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时间来到八月底，修士竞技大会终于如期开赛，瞬间吸引了无数新闻媒体的目光。
    连原本收视率持续火爆的秘境模拟对抗赛，热度都有些被抢过去了——毕竟战队修士的模拟对抗是团队作战，无论环境、战术还是赛制都相对复杂难理解，而民间修士的竞技大会却是单人擂台赛，上场就开干，无疑更加符合广大观众们的喜好。
    与此同时，在燕裕的不懈努力之下，上面也终于特批在燕郊以北建立“修士特许贸易区”，允许民间修士在这里进行各种交易活动，并且完善“民间修士注册”和“在籍准入规定”。
    一切似乎都在步入正轨。相比于风雨飘摇的前世，现今陆国北境已平，南陆暂安，东海休战，西疆无事，民间修士也在有序收编。如果要颁发什么“陆国和平奖”，燕裕自认可以提前站到领奖台上去，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出来提名。
    当然，他素来是淡泊名利的，因此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知道他的功绩。
    不求家喻户晓，唯愿海晏河清！哥的伟大，在于无名！
    与叶筠依依惜别之后，燕裕便带着林柠启程南下，准备归队。
    在平京这边待了半个多月，他也有些想念战队成员们了，如今正好确认一下她们的训练情况如何。
    手机发个消息先。
    【以德服人】：姑娘们，我回来了！请准备好述职报告，待队长归来后接受检阅。
    【林柠】：我就不用了吧？我这段时间一直跟你待着。
    【以德服人】：废话，当然不用。
    【林柠】：就是确认一下。
    【云锦】：河源净瓶已经炼化完毕，我在东北这边收集降水，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魔法少女溪溪】：我也有在好好练功！锥子已经会用了！
    【超绝无敌魔尊子】：才出去半個月，有什么好确认的？
    【以德服人】：你怎么又改昵称？
    【超绝无敌魔尊子】：昵称就是女人在网上的衣服，你见过女人一年到头只穿一件衣服的吗？
    【陈灵韵】：我已经化府阶了。
    【以德服人】：扯淡，我走之前你不是说还有三周吗？
    【陈灵韵】：你在平京待了15天，两周多，约合三周也没问题吧？
    【以德服人】：既然大家都全员化府了，那也没必要留在秘境继续冲级，咱们准备回金陵府去吧。
    【陈灵韵】：我在五台山。
    【以德服人】：你出家当尼姑了？
    【陈灵韵】：明知故问是吧？我在修炼眼耳双识。
    使君的神通手段唤作“耳目通天”，第一步便是修炼眼识和耳识。前世的陈灵韵是在五台山道场跟随枯明老尼修行的，今生虽然因为牵丝大法的缘故，她进入化府阶的时间点被提前了一大截，但除此之外的部分似乎没有改变多少。
    枯明老尼，和之前打过交道的慈念禅师类似，只精研佛法道法的理论本身，对斗法完全不感兴趣，手头也没有任何用于自保的法术或者法器，可以说是武力值为0。
    对这样的民间修士，上面自然是非常放心的。考虑到他们早在灵气复苏以前，就在宗教司有备案注册，燕裕觉着这些人应该不算民间修士，而是归类在军府修士、战队修士和民间修士之外，单列一栏“宗教修士”。
    【以德服人】：修炼得怎么样了？
    【陈灵韵】：学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以德服人】：所以是遇着瓶颈了，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陈灵韵】：罗马也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
    【以德服人】：我来看看。
    【林柠】：我也去。
    “伱去干嘛？”燕裕偏头问道。
    “我去学做斋菜。”林柠理直气壮地道。
    “你要给陈尼姑烧饭吗？不许去！”燕裕说道。
    “就去就去，哼！”林柠冲他皱了皱鼻子，“你那么不喜欢我，我就只做饭给灵韵吃，你别吃！”
    燕裕懒得跟她置气，径自调转剑光朝三晋省方向飞去。
    林柠迅速跟上，紧随其后。
    陈灵韵发过来的地址，并不在五台山风景区之内，而是所谓的“台外寺庙”，名唤“清净庵”，距离最近的村子也有30多里，凡人要来游览非得包车不可，因此全年基本没有多少游客。
    当然，对于剑仙而言就简单多了。燕裕在附近山头上空盘旋片刻，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寺庙，迅速从空中降落下来。
    第一印象：小。
    迎客山门、供佛正殿、东西配殿，然后就是供尼子和客人居住的后殿，总占地目测估计1亩半左右，跟风景区里头的那些大寺相比简直寒酸到不行。
    但却非常符合燕裕的认知：只有远离商业化氛围的道观禅寺，才有机会出现厉害的宗教修士。
    大概是从陈灵韵那里得知有客人来访，枯明老尼派了两个小尼姑过来迎接，差不多读小学的年纪，让林柠感到大为震惊和隐怒，问其中一个小尼姑道：
    “你们这个年纪，难道不应该在学校里读书吗？”
    “读啊。”小尼姑天真说道，“我小学四年级。”
    林柠顿时语噎，又质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尼姑庵里？现在这时间还没放学吧！”
    “放暑假呢，姐姐。”小尼姑笑着说道。
    林柠顿时绝倒，连忙向燕裕投去求助眼神。
    燕裕暗骂了声少见多怪，问小尼姑：
    “是爸妈送你在这里寄养的？”
    “对啊。”小尼姑说，“村里大家都说师父是有道行的，让我们过来拜师学艺，看看能不能修成菩萨呢。”
    于是事情真相大白，并不是什么“贫穷家庭不让女儿接受教育”的传统批判戏，而是紧跟时代的“凡人修仙传”，林柠憋了半天憋不出话，暗中传音给燕裕道：
    “她们年龄这么小，也测不出修行资质的吧？”
    “你是吃饱了没事非得去管别人怎么养娃吗？”燕裕不耐烦道，“哪怕没有资质，暑假里在这边学点佛经，不比整天在家刷短视频追星当魔怔粉更好？”
    林柠无言以对，只能扭头看向周围，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两个小尼姑头上的僧帽。
    两人来到正殿门槛外头，便看见枯明老尼正端坐在里面的蒲团上讲经。
    听众不多，只有两人。
    一个身材小巧玲珑，五官精致完美，正是镇海战队的陈灵韵；另一个身量稍高，看相貌也是熟人，却是火凤战队的唐小怜。
    林柠对此颇为惊讶。灵韵可是因为参加了团队合修，被若溪和赵姐的修行资质带飞，才在这个时间点进入化府阶的。唐小怜又没有合修助力，怎么进阶也如此神速？
    燕裕也很是意外，因为前世周红羽挂掉之后，章怀德升任队长职位，而接任副队长之位的正是唐小怜。
    坊间当时有流言说，平西军打算将其打造成第二个周红羽，还给她找了许多位阶很高的厉害蛊虫……当然最终结果是失败的，因为她的修行资质比不上周红羽，本身的战术风格更偏向于奇诡多变，比起周红羽的强硬霸道还是有些差距。
    如今自己跟她也算关系熟络，倒是不必在背后瞎猜，直接问就行了。
    等枯明师太讲经完毕，示意外面的两人可以进来之后，燕裕这才跨进殿内，诧异问唐小怜道：
    “你怎么也在这里？化府了？”
    “对呀！我资质优秀，不行吗？”见他一脸“你怎么在这”的意外表情，唐小怜也有些不爽，反呛他道。
    “你资质真那么优秀，周红羽怎么不退位让贤，把队长让给你当？”燕裕嘲笑她道。
    “她还没有化府呢，只是快突破了。”陈灵韵笑眯眯道，“反正每天吐纳也就占用几个小时，不如早早来这边修炼适应、节省时间。”
    这话也说得没错。人剑合一讲究大量练习，五行精英需要长期采集，神识寄宿依靠实验辅助，耳目通天的修炼要求的则是参悟心法，所以使君在洗髓阶就可以提前过来学习理论知识，等到修为进阶至化府，刚好理论知识也学完了，就可以直接进行修炼实操。
    只要你不是那种资质差到一旦离开队友，吐纳炼气效率就会暴跌的废物，这样做肯定是更节省时间的。
    燕裕不再纠结唐小怜的事情，继续问陈灵韵道：
    “你遇到了什么瓶颈？”
    陈灵韵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看向枯明老尼。
    燕裕一怔，心说好家伙，我是有前世记忆，知道枯明老尼可以信赖，但你来这里才多久啊，直接就看透这位老尼的为人秉性，还拜她为师父了？
    枯明老尼微微一笑，伸手指向陈灵韵道：
    “心猿多忧。”
    然后又指向唐小怜道：
    “意马跳脱。”
    心猿意马，指的是人的心思意念如猿猴、野马般难以控制，但枯明老尼这两句判言还是有区别的。
    心猿聪慧，而聪明人就喜欢东想西想七想八想，脑子转得停不下来，没法完全放空，还怎么好好静心修炼眼耳通？这是陈灵韵的问题。
    唐小怜的瓶颈却是心思太野，爱玩怕无聊，总想着跑外面去耍，自然也就没法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修炼。
    燕裕也是哂笑起来，这两位都是不安分的主，要练耳目通天确实难度不小，便给枯明老尼提建议：
    “不如先关到小黑屋里，幽闭个十天半月，自然就静下心来了。”
    陈灵韵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不需要自己开口。下一秒，唐小怜果然跳起来了：
    “哇燕队你好狠的心！我没有得罪过你吧？为什么要出这种毒计害我！”
    燕裕直接反问：
    “幽闭十来天把心静下来，和不关禁闭但要在这里住上半年一年，你选哪个？”
    唐小怜哑然片刻，连忙叫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再……再给我一个月，最多一个月，绝对能练成！”
    她这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在嘴硬，因此燕裕也没继续跟她斗嘴，问枯明老尼道：
    “能行吧？”
    “可以。”枯明老尼从善如流，“每天在藏经室里坐六个小时，安安静静地把佛经读通吃透，对她们的心境修行有帮助的。”
    “哇，燕队！我这次真被你害了！”唐小怜叫起屈来。
    “不急着谢。”燕裕淡定说道，“等你练成了再来谢我吧。”
    “你们两个关系似乎挺好？”陈灵韵突然问道。
    林柠也赶紧竖起耳朵，只听见燕裕厉声说道：
    “佛门清净之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大师，我觉得这人心实在难静，建议给她的禁闭时间翻个倍，不如就每天诵经十二个小时好了。”
    唐小怜赶紧跟陈灵韵窃窃私语起来，说燕裕这哪里是来看望她，分明就是过来捣乱的。
    燕裕又跟枯明老尼聊了几句，随后才转身准备离开。毕竟尼姑庵里也没法给他一个大男人提供住处。
    林柠迅速跟了上去。两人御剑离开五台山范围，只听见燕裕笑着问道：
    “不是要学做斋菜吗？怎么又走了？”
    柠柠硬着头皮辩解说道：
    “她们不是要在藏经室里禁闭嘛，那就只能辟谷了，不然我送斋饭进去，不是打扰她们的修行了？”
    “你以后如果找不到男朋友，可以在里面出家当姑子。”燕裕故意逗她，“现在去跟师太混个脸熟总是好的。”
    “那不行！”林柠直接着急了，“你敢咒我，我要是找不到男朋友我就缠着你！到时候你也别想找女朋友……”
    “缠着我？可以啊。”燕裕哈哈笑道，“到时候我可以雇你当月嫂，烧饭给我老婆小孩吃。”
    “我烧饭浇你头上！”
    “大不了让孩子叫你一声干妈。”
    “叫亲妈都没用！必须把你处理了。”
    “不会吧你居然想当我小孩的亲妈？”
    “才……怎么了，不行吗？凭什么要当别人孩子的干妈？我自己不能生吗？”
    话题越来越彪悍了，燕裕明智地选择住嘴，以免柠柠下一句就冒出“我必须给你生个孩子”来。
    林柠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先是脸色红红地闭嘴，随后不自然地扯开话题：
    “诶，队长，你看远处那座山。”
    “那座山怎么了？”
    “山上长了好多树哦。”
    “山上不长树，难道长你那脑壳里没有的脑子吗？”
    “……队长，虽然我现在脾气好多了，但还是会生气的哦？”
    “说到这个，我觉得你还是傲娇一点比较可爱。”
    “为什么？难道队长喜欢被我踢吗？呃，好恶心！”
    “因为如果只剩下温柔，你比云锦还是有些差距。”
    “在女孩子面前把她和其他女孩子比较，队长你这种行为可是绝对的减分项哦。”
    “没关系，柠柠的好感分数已经很高了，减一点不要紧。”
    “才没有很高！”林柠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叫道。
    “对对对。”燕裕反而大喜过望，露出“就是这个味”的满意表情，“柠柠，我要看的就是这样傲娇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