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看着宫门正殿大门虚掩着，楚离准知萧牧一定在这里，伸手推开殿门，楚离也没多想。进入殿内左右环顾，萧牧真的端坐软榻之上，却是将将坐在软榻的边沿之处。
    从前尹玥素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半依在这软榻之上翻阅医书典籍。萧牧若是腾出时间，便会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她看书，便像是现在这个样子。
    楚离神情焦灼，大步流星行至萧牧身旁，看到他竟然还能岿然不动，神情泰然的坐在这里，禁不住心里有些躁郁。
    “吾皇竟然还能稳如泰山的坐在这里，倒真是应了那句：皇上不急太监急！”楚离思深忧远的叹了一句！
    楚离的抱怨倒好像出口便烟消云散了，萧牧置若罔闻，并没有理会他。楚离愈发的焦灼，负手轻叹，在萧牧面前来回踱步。
    “老二，今日你的话，说的可是有些太过！莫说是玥儿，就是莫离，听过之后也怒不可遏的闹了一通！”
    萧牧漠然，依旧不予回应。较比方才稍好一些的是，萧牧虽未回应，但总算挪动了身子，换了个姿势。
    楚离这边焦灼忧心，可他越是急切，，萧牧便越是泰然。一样的疑问，楚离来来回回的重复了三遍，可萧牧做出最大的回应，只是豁然站起身，迈步向外走去。
    楚离无奈，跟着追了出去，眼见着萧牧缄口不言，孤身清冷的先后花园走去，楚离真是越发的看不明白，萧牧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二，情势已然迫在眉睫！好，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但你好歹与我说一句心里话，玥儿的事情，你准备如何收场！”
    萧牧绕过曲折蜿蜒的宫内回廊，径直的走向花圃内的秋千架。
    入冬时节，寒风飒飒，秋千架上早已换好了柔软舒适的蜀褥垫着。
    萧牧转过秋千架，撩袍坐到褥上，双手轻轻摩挲着扶手上的锦线，这是她为尹玥亲手缠上的。
    如今，墙内秋千依旧轻摇，可却再难见到佳人笑靥。
    萧牧何尝不知，今日他说的话会导致怎样的恶果！也正是因为知道的清楚明白，萧牧才会迫于无奈，出此下策！
    那样的情形之下，若非说的分风劈流，刻薄寡思，尹玥又怎么会被那些话吓得竟然没有发觉其中漏洞百出！
    萧牧真是不知，他是该窃喜庆幸，还是该颓靡懊丧！
    当时，情势计穷势蹙，萧牧亦是无计可施！他要救姽婳的命，就必须逼迫尹玥即刻动手施救！
    万般无奈，萧牧能想到的，也唯有这一个办法而已！
    果然，与他所料中无差。
    尹玥真的被萧牧的三言两语激怒，甚至怒上心头，对萧牧所言深信不疑！
    他们二人曾经心心相印，彼此心照不宣。
    事到如今，萧牧误会尹玥在先，她为此心灰意冷，竟然选择一走了之！萧牧曾为此悔恨不已，可却恨错难返！
    可是，今日旧事重演，尹玥也重蹈萧牧覆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牧有些出神的看着秋千架，楚离等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他的第一句话！
    “你信不信？”
    楚离重重叹了声气，也是禁不住有些埋怨。
    “当时，真是险些被你吓死！现在，便是将要被你气死！我说老二，什么话不好说，你偏偏挑了最不能说的来说！你说的哪里是话，分明便是剜人心肝的匕首！”
    楚离苦笑一声，身子向后靠在秋千靠背上，双目重重阖上。
    “我还有得选吗？若不那样说，你觉得什么理由可以说服她救姽婳一命！”
    萧牧说的也是理儿！楚离无计可施的点了点头，也多亏萧牧急中生智想出了这样的说辞恫吓尹玥，不然，只怕是大罗神仙也难劝说她救治姽婳！
    “你说的也是，要是再拖下去，只怕劝的服玥儿，也救不回姽婳了！只是……”楚离不知怎样形容自己现下的心情！
    萧牧所作所为，楚离全部认同，今日也真是多亏是他！
    可是，楚离明知事情无法放到一起比较衡量，但心中却忍不住想要问一句，难道，姽婳的性命要比他与尹玥的感情重要吗？
    萧牧仰躺在秋千上，听着楚离欲言又止，自然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
    “你都不信，她却信了！我不该信，却从未多想……”
    楚离细想，便知道萧牧话中之意，无非便是他与尹玥这一次又一次的误会。
    他们二人太像，无论是心思、性情。这也正是他们二人可以一路相携走到如今的夯实基础。
    可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对的事情，他们同仇敌忾。可若是错的事情，他们也错的如出一辙！
    “小离身子也已见好，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便莫要再多虑了！”楚离拍了拍萧牧的肩，“我这就回了，你……不与我同去看看姽婳如何了？”
    萧牧默然良久，随后缓缓摇了摇头，“不了，她会尽心的！”
    尹玥当然会！即便拼尽全部，尹玥也一定要将姽婳从鬼门关拉回来！毕竟，她死不要紧，可萧钰不能有任何闪失！
    诚如萧牧所言，楚离匆匆赶回巽离阁的时候，却是在尹玥的厢房找到了她与莫离。
    楚离忧心的向床榻之上看去，尹玥面色苍白，呼吸沉缓，手上竟然还被包扎着。
    “玥儿这是怎么了？”
    莫离愁容满面，现下，他连吵闹的心情都没有了。听到楚离询问，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转身离开了房间。
    “姽婳伤势严重，玥儿舍了自己一半的内力才护住了她的心脉。至于她所中之毒，玥儿亲身试毒，也只能将将控制毒性不再恶化蔓延！”
    “那……”
    “暂时死不了而已……若三日内玥儿配不出解药，姽婳也算是真的将自己玩死了！”
    “其实，老二并非……”
    “我知道，他不会！”莫离打断楚离的话，说的亦是神情暗淡。
    莫离固然有气，可等着尹玥为姽婳治疗的时间里，莫离也算是冷静下来。若真的算起来，他与萧牧相识比楚离还要早上个一年半载。
    虽说这些年未见，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萧牧是个什么性子，莫离怎么会不清楚。
    今日若非事出突然，加之萧牧来之前没多时，他们三人才将将挖出最大的疑点直指姽婳！或许，事情不会急速加剧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莫离守在厢房外，就是想等尹玥出来后劝一劝她。却没成想，尹玥损耗过度，未踏出厢房大门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尹玥昏迷期间曾醒过来一次，虽说神志不清，依旧有些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好在关于姽婳的事情，该嘱咐交代的尹玥都细数了一边，随后又昏了过去。
    姽婳只有三天时间，尹玥骤然损失一半内力，且不说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即便是醒了过来，还是否可以为姽婳诊治也很难说。
    现下倒是好，一个没救回，又搭进去了一个！
    萧牧接到楚离的消息，紧着赶到的时候，尹玥已经醒了过来。倚着软枕坐在床榻之上，秋分正在给她喂药。
    萧牧行色匆匆的推门而入，看到尹玥醒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仔细瞧着她憔悴不堪的模样，只觉痛彻心扉。
    秋分听到有人走入，转回身望去，见到是萧牧后忙起身行礼。
    萧牧淡淡的摆了摆手，秋分端着药碗走出了屋子。
    迈步行至床榻旁，萧牧俯瞰着床榻之上低眉顺眼，面无表情的尹玥。
    “你……可还好？”萧牧喉咙一阵灼烧的感觉，不过四个字，竟然说的无比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