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德罗斯特非常安心

    尽管德罗斯特之前已经知道，“阿莱斯特·克劳利”是一位伯爵家的大小姐……或者也有可能是伯爵家的老奶奶。
    可在回来之时，他还是被“克劳利小姐”的高贵美丽而惊艳到了。
    她的皮肤白皙，身高甚至比德罗斯特还要高一些，带着一种潮湿感的长直发漆黑如夜、顺滑如瀑。
    她正并着腿坐在艾华斯·莫里亚蒂刚刚所在的位置，手托着腮闭目养神。
    克劳利小姐此刻正穿着星锑贵族出席晚宴时才会穿上的低胸黑红礼裙，一柄镶银装饰的黑水晶十字架垂在她胸口。腿上套着的黑色丝袜即使相当厚、穿着黑色长筒靴的双腿也仍显得纤细而有力。
    德罗斯特还隐约看到，她的丝袜前面还用着银色的炼金字体竖着写了两行字……但是德罗斯特看不懂具体的含义，只能将其视为某种装饰。
    那种凌人的贵气令人心惊。
    就仿佛她才是阿瓦隆的女王，而自己正是觐见女王的臣子一般。
    “……克劳利小姐。”
    德罗斯特大臣恭恭敬敬单膝跪地行了一个骑士礼，但因为他已经胖成了个球，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甚至这几年来，他对索菲亚女王都没有如此恭敬过。
    “哦，回来了？”
    克劳利小姐微微睁开眼。嘴角浮起了愉悦而戏谑的笑容。
    她的瞳孔是令人不安的猩红，正闪耀着危险的红光。
    那一瞬间，德罗斯特就知道……为什么她看上去如此年轻，但给人的感觉却显得老练而危险了。
    ——她不仅是一位琥珀工匠，更是一位高贵的月之子！甚至作为“克劳利”，她同时还是恶魔家族的继承人之一。
    黑相、红相、恶魔家族。三者聚合为一。
    简直就是星锑权力的浓缩体现！
    德罗斯特暗暗心惊，并明确了一个念头：这绝不可能是艾华斯·莫里亚蒂的伪装。
    于是他便按捺住了自己心中刚刚浮起的想法。
    ——之前他上去找东西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就好像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可是德罗斯特大臣一时之间又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只是在心中产生了淡淡的、微不可见的怀疑：会不会他就是艾华斯，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毕竟艾华斯并没有展示出实在的超凡力量，仅仅只展现出了大幅超前于自己的情报。而情报这种东西，也是可以交给其他人的。
    于是他就冒出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会不会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夏洛克调查出来的情报，艾华斯只是利用这些情报来扮演。然后找到了某种办法，绕过了真实之火的检测？
    德罗斯特的推测并没有任何证据。
    或者说，他就是单纯不死心……在努力寻找一个不将迪奥米德斯送给“艾华斯”的理由。
    可等他回来，真正见到已经变成了克劳利小姐的“艾华斯”时，德罗斯特就感觉自己先前的猜想是那么的空白、虚无而可笑。
    ……这人家都毫不顾忌变回本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能悄无声息替换掉对方的身份而不担心露馅，恐怕真正的艾华斯·莫里亚蒂已经死了。换句话来说，如今的“莫里亚蒂主教”不知从何开始，就已经是克劳利小姐了。
    既然她能替换掉艾华斯，也就能替换掉自己。
    从这点考虑，阿瓦隆还有多少人都被他们替换掉了？
    德罗斯特光是想想就感觉止不住的战栗。
    那是一种自己的存在与至今为止的整个人生，都能被人轻而易举偷走、而不会有任何人发觉的恐惧。
    德罗斯特与莫里亚蒂教授很熟。那是一个很聪明而有些危险的家伙。
    他经常神出鬼没的，还与一些奇怪的家伙有交情。而平时，在大学教授、知名学者、富商、大慈善家的身份之外，他同时还是劳合社的“犯罪顾问”。
    介于商人联盟与地下帮派之间的劳合社，正是因为有了莫里亚蒂教授的指点、才始终不至于彻底激怒银与锡之殿。
    那不仅仅是对骑士们进行的赞助——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有钱，反而只会被骑士们永无止境的勒索。
    正是因为他们始终游离于底线之上，保持明面上的无罪，同时给劳合区带来了新秩序……这才让监察局也不好介入劳合社的影响范围。因为他们无法承受失去劳合社必然失控的劳合区。
    作为王都的贫民区、同时也是主要劳动力区域，再加上港区。劳合区的关系盘根错节，许多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监察局又是责任制度，负责人要为自己的决策负责，所以始终没人敢动劳合区的问题。
    再加上劳合社统领各大帮派组织，通过他们狠辣而隐蔽的手段所带来的威慑力……以及无处不在、无所不存的渗透力，才能让近几十年的劳合社成为了人人皆知的灰色势力。
    这一切就是来自于莫里亚蒂的亲自指导。
    尽管劳合社存在已有两百年，但劳合亲王去世之后，劳合社就已经开始逐渐失控。直到年轻时的莫里亚蒂接触到了劳合社，才将其重新整合成了自己的资源。
    除此之外，在玻璃岛、乃至于阿瓦隆……如果有人不小心犯下大错、或者走上了绝路，他们也有可能被人指引着接触莫里亚蒂教授。
    而教授总能悉心指导，耐心且慷慨的提供资源与策略，来完美解决他们的问题。
    他自己不会有任何行动，仅仅只是帮对方出个主意，或者给对面点钱或是写一封介绍信。但总能帮对方完美的解决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莫里亚蒂教授在玻璃岛崇高的声望，正是由此而来。被他帮助过的人遍布整个玻璃岛……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丝毫不起眼的小角色。
    教授从不需求对方承诺的忠诚、更不索要对方的报酬，甚至都不需要对方在未来承诺报恩……仅仅只是要一份似有若无的“友谊”。就仿佛帮助对方解决问题这件事本身才是教授想要做的事一样。
    ——那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还是对一些穷凶极恶的犯罪者来说，那更是无比虚幻。
    德罗斯特总是对此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不能确保完成束缚的“友谊”，就像是用草绳编织的锁链般脆弱。
    但即使如此，他也对莫里亚蒂教授敏锐的观察力、聪慧的头脑、沉稳的处世方法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敬佩。如果对方愿意成为一名侦探的话，那个赫尔墨斯家的年轻人绝对比不上他。
    正因如此，当德罗斯特意外发现，自己的私生女在莫里亚蒂庄园做女仆时……就感觉非常棘手。
    若是她在其他人那里，德罗斯特随便请个杀手过去把她杀掉就完事了。可就因为莫里亚蒂教授的威慑，让德罗斯特迟迟不敢动手。
    他还得设计一个陷阱，让她主动离开莫里亚蒂庄园、才能让她“失踪”。
    德罗斯特还请人扮演那个他已经忘记名字的私生女，一路逃走并留下痕迹与证据。让“她”最终被另一个通缉犯杀死来灭口，然后再将这个通缉犯也一并杀死。
    为了杀死对方，他还得再杀两个人。
    这仅仅只是为了杀死莫里亚蒂庄园的一个女仆而已。这就是德罗斯特对莫里亚蒂教授的忌惮。
    要是莫里亚蒂教授也失踪就好了。
    有时候德罗斯特也会如此想着。
    要是莫里亚蒂教授不在玻璃岛……他就有很多事可以随意行动了。也根本不会与星锑人联络都小心翼翼的。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莫里亚蒂教授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人。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迪奥米德斯”也接受了莫里亚蒂教授的友谊。
    如今也算是一个好机会。
    德罗斯特大臣阴暗的想着。
    就连这样的莫里亚蒂教授，也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儿子已经被这个女人悄无声息的替换了……
    ——不如就以迪奥米德斯为诱饵，让这个假艾华斯与莫里亚蒂教授互相争斗吧。
    胖的像球一样的德罗斯特大臣，谄媚阿谀道：“克劳利小姐，我们现在就签契约吧。”
    “你倒是蛮迫不及待的嘛。”
    阿莱斯特笑眯眯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德罗斯特从那个女人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丝与莫里亚蒂教授相似的既视感。
    应该是错觉吧，他想。
    “此强制契约是在九柱神的见证之下签署，以立约之神银冕之龙的见证为楔。契约成立之时便即可生效。
    “甲方为查理斯·德罗斯特。即阿瓦隆王国的立国者家族德罗斯特家族的当代继承者，被索菲亚女王所认可的贸易大臣，与守护精灵迪奥米德斯的侍主。
    “乙方为被瓦伦丁七世所授名的阿莱斯特·克劳利，星锑王国的克劳利伯爵所认可的第三女。其身份与外观又名艾华斯·莫里亚蒂，或维涅斯·埃米尔·左拉·贝亚德女爵……”
    在阿莱斯特小姐抑扬顿挫的声音之中，德罗斯特大臣趴在桌面上奋笔疾书。
    ——这可是给银冕之龙签订的契约。
    她总不能在这上面撒谎吧！？
    德罗斯特大臣感到非常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