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水往高处流

    冯子轩对此也不甚了了。
    汪主任不愧是省内顶级的专家，刚刚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自夸，人家水平在这儿。
    半个小时后，压迫颈椎的积血就被清除，出血点也做了处置病留置引流条。
    手术顺利完成，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而且损伤极小，并没对颈椎的骨质以及稳定性造成致命性损伤。
    “没事儿了。”汪主任摘掉显微镜，意气风发的说道，“简单任务！”
    罗浩抬手竖起拇指。
    “汪主任，厉害！”
    “那是！！”汪主任笑道，“我刚才听你们闲聊，小罗考虑是毒鼠强中毒？”
    “嗯。”罗浩点了点头。
    看见患者后，诊断辅助ai给出的诊断已经把矛头直指毒鼠强。
    汪主任没反驳，也没就罗浩的观点提出质疑，而是叹了口气。
    “这些年饮食行业越来越卷，闹的我都不敢在外面吃东西了。各种科技与狠活也就忍了，各种预制菜也忍了，可这特么不是杀人么！”
    “前阵子，我一朋友，洗虾粉中毒。”罗浩又把老崔的事儿搬出来。
    “哦？洗虾粉？！”
    罗浩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汪主任感慨连连。
    患者麻醉苏醒，汪主任做了神经外科检查，对手术效果相当满意。
    患者送去icu，罗浩这才放心。
    不管未来的事情怎么演变，先救人总归没错。
    “冯处长，汪主任，谢谢。”罗浩诚挚道谢。
    汪主任挥挥手，毫不在意。
    “汪主任，有件事儿还要麻烦您。”
    “什么事儿？”
    汪主任做了一台高难度手术，手术做的神清气爽，心情大佳。
    “涉事的烧烤店是我朋友开的，这孩子吃着吃着就一头栽倒，您能不能帮着说两句？”
    “害，懂。”汪主任完全明白罗浩的潜台词。
    从住院医生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临床主任熟知各种花活以及潜规则。
    手术做得好只是其中一方面，有多少临床术者的水平一般，但和患者家属沟通的水平高到令人发指。
    汪主任自然是其中翘楚。
    “这本来就和小罗你朋友的店没关系，哪怕是成袋成袋吃毒鼠强，也不可能反应这么快。”汪主任先给出结论，表示罗浩说的没错。
    罗浩微微鞠躬。
    冯子轩笑了笑，小罗不错。
    汪主任没换衣服，直接离开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刚打开，罗浩一下子愣住，孟良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怎么来了？
    孟良人满脸悲戚，正在低声和患者家属说着什么。
    罗浩一头问号。
    患者、患者家属是东莲市人，而孟良人是地地道道的省城人，他们有联系？
    还是说患者家属通过谁认识孟良人？
    “手术做完了。”汪主任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
    罗浩见孟良人拍拍患者父亲的肩膀，半推了一下，示意患者父亲赶紧来和汪主任交流。
    “手术很成功……”汪主任开始和患者家属沟通。
    罗浩则盯着孟良人，见孟良人冲自己咔吧咔吧眼睛，便走了过去。
    “孟医生，怎么回事？认识患者的父母？”罗浩低声问道。
    “罗教授，我正写病历，听护士传八卦，说您老家有个朋友出事了，就上来看一眼。”
    “！！！”
    罗浩惊讶。
    八卦传播的速度是真快，从急诊科到神经外科、再到手术室，直到手术结束，最多2个小时的时间，结果孟良人都知道了。
    罗浩沉默，认真的看着孟良人。
    “我来了解了一下情况，和丁老板聊了几句，就自作主张……”孟良人说着，停住话语。
    “你怎么说的？”罗浩问道。
    孟良人也心中忐忑，但涉及到能不能留在罗浩医疗组的这种大事，自己肯定要拼死一搏。
    罗教授飞刀回来便马不停蹄的解决“老乡”的难题，甚至不惜大半夜找冯子轩冯处长，这让孟良人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这家烧烤店老板应该和罗教授关系匪浅。
    他稳了稳情绪，低声说道，“我听丁老板说了事情经过，又听他说罗教授您怀疑是烤串的肉有问题，是毒鼠强造成的，就和患者家属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现在呢？”罗浩问道。
    “患者家属在您老家有点小能量，他们已经准备等孩子醒了问问都在哪吃过东西，然后开始找罪魁祸首。”
    孟良人低头，笑容有些羞涩，有些不好意思。
    演技，罗浩很清楚孟良人的意思。
    “丁老板说的很死，他家的肉肯定没问题。既然是这样，我想越早把患者家属的注意力转移到‘正确’的方向就越是有利。”
    “嗯，辛苦了。”罗浩不置可否。
    孟良人也知道自己这事儿要是办成了，会在罗教授的心里评分骤然提升一个层次。
    要是办砸了，自己就直接去私立医院做输卵管造影好了。
    他早已经把事情想的通透，再加上多年的老主治因病做不了手术，但利用信息差和患者家属沟通却没有任何问题。
    穿着医大一院的白服，满脸正气，就这份打扮，孟良人觉得这事儿值得拼一下。
    罗浩说完回身来到汪主任身边，孟良人跟在罗浩身后简单述说着刚刚自己都说了什么。
    “大概就是这么個情况。”
    “汪主任，谢谢，谢谢。”患者的父亲握着汪主任的手弯腰表达感谢。
    “现在考虑是某些抗凝剂导致的自发性出血。”
    汪主任犹豫了一下，接下来要怎么说是很重要的。
    他也想帮罗浩一把，而且冯子轩冯处长就站在一边。
    “汪主任，我们知道，肯定是3-7天前孩子不知在哪家小摊儿吃了被药死的老鼠肉。”患者的父亲笃定说道，“孩子什么时候能醒？”
    汪主任一怔，看向罗浩。
    罗浩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动作。
    “已经醒了，现在回普通病房，颈部制动，睡一觉明天就没什么事儿了。注意不要剧烈活动，用药治疗三天，等凝血机制回来就可以出院了。”
    患者的父亲再三表达了感谢。
    说着，患者已经被推出来，罗浩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的数字，又看了一眼孟良人，便去找冯子轩。
    一个小时后。
    罗浩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和孟良人闲聊，问明当时的情况，一边翻看孟良人的病历。
    孟良人有些紧张。
    他很清楚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机会。
    “孟医生，病历写的不错，手术安排也很好。”罗浩看完所有的病历后给了一个评价。
    孟良人长吁了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今天的事情你费心了。”
    “罗教授，客气客气。”孟良人笑道，“您肯定有安排，我就是……”
    “孟医生，医疗组里别说套话。”罗浩笑着打断孟良人的话，“节省沟通成本，有啥说啥。”
    孟良人怔了一下，随后说道，“前些年我喜欢吃淀粉肠，后来一次315曝光，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骨粉做出来的……讲真，我不太理解。”
    罗浩静静地听着。
    “工业化生产淀粉，难道还不如搜集骨头磨制骨粉更节约成本？他们是一分钱都不想花……唉。”
    “而且吃剩的骨头，饭堂的泔水，这些东西就是喂猪都违法，何况是给人吃！
    至于屠宰场的边角料，是指屠宰场不要的碎肉、下脚料、骨头等，打成泥。这些东西，一般都是作为牲畜饲料用的。”
    “我从那之后对类似的事情研究了一下，真是触目惊心。”
    “哦？怎么？”罗浩问道。
    “罗教授，当年我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是愤青，我想不懂为什么劣币会驱除良币。好好做生意的人，被人用喂牲口的碎骨头碎肉给撵出市场。”
    “后来呢？想明白了么。”罗浩微笑，问道。
    “医生也一样，除了天赋异禀的存在，像我这种普通人辛辛苦苦在临床干活，但最后被踩到烂泥里。”
    罗浩听着孟良人发牢骚，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平和而又充满阳光。
    孟良人和罗浩对视，说到烂泥的时候，轻轻笑了笑。
    “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
    “那孟医生现在怎么想？”
    “有些事儿想多了对身体不好，好好干活，其他的跟我没关系。”
    罗浩还保持着原本的微笑。
    “比如说啊，我知道医生是竖起来的靶子，为了掩盖投入不足的问题。”
    “不是医生，是整个医疗行业，要对护士以及其他工作人员有足够的尊重。”罗浩道。
    “是是是。”孟良人笑了，他不怕罗浩挑毛病，就怕罗浩不挑毛病。
    “医疗行业。”孟良人重申道，“咱回头想，有毒鼠强的老鼠肉，有垃圾骨泥的淀粉肠，这些该谁管？罗教授您说是吧。没有靶子，大家的怒火就无处发泄。”
    “行。”罗浩抬手拍了拍桌子上用曲别针别起来的、打印出来的病历。
    “明天一早，你和患者家属沟通，我在一边听。”
    “好咧！”孟良人精神抖擞，知道自己应该过了一关。
    “早点休息吧。”罗浩起身。
    “罗教授，您先休息，我再忙一会。”孟良人起身送罗浩，“我有个毛病，每天睡俩点就够。”
    罗浩点点头，这还真是纯血的牛马，不夸都过意不去。
    ……
    第二天一早。
    孟良人等值班的医生睡醒，在值班室里草草眯了一个多小时就精神抖擞的起床。
    “老孟，交代病情。”罗浩来的很早，满身阳光，完全没有一路舟车劳顿后又熬了个大夜的疲惫。
    孟良人听到罗浩称呼自己“老孟”，怔了一下。
    “患者的父亲找人给萉垟烧烤的肉测试了一下，没问题。小患者也说了自己吃过哪的肉，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吁~~~”孟良人知道自己的马屁没拍到空处。
    “我和我大舅联系了一下，附近的医联体做一个凝血，看看别人还有没有危险。早发现，早解决，省得还得做手术。”
    “嗯。”孟良人心情有些异样，嗯了一声。
    “干活！”罗浩拍拍手，开始打气。
    孟良人找来第一个患者家属，开始做术前交代。
    罗浩静静的听着。
    孟良人外形看着就要比陈勇正经，属于老少咸宜的那种。
    加上他一脸正气，很多术前交代略有为难的点都被他一蹴而过，毫不费力。
    不错。
    早交班，罗浩让孟良人跟着一起上手术，都是沈自在的患者。
    术后再看着孟良人把沟通做完，罗浩对孟良人有了中肯的评价。
    除了不能做手术之外，孟良人其他工作做的都不错。
    又观察了1周的时间，罗浩拿定主意。
    系统的医疗组暂时没有名额，但现实中的医疗组肯定要有孟良人一个位置。
    除此之外，系统任务也完成了一个。
    【特殊任务：并不罕见的罕见病已完成
    任务内容：完成100台颌面部血管瘤手术。
    任务时间：三个月。
    任务奖励：自由属性点+2。】
    罗浩把自由属性点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确定下来后，罗浩也没有反复犹豫，直接找到冯子轩，去和金院长汇报这件事儿。
    对于罗浩医疗组扩充编制的事儿，金院长很支持，3天时间就把上面的手续办完。
    孟良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路走来，竟然从濒临倒闭、发不出来工资的传染病院调到医大一院，这对孟良人来讲几乎就是个奇迹。
    “老孟，你那面还有东西要收拾吧。”
    “有点，但是不多。我下午去办手续、收拾东西就行。”
    “我陪你一起去好了。”罗浩笑眯眯的说道。
    孟良人没有拒绝罗浩的好意。
    用陈勇的话讲，医疗组里只能有一个声音。罗教授真的是把自己当成医疗组的成员，借着这个机会让医疗组的氛围更融洽。
    ……
    “肖主任，我们还有121名员工没有安置。”传染病医院李院长抱怨道。
    “下面社区医院有地儿安置。”
    “可……”传染病医院李院长欲言又止。
    “可什么可。”肖振华有些不满。
    “大家的意见都很大。”
    下半年卫健委有人事调动，肖振华要再上层楼。毕竟老何主任已经要退了，肖振华提职的组织谈话之类的流程已经开始启动。
    所以肖振华的工作范围已经开始扩大。
    安置传染病院分流人员，是老何主任新交给他的工作，肖振华意气风发，准备把这件事办好。
    他觉得这件事并不难办，传染病院连工资都开不出来，每个月挣的钱覆盖不了银行欠款的利息。
    与其在这儿等死，还不如去社区医院养老。
    “肖主任，这不是有人调去医大一院了么，大家看着眼馋，原本都已经认命了，但现在忽然有了变化，就等着看看有没有机会分流往上走一步。”
    “医大一院？谁调过去了？”肖振华刚接手，情况并不了解的如何细致。
    听到医大一院，肖振华也有点吃惊。
    那位有背景啊，分流分流，都是水往低处流。
    可人家借着分流的事儿，非但没有随波逐流，反而借势往上走了一步！
    “孟良人孟医生。”传染病医院李院长解释道，“要是别人的话，大家也没什么盼头。可这位孟医生也不出色，上不了手术，结果还去了手术科室。所以……说闲话的人比较多。”
    “嗯。”肖振华冷着脸，不置可否。
    这种事儿完全不需要管。
    现在传染病院属于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的时候。
    有本事就去使，没本事的话光羡慕有屁用。
    对于这种分流的时候反而逆流而上的主，肖振华肯定不会得罪，谁知道人家背后站着谁。
    “肖主任，我想去医大一二三院，哪怕是个副处级的职位也行，但活动了很久都没找到地儿。”传染病医院李院长抱怨道。
    肖振华微微一笑，这是已经放弃所有念头了，要不然这么私密的事儿根本不可能随口说。
    “慢慢来，会有办法的。”肖振华安抚道，“我看看其他分流人员的名单。”
    肖振华草草扫了一眼，分流人员的年龄大约都在45-55岁，还有几个58、9岁的。
    都是混日子等着退休的主，闹不起什么风浪。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传染病医院李院长低声说道。
    门推开，孟良人手里拿着签字单弓着腰走进来。
    李院长看见孟良人，眼珠子就发蓝，恨不得把他给吞喽。
    “李院长，我来找您签字。”孟良人客客气气的说道。
    “你本事那么大，还用找我签字？”传染病医院李院长冷说说道。
    羡慕、嫉妒的情绪溢于言表，甚至连痛恨的表情都不加掩饰。
    孟良人知道自己调去医大一院肯定会得罪很多人，甚至平时玩的好的哥们都接受不了。
    这属于又怕兄弟过得苦，还怕兄弟开路虎。
    自己开上路虎，只能装孙子。
    等离开传染病院，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是。
    “李院长，麻烦您，麻烦您。”孟良人不断鞠躬，脸上的笑意堆满，比孙子还孙子。
    “哼。”李院长冷哼一声。
    肖振华心中无奈，难怪传染病医院李院长找不到好一点的接收单位。
    就这？
    抬头，肖振华想看看手眼通天的这位到底长什么样。
    下一秒肖振华看见门外有一张熟悉的脸。
    “腾~~~”
    肖振华站起来，桌子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传染病医院李院长和孟良人错愕的看着他，但肖振华顾不上捡东西，大步走出去。
    刚迈了三步，距离罗浩还远，肖振华就伸出双手，热情洋溢。
    “小罗教授！伱怎么来了！！”
    传染病医院李院长愣住。
    孟良人也怔怔的“目送”肖振华。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刚才肖振华坐在李院长的位置审阅文件，应该是上级机关的领导。
    他抽风了么？
    但旋即孟良人就知道肯定是小罗教授和眼前这位熟悉，以至于上级机关领导看见小罗教授后要起身相迎，不敢有丝毫怠慢。
    “肖主任，您好。”罗浩的声音传来，印证了孟良人的猜测。
    “小罗教授，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肖振华双手握住罗浩的手，亲热到让罗浩有些不习惯。
    “肖主任怎么也在，真是很巧。”罗浩问道。
    “我来看一下传染病院分流人员的问题，现场办公。”肖振华联系前后场景，心里透亮，“那位孟医生……加入您的医疗组了？”
    “嗯。”罗浩点点头，“老孟水平是够的，，能来帮我一把也是我的运气。”
    肖振华满脸堆笑，拉着罗浩进来。
    “李院长，你们医院真心有人才，孟医生竟然能进罗教授的医疗组。”
    “教授？”传染病医院李院长怔怔看着罗浩。
    年轻、阳光、温和，这是罗浩给李院长的第一印象。
    这么年轻的医生怎么就教授了？！
    省内有这么年轻的教授么？
    要知道医疗行业特别吃资历，想要一步登天？哪怕是标准的医二代都不行。
    “小罗教授可是协和跟咱医科大学的双料教授，话说小罗教授，你以后要是去协和医学院讲课，是不是得飞来飞去。”
    “肖主任客气了，就挂个名，讲课的事情得下半年才能定。”
    “早早晚晚的，你的水平在这摆着，要是不讲课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肖振华半真半假的说道，“正好最近有文件，要切实落实临床高水平专家传帮带，医科大学那面，可要小罗教授多费心哦。”
    罗浩笑笑。
    医科大学？
    自己还是对协和医学院更感兴趣。
    “小罗教授，你什么时候带研究生？”肖振华根本不搭理传染病医院李院长，拉着罗浩不断聊着。
    他的热情让办公室的温度都升高了2-3c。
    孟良人立正，站好，双手拿着签字单，微微低头。
    自家李院长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自己以后“狗仗人势”……
    不对，是狐假虎威。
    不对，应该是狼狈为奸？
    也不对！
    孟良人脑海里乱糟糟的想着。
    倒霉了那么多年，终于时来运转，有了好的归宿。
    “签字单拿来。”传染病医院李院长低声斥道，“小孟，你瞒的真好，有这么大的靠山，所有人都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