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使徒之战

    梦界，试炼场。
    这里是梦界与物质界链接最紧密的地方之一，是梦界与物质界的脐带。
    上界之下，下界之上。
    所有参加晋升仪式的超凡者，他们的灵魂都会在做梦时浑浑噩噩抵达此处。像是投于深海之中，但最终却并非是向下沉溺——因为“晋升”是一种超越。它的方向是向上的。
    梦界并不遵循物质界的法则，有着清晰有序的东西南北。每一片区域似乎都是独立的，也似乎重叠在一起。
    “试炼场”是一片湖泊，同时又像是链接两界的水之沙漏。正立着的水池中满是温暖的羊水、而倒置着的另一个世界里面则浸满了鲜血。一个又一个透明的泡泡稳定的浮在水池之中，每一个里面都藏着九個沉睡着的灵魂。
    这便是晋升仪式的本质。
    每一颗泡泡里都是一个微缩的小世界。
    而在其中一颗泡泡的内部，阿克波里斯的投影便在此处显化。
    这位年迈的蜥蜴人手持蛇杖，认真望向“破城者”厄倪俄。
    厄倪俄停下了步伐。
    “看来你还记得我，阿克波里斯！”
    她丝毫没有畏惧，只是露齿一笑：“大概得有八百年不见了吧，老头子！还要继续合作吗！”
    厄倪俄容貌姣好，身材极好，皮肤白皙。她的脸上绘有紫色的战纹，看起来像是特殊的眼影。又像是眼镜蛇的斑纹。
    但与她的外表相比，她的声音却极为豪迈而粗糙。那是根本听不出是男性还是女性的声音，隔着很远便如战吼般传了过来。
    阿克波里斯表情肃穆。
    因为祂知道眼前之人的难缠。
    厄倪俄是熊天司最忠诚的使徒之一，她是一位有着红色长发、行走之时会带来腥风血雨的女巨人。
    在如今的阿瓦隆岛上，曾经并非只有巨人之国。这里也曾有一批精灵定居于此，精灵们一度与巨人割据两端。兰斯洛特一世的养母薇薇安在成为仙女之前，就是那一代的精灵的后代。
    这些并不居住在永恒教国的精灵们，比起教国的同胞更为善战。他们有着超越时代的技术，首都一度被称为“不落之城”。
    厄倪俄就是在那次战役之中，击碎了结界、打破了城门。她的母亲是巨人中的女祭司，而父亲是一头巨熊——这巨熊据说是至高天的化身。
    在那次战争中，她一边喝着混有精灵之血的烈酒、一边卷起摧毁一切的风暴。在破城之后，她并不打算结束战争，而是享受双方的厮杀。于是厄倪俄就与她的哥哥“灭国者”阿瑞斯一并发起了屠杀。
    最终，他们兄妹的暴行引发了司烛的震怒。在精灵们的祈祷之下，司烛的使徒“永恒先锋”卡斯滕宁降临物质界，并斩杀了这些巨人。
    在死后，这对兄妹便被至高天擢升为使徒。祂赋予了他们全新的力量，并送给了阿瑞斯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长矛、送给了厄倪俄一把缠绕着风暴的战锤。
    在熊天司还是至高天的时代，祂们被巨人们供奉为战争之神与战争女神。是至高天麾下四位最强的使徒中的两位，共同掌握着战争的权能。
    “确实很久不见。”
    阿克波里斯冷淡的说道：“但我从来没有与你合作过——别把我们的关系说的那么熟。
    “怎么，熊天司手下这么缺人了吗？对付一个凡人，都要出动破城者。”
    厄倪俄享受着战争的残忍，她总会让战争双方的情绪失控。最开始仅仅只是保有理性的摩擦，但在仇恨与死亡的浸染之下，战争就会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烈度与血腥程度将会不断上升……这就是来自厄倪俄的影响。
    每当在战争进入这种残忍阶段时，也就到了阿克波里斯救人的时候。这也是厄倪俄声称祂们曾有合作的原因。
    在至高天被冕天司击败，失去力量之道的领先地位后，祂便被圣剑贯穿了躯体、化为猩红色的巨熊尸体陨落在地。
    祂的血浸透梦界，滴落到了物质界，化为了一滩血池。一头失去母熊庇护，饿的瘦骨嶙峋的幼熊把祂的血当做乳汁饮下，并逐渐成长了起来。
    饮下至高天之血，祂便成为了至高天的继任者。当它升入梦界之时，至高天的意志便从它体内复活。在击杀同时具有爱之道途与威权道途属性的“蛮天司”之后，祂夺取了天司碎片，并以威权与超越之道成为了“熊天司”。
    但是，祂昔日的使徒们几乎都没有回来。
    力量道途本就是倚强凌弱、弱肉强食的道途。在祂变弱之后，祂们就理所当然的抛弃了祂。
    至高天最强的四位使徒中，“暴君”被银冕之龙麾下的骑士们三度围杀，至今尚没有复活；“罗刹”则被烛天司所驯服；“灭国者”被影天司的美貌所蛊惑，自愿成为了影天司的追随者。
    眼前的“破城者”厄倪俄，正是熊天司麾下所剩的最强使徒。
    “你要阻拦我吗？仅仅只是一个化身，就敢来阻止我？”
    厄倪俄饶有兴趣的提起无形之锤：“那就来试试吧。”
    “……呵。”
    阿克波里斯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嗤笑一声。
    若是在熊天司还是至高天的时候，阿克波里斯是绝对打不过厄倪俄的。
    毕竟阿克波里斯只是一个医生，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至高天之所以叫“至高天”，就是因为祂的力量至高无上。
    冕天司击败祂的过程中，就有着砂时计、司烛、鳞羽之主、影天司、环天司、宴主等诸多柱神、天司与使徒的直接或是间接的帮助。与其说是至高天死于同道途天司的挑战，不如说是祂死于自己那肆无忌惮的态度。
    但熊天司毕竟重回天司之位还没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百年。祂没法赋予厄倪俄多少力量……而仅凭着厄倪俄本身的力量，她如今未必打得过自己。
    也就是至高天昔日的神器，还能让阿克波里斯稍显忌惮。
    下一刻，厄倪俄将腰间的人头酒壶摘下，饱饮一口。
    “啊————”
    随着她发出痛苦却嘹亮的一声嘶吼，厄倪俄的皮肤骤然被自己体内迫出的鲜血所浸染。
    这些鲜血一旦接触到空气，就化为了血气、凝成了风暴。
    刹那之间，猩红而狂暴的风暴从她体内不断喷涌而出。
    熊、狼、猎鹰、马——猩红色的风暴化为无数野兽，伴随着无数哭嚎着的血色骷髅头，以铺天盖地、摧毁一切的气势呼啸而至！
    周围的整个世界吱嘎作响，以柱神力量创造的模拟空间都噼啪的发出红色的闪电，一片又一片的裂纹出现而又消失。
    她懒得精确杀死被主君标记的那个猎物，而是打算直接将所有人一并摧毁！
    反正作为晋升仪式主持人的阿克波里斯要保护所有人，就必须正面接下她的攻击。
    就算如今厄倪俄的力量比阿克波里斯要稍弱一些，但假如她是发起进攻的那一方、就会获得优势。
    即使昔日的力量道途都是些不会思考的莽夫，但唯独具有战斗时那如野兽般的狡诈。如今那已凝为了本能。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阿克波里斯嗤笑一声，顿了顿蛇杖：“那就死在这里吧。”
    正好，他拖的时间也够了。
    周围的世界刹那间变得模糊而奇幻。
    色彩就像是从虚空中浸出一般，滑腻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无形无质无色无味的“疫病”蔓延四周，化为一道道不详的黑色斑纹逐渐浮现在厄倪俄体表——如同祂的女儿药天司是掌控着药与毒的天司，祂也同样掌握着疫病的权能。
    早在他们谈话之时，阿克波里斯就已经下了毒。而此时她已经毒发了。
    但厄倪俄对此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就算她本人被攻击、甚至被杀死又如何？
    主君的目的也还是达成了。
    你也还是护不住他们！
    面对那些鬼哭狼嚎一般、仿佛要摧毁一切的猩红风暴，阿克波里斯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放弃了反抗一般。
    祂只是维持着空气中逐渐蔓延着的灾疫，整个人逐渐化为了石雕。
    但就在这个阿克波里斯完全静止的同时，另一个“阿克波里斯”便突然出现！
    ——那正是“阿克波里斯”的本体！
    “终于赶上了。”
    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
    并非是来主持仪式所派出的仪式分身，而是与厄倪俄同样的使徒本体！
    但这个阿克波里斯却并非是那个垂垂老矣、佝偻着腰的老人，甚至要双手拄着手杖，才能晃晃悠悠的走路。
    阿克波里斯如今正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之躯。
    祂的目光炯炯有神，全身肌肉膨胀到完美的程度。黑色油亮的鳞片覆于体表，尾巴粗壮有力。比起蜥蜴人，倒更像是人立而起的巨龙。
    祂此刻并没有拿着蛇杖，而是空着手。
    ——这是“返老还童药”，阿克波里斯所掌握的“至高三药”之一！
    真正的阿克波里斯本就是这样年轻的姿态。
    因为祂早已服下了自己所研制的三枚药物，破开了生命、时间与命运的三重壁垒，完成凡人之升华！
    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以及……
    只见阿克波里斯的背后猛然鼓起一对属于巨龙的翅膀。
    祂的身体开始继续膨胀，身上的蛇鳞逐渐化为龙鳞。
    ——长生不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