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这衣服很丑吧？说实话，我挺烦蓝姐那个老女人的，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这衬衫多土，可就因为她喜欢，我就一定得穿给她看！”孟凡林冷冷地说着，眼底隐隐写着对蓝姐的厌恶。他想到自己之前走在校园里，不少女孩指着自己窃窃私语：“这男的长得挺帅的，就是品味也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啊……”
    苏雨蓦地沉下了脸，若不是因为孟凡林和她的关系还不是太熟，她肯定会忍不住狠狠教训他一顿。比如若是杨伊然做了那种事，她说不定二话不说就要揪他的耳朵了！
    可是既然今天是孟凡林主动找上门来，她就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为什么？”苏雨不由气愤地质问道。
    没错，她的朋友太少了，所以她很容易对身边的人产生感情。况且平心而论，孟凡林也是个相当聪明和勤奋的少年，她欣赏他，自是不希望他会毁了自己的前程。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今天会来找你么？因为我想，自然就来了。”孟凡林忽然转过身背对着苏雨，凉凉道。
    苏雨不由叹了口气。她很清楚，孟凡林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逃避，所以才故意扯开了话题。
    果然，不久后她就又听孟凡林接着说道：“蓝姐认识的人很多，我需要人脉。”
    “你怎么那么傻？你好好钻研技术，自然会有人找上你，到时候人脉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啊！”苏雨说道。
    “苏雨，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这个社会没有背景你实在太难出人头地了！譬如呆在吴氏，吴轶炀只会重点培养他的亲生儿子，而我和杨伊然不过是陪衬罢了。”孟凡林看向天空，语气似乎写满了对命运的控诉。
    苏雨终于知道孟凡林的问题出在哪儿了。不是因为他只是寒门子弟，也不是因为吴轶炀对周越泽的偏袒，归根究底，是因为他自己太过急功近利。
    苏雨还在想该怎么劝孟凡林迷途知返，就见孟凡林陡然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她说道：“苏雨，你应该看出我一直喜欢你吧？”
    苏雨一怔，没有回答。
    孟凡林笑了笑，几乎是自言自语道：“果然被你看出来了……其实与其说我喜欢你，倒不如说我喜欢你的生活环境，若是摘掉苏家的光环，我想我恐怕不会喜欢你，你对我来说只是豪门世家千金的一个符号，毕竟，我所认识的女孩中，只有的你家世称得上显赫。”
    苏雨垂眸，忽然感觉很沉重。柯琦薇就曾在向她坦白自己与她爷爷不、伦的关系后说过，苏雨你可别看不起我，你永远都无法了解我们这些出生贫寒的人有多渴望金钱和地位，因为你从来没有受过我们所受过的哭，你更无法读懂我们的野心。
    “苏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但其实周越泽我和是一样的……”孟凡林在说出这句话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很有嫉妒周越泽嫌疑。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继续道：“周越泽同样也是野心勃勃，渴望着成为人上人，只是他比我幸运，先是有周家，再是有你，现在还有他那家财万贯的亲爹，不然，他就未必会过得比我光彩到哪里去了……”
    苏雨忽然觉得孟凡林的话太过可笑。
    “你错了……”她开口道：“在他的养父病重住院，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和周家扯上关系，或者是扯上关系，周家却对他不理不睬，在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是吴轶炀的儿子，他就从没想过放弃自己的原则……”
    他一直在坚持，他也一直懂得等待，否则兴许早在好几年前，他就能凭借他的头脑与姿色，成为所谓上流社会的“新贵”吧？
    “而这，就是他和你不一样的地方。”苏雨说道。
    ☆、第五十三章
    “破了？”
    苏雨抵达录制现场的时候，柯琦薇眯眼瞧了她一番，盯着她身体的某个部位，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雨丈二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她疑惑地抬起头，还想问问柯琦薇什么意思，就察觉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暧昧、十分意味深长，让她的心顿时猛地“咯噔——”一下。
    苏雨这几天最怕的就是别人用这种眼神看她了，就宛如窥视到了她最私密的事，令她羞得无地自容。她这几天一直穿着高领衣服，走路也是万般小心翼翼，就怕被一些火眼金睛的人瞧出啥端倪来。
    周越泽这家伙自从上回开了荤之后，一到两人独处时，就时常会用那种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不过这几天为了“疗养生息“，她都没有答应，无论这家伙如何撒娇耍赖，她就是不答应。
    因此苏雨自认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走路也绝对不用特别注意都能走得相当自然，真的不知道这柯琦薇是什么眼睛，怎么看出来的。
    苏雨紧张地想要制止住柯琦薇接下来的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说那层膜……破了是吧？”柯琦薇一脸戏谑道。
    苏雨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柯琦薇的音量不算大，但偏偏她生得千娇百媚、风情万种，最是吸引男人的目光，况且苏雨自身长得也不差，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高贵优雅的气质，两人站在一起，饶是录制现场也有几个长得挺漂亮的年轻女孩儿，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是落在她们身上。
    所以，柯琦薇说的虽不明显，但却足以让任何听懂的话，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大部分有心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苏雨感觉所有的人目光都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什么样的眼光都有，几乎要在她的身上烧出好几个窟窿。
    苏雨差点要恼羞成怒了，恨不得将柯琦薇的嘴巴缝上。
    这女人怎么能说话这么没有分寸！让她一下子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干什么这么看我？有什么好害臊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况且他们听到了也只会觉得你这丫头真的纯情，都二十好几了才将自己的第一次送出去。”柯琦薇不以为然道。
    苏雨的脸火烧火燎的，发现自己和柯琦薇三观委实不同，也难得她们俩会走得那么近。
    果然，她和柯琦薇之间的友谊一直很微妙……
    “第一次感觉怎么样？周越泽对你温柔吗？我跟你说，看一个男人心里有没有你，就看他第一次会不会珍惜你。”柯琦薇说到这里时大概是想到了自己那不怎么愉快的第一次，脸沉了沉，睫毛微颤。
    人是不是总是这样，明明道理都懂，但偏偏还是会一条路走到黑。其实在一开始苏长铭就和她说过，我们之间只有金钱关系，你考虑清楚了。是她，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苏雨没有发现柯琦薇的异常，而是不由地回忆起那个夜晚，她和周越泽两人都是一阵兵荒马乱，想想还真的挺好笑的，原来那小子也有紧张慌乱的时候。至于温不温柔，反正她有感受到周越泽对自己的珍惜和重视……
    “我看周越泽那小子也是个雏、儿，你们估计发生不少状况吧？说说呗！”柯琦薇立刻敛去眸底的哀伤，兴趣盎然地问道。
    “……”苏雨第一次发觉原来柯琦薇也这么八卦，不过她还是不得不佩服柯琦薇过人的观察力。说实话，在和周越泽并不太熟悉那会儿，她以为他谈过的女朋友两个手掌都数不过来，自然对于他的“清、白”，她也没抱过什么希望……
    大概是看出苏雨的疑惑，柯琦薇冷哼了一声后解释道：“看人不要只看表面，有些人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内心龌龊腐朽透了，有些人则恰恰相反。”
    “好了，言归正传。”柯琦薇突然又恢复了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问道：“那小子技术如何？耐力惊人不？”
    “算我求求你，别说了行吗？”虽然知道柯琦薇已经特意将音量降低到只有她们两人可以听到的程度，但苏雨还是忍不住皱眉瞪了柯琦薇一眼。
    柯琦薇知道自己玩笑不能开得太大，遂耸耸肩，不再说什么。
    这时化完妆的孙筱雅朝她们走来，穿着一字领露肩蝴蝶结条纹上衣，和一条青春朝气的牛仔裙，衬得她愈发年轻清纯，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个要奔三的女人了。
    自从孙筱雅进入演艺圈之后，柯琦薇就会经常来拍摄现场看她，偶尔也会约苏雨出来。苏雨现在和孙筱雅的关系不咸不淡的，但两人相处的时候倒也算是自然。
    苏雨还记得当时她爷爷这么问她：“你直接说周越泽那小子是你的未婚夫，不就没有那么多事了？”一句话说得似是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到她身上，她虽然也感到委屈，但确实也有些心虚。
    其实在看了孙筱雅上回演的电影之后，苏雨就对孙筱雅拍摄的过程挺好奇的，所以对于柯琦薇诸如此类的邀约，她有时也会接受。
    “柯姐，大老远就听到你在那里说苏雨‘破了’，苏雨，周越泽那小子应该挺强的吧？”孙筱雅说着就坐到了她们的对面，喝了一口开水。
    “我们换个话题行吗？我怎么从来就没问过你们这种问题？”苏雨情不自禁地抱怨道。
    “哼，我倒是想说，可是我自己都不记得我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是和哪个男人做的，你就算问，我也回答不出来啊！”孙筱雅说道，语气轻松得就好像在说自己已经忘了第一次为她理发的男人是谁。
    “我可是和你说过了哦！”柯琦薇紧接着就向苏雨补充道。
    苏雨猛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会。
    “哟？柯姐，你的第一次怎么没有告诉我？苏雨，快说！”孙筱雅连忙兴冲冲地问道。她太想知道了，这柯琦薇究竟和苏雨的爷爷是什么关系。
    “行了！我说你这么冷的天怎么还给我穿得这么少？这片场有暖气也没见她开！”柯琦薇戳了戳了孙筱雅□□出来的漂亮的锁骨，冷着脸问道。
    孙筱雅笑了笑，知道柯琦薇是故意转移话题的，索性配合她说道：“我只是个新人，没有人会愿意为了我一个人而开暖气的，那电费可是很贵的噢！至于这衣服，拍摄需要啊！”
    “太过分了，我等会儿就找人把暖气开了，电费我来出。”柯琦薇说道。
    “别别别……”孙筱雅连忙说道：“我一会儿还要去场外拍摄，没什么好开的。”
    柯琦薇闻言只好作罢，接着上下打量了孙筱雅的着装一番，不无好笑道：“我说你真奇怪，明明出道的作品是走性感路线，怎么现在又改成这么乖巧的打扮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知道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女人床下是淑女，床上是荡、妇吗？”孙筱雅回答道，嘴角的笑似乎暗藏着对某些男人的嘲讽和不屑。
    “筱雅，一会儿好好表现，争取一次就过，也免得ng太多次，你冷着了。”这时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一边说话一边故意将手搭在孙筱雅的肩膀上，眼神猥琐而放肆。
    孙筱雅立刻笑得花枝乱颤，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对反在吃自己豆腐，又或者根本不介意，娇滴滴道：“嗯嗯，导演，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关心。”
    那中年男人走后，孙筱雅的才一脸嫌恶地擦了擦方才被男人碰到的地方。
    苏雨和柯琦薇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孙筱雅才刚刚出道，就能立刻发布个人新曲，她究竟牺牲了什么，大家隐约都能猜到一些。
    没有人的成功是唾手可得的，多少人为了成功，几乎牺牲了所有。
    “对了苏雨，你知道孟凡林吧？就那个吴氏的采矿机器人发布会上，和周越泽站在一起的……”孙筱雅狠狠灌了一口水后，突然说道：“我那天在ktv，看到他搂着一夜总会的女老板，那女人老得都能当她妈了……改明儿你介绍他和我认识认识呗！我就喜欢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梦想可以不择手段，不去顾忌所谓的伦理道德，真他妈的和我合拍！”
    ☆、第五十四章
    孙筱雅的这首单曲被选定为一部青春文艺片的主题曲，旋律优美，节奏欢快。大概为了切合电影的主题，制片人要求工作人员选择的拍摄场景尽量山清水秀，因此如若不是苏雨亲临拍摄现场，恐怕在看到后面制作好的mtv时，会误以为那是在充满诗情画意、鸟语花香的春季拍摄的。
    镜头中的孙筱雅一头直发长长地披在肩膀两侧，随着微风轻轻飞扬起来，偶尔有几缕头发落在眼前，她伸出手轻轻捋开，不过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动作，她却做起来万分清纯迷人。
    苏雨感到挺新奇的，以前和孙筱雅玩在一块，她倒从来没觉得她这么漂亮，现在在镜头下，她似乎就算是手指，也是肤若凝脂，白皙纤细，完美得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了。
    mtv讲述的是一段有些遗憾的故事，女主高考结束来到父亲工作的城市度假，在一顿饭局上认识了男主并一见钟情。她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份秘密，不料三天后就得回到家乡报考志愿。她在一所更好的大学与男主所在的那座城市的大学摇摆不定。
    不得不说孙筱雅可能天生就是表演的这块料，将女主初遇男主时的小女孩心思，以及报考大学时内心的强烈挣扎演绎得出神入化。
    最后，女主还是选择了那所更好的大学，因为她觉得男主不一定会喜欢自己，而且他的年纪，可能也早有老婆和孩子。
    结局自然是两人并没有在一起，然而mtv直到最后都没有向大家揭晓，男主是否有喜欢过女主，男主究竟有没有老婆和孩子。这就好像是生活，有些真相你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但是那些真相，往往你只要迈出一小步，它就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你眼前。
    女主当时明明只要问一下她的父亲，她就能确定男主是否已有婚配，但是她害怕被父亲发现自己的秘密，所以一直没有勇气开口。她蹉跎了十年最美好的青春时光，仍是孑然一身，因为没有人能够代替男主在她心中的位置。
    在mtv末尾，有这样一句话：请珍惜令你砰然心动的那个人，因为也许你一生，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
    “这句话说得挺有道理的……”柯琦薇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字说道，面沉如水。
    可不是吗？也许你一生，都不会遇到第二个能令你怦然心动的人。
    “这只是初成品，还没经过制作改良呢。”孙筱雅将一整个上午拍摄好的mtv关掉，咂咂嘴道：“真是低成本拍摄，不过一天就结束了，我想要不是k市在南方，就算到了冬天植被也是翠绿，恐怕那制片人能将就到随便买几株假盆栽冒充春天，因为他不舍得机票钱。”
    柯琦薇“噗嗤——”一声笑了，点了点孙筱雅的鼻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没关系，只要到时配上你那天籁之音，再烂的mtv你也能红。”
    “这话我爱听。”孙筱雅顿时得意起来，眉眼间都洋溢着自信和神采。
    后来，苏雨和柯琦薇一起先行离开了，孙筱雅则还有应酬。
    回去的路上，柯琦薇的脸色始终阴沉着，苏雨明显感觉，她在出发前和回来后，情绪似乎天差地别。
    果然，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柯琦薇突然侧过脸，用一种十分不屑的口气说道：“那个mtv真是烂！那个故事真是无聊！不过，最后那句话倒是还可以……”
    她说完，就忍不住从包里抽出一根烟来，翻出打火机熟练地点上。
    柯琦薇今天情绪实在太过失控了，她以往有洁癖，不允许任何人在她的车上抽烟，包括身为她上司的，苏雨的爷爷苏长铭。
    苏雨垂眸，一言不发。柯琦薇蹉跎的青春时光，何止是十年，她虽然有数不清的异性朋友，但却始终没有安定下来。有人说，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孤独，她不知道，柯琦薇是否孤独。
    柯琦薇会直到现在都孑然一身，是因为她的爷爷吗？苏雨下意识地抗拒揣度柯琦薇对她爷爷的感情……
    等红灯的时间花不了多长，因此柯琦薇也立刻调整好心情，踩下油门再次冲了出去。待车子停下时，苏雨才愕然发觉，这里不是她家，而是，吴轶炀的别墅，也就是周越泽住的地方。
    “你怎么送我到这里了？”苏雨疑惑，接着问道：“还是说，你找吴先生有事？”柯琦薇和吴轶炀交情貌似很不错，这一点她知道。
    “你傻呀！都订婚了还不多和周越泽呆在一块，难道真的要等到扯了证儿啊？怎么有你这么不开窍的人！”柯琦薇嗤之以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