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萧牧默声不语，此刻心中已是天人交战！沉默良久，萧牧点了点头，“下去准备吧！”
    王御医应声之后退了下去，萧牧转身走进屋内。初丹上夜，看到萧牧进屋，福身略施一礼便退出了屋子。
    萧牧走到床榻旁坐下，牵过尹玥的手放在掌心，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只觉心里钝钝的疼着。
    “如你所愿，我便陪你赌一回！你生，今次之事一笔勾销！你死，便慢些走等我追上，我们新仇旧恨一并算清！”
    秋分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进屋子，只两步路，秋分却是举步维艰！将药递给萧牧，秋分仍旧迟疑不定！
    萧牧端着药碗，看着浓黑色的汤药散发出一股腥苦的气息，莫名的便想起尹玥若是醒着会是什么模样。
    定然是皱着眉头苦着脸，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被逼着喝下苦药之后，还会憋着嘴，咬着嘴唇，一脸愤愤的不舒坦！
    思及至此，萧牧黯然：玥儿，你才是那讨债的鬼！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也要将我挞伐一遍！
    微微吹了吹汤药，萧牧慢慢的喂尹玥服下。放下药碗，萧牧一直紧紧地握着尹玥的手，她的手是暖的，难得的一种温度，却不知还能留多久！
    服下药未出一盏茶的工夫，尹玥忽然动了一下，整个人还未睁开眼，但是却猛然翻过了身，面冲床榻之下，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萧牧怕她经脉逆行，连忙将尹玥扶起身，一只手按住她的脊背处，理顺着她身上的气息与内力。
    尹玥吐血之后便重重的跌倒，整个人毅然昏迷不醒。王御医上前为尹玥诊脉，可是她脉象紊乱，错综复杂，纵使王御医行医多年，也没有见过这种脉象！
    “玥儿怎么样了？”萧牧急切的看着王御医。
    “微臣无能，尹女史的脉象微臣闻所未闻！微臣无能为力，还请二皇子赐罪！”王御医说着便要下跪。
    萧牧伸手扶了他一下，“你下去吧！”
    屋子里一片寂静，萧牧俯身凑近尹玥，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呼吸。手中的柔荑方才还有着温热的感觉，现下一丝一丝的被抽掉，萧牧多么用力都无法让尹玥的手再暖起来。
    皇上很快得到了消息，赶来的时候，尹玥面色苍白，毫无声息。若不是那仅有的一丝微弱的呼吸还撑着，现下她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火烧藏书阁的事情一出，同时上了尹玥与萧钰，皇上一怒之下严令慎刑司必须查出这纵火之人！
    慎刑司顶着压力，用尽了手段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竟然是废皇后从前的贴身嬷嬷念芹！她记恨尹玥将废皇后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对淑妃也是恨之入骨！
    所以，才会趁着萧钰与尹玥都在藏书阁的时候将宫门反锁并且放老鼠进去将油灯撞到，才会引发了那场大火！
    如今萧钰虽然脱离了危险，可是尹玥眼看着便是行将就木，皇上怒急，下令将念芹五马分尸！
    可是，就算念芹的死法再惨烈一万倍，仍旧换不回尹玥的一条性命！
    从天明直到晌午，眼看着落日西沉，萧牧一直纹丝不动的坐在床榻旁看着尹玥。就这样送她离开，然后再去追她一程！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哀莫大于心死，萧牧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眼中从焦灼到期盼，最后黯淡无光。
    感觉到手心中有一下异动，萧牧麻木的竟然不太敢相信，茫然的低下头看着尹玥的手，她的手指真的在动！
    萧牧猛然凑到尹玥耳畔，“小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萧牧紧紧地盯着尹玥的脸，她的眼睛似乎是在动，可是仔细看好像又没有，萧牧心如擂鼓，转头向外高声喊着，“传御医！传御医！”
    王御医匆匆进屋，慌忙掐住尹玥脉搏，一早的时候尹玥还脉象紊乱，如今竟然和缓平顺许多，这明显是生相！
    “这……怎么会……”王御医瞠目结舌，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小玥到底怎么了！”萧牧被王御医的话惊得心绪不宁。
    “尹女史的脉象显示生还的转机，这个……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是说她没事了？”
    “身子内力耗损过度，底子也虚透，着实需要好好调养！但是，这脉象却无性命之忧！”王御医说的十分笃信！
    萧牧大喜过望，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整颗心大起大落之下，如今似是经不起一点点的波动！
    “小玥，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这一回，我们赢了！但是你背信弃义一事，我绝不善罢甘休！”
    尹玥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萧牧相信，她一定能听到自己方才说的话！
    萧钰在床上足足躺了五日，虽然伤势依旧未愈，可是谁也拦不住他要见一见尹玥！这五日，他度日如年！
    每日里都听到下人来报尹玥的情况，一开始尹玥病危，没有人敢将此事告知萧钰，知道后来御医确诊尹玥已无性命之忧，萧钰才知道，原来他经险些与尹玥阴阳两隔！
    伤人的，伤心的，这宫内似是祸事不断！
    萧钰的伤好的极快，没出一月便已如常，虽然他自己还能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可是，于他而言，这已经不值一提！
    尹玥半月之后也渐渐醒来，内伤不同外伤，将养起来格外的耗时、耗力！
    恍惚间可以睁开眼，张口出声却很艰涩。躺在床上头脑依旧混沌，尹玥昏昏沉沉的也没有精力多思考。
    稍稍转圜之后，尹玥开始迟疑，她好像并没有忘记什么，出现在她身旁的每一个人她仍然都记得！自己为何会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历历在目！
    这与她先前预计的结果似乎并不相同，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还记得已发生过之事？
    尹玥决定要救萧钰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解封经脉，三针定精，这样的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解了燃眉之急，却是死路一条！即便大难不死，她如此催动内力，又强行调动内息，体内的散尘丹一定会快速的溶解。
    散尘丹的药效一出，尹玥将失去所有的记忆！一具死尸、一张白纸，这便是尹玥的命！
    可是，为什么与自己所想不同呢？到底错在了哪里？
    尹玥精神不济，每日里也不能想很久，身子终究要慢慢康复，这段日子，萧牧与萧钰已是茉凤苑的常客。
    有时尹玥亦会觉得不太妥当，可是，经过了这次的死里逃生，他们二人似乎都被惊吓到了！生怕一转身的工夫，便是最后一面！
    服过药之后，尹玥含着一块冰糖，微微侧头看着正在收拾药碗的秋分，“秋分，藏书阁失火是何人所为？”
    秋分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来到尹玥身旁，“奴婢听小叶子说，是念芹所为！”
    尹玥稍稍想了想，念芹便是废皇后从前的贴身嬷嬷。她能这样做倒也不稀奇，一并除掉了自己与萧钰，倒是省了心！
    “小姐，您就莫要再想这些事情劳神了，皇上早已下旨将她五马分尸！”
    死的是惨了点，不过戕害皇子性命，这样的死法她不怨！
    秋分为尹玥掩好被角，端着汤碗转身出了屋子。尹玥稍稍侧身背向外，闭上眼睛正要休息，身后传来轻慢的脚步声。
    这样的脚步声，即便是不回头看，尹玥也知道是谁，仍旧闭着眼睛装睡。感觉身旁有人坐下，尹玥心中轻笑一声。
    “我知你未睡，这便是不想看到我！”萧牧的声音幽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