐微笑着朝许承则伸出手去,姿态礼貌而优雅:“我叫沈锐,安安的朋友。”
    沈锐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相貌清俊气质不符,手指白皙修长,身上隐约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许承则微微颔首,言简意赅:“许承则。”
    沈锐略有些惊讶的挑眉看了童唯安一眼,得到她默认的眼神,视线重新回到许承则身上:“……许先生,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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