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契约与小院

    距璃月港突发的魔神灾难已过去好几天，当日那厚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的阴云早已散去，明媚的阳光洒在海面上，一派风平浪静的好光景。
    只是那海面在阳光下却不是蔚蓝，反倒略显灰白，死气沉沉，海面上更是有着灰白色雾气缭绕。浅海层中的鱼虾本能的远离这处海域，像是在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
    褪色之海，或死亡海域。
    这是璃月人对这片海域的称呼，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会有船只敢驶入这片海域。因为这片海域遍布【死亡】，曾进入这片海域的人，都会心有余悸的向他人讲述进入后的恐怖感受：进入者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仿佛人生多了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倒计时，一旦计时归零，便会无法逆转的进入死亡。
    偏偏这倒计时还走的飞快。
    若是顺利，只三五天时间，就能让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完他那短暂的一生。
    好在褪色之海正在消散，经过专人调查和测算，最多七年，褪色之海便会成为历史，海域将重新恢复生机。
    而今天褪色之海却有船队前来拜访，或者说，这支在璃月乃至提瓦特都十分出名的船队，已经连着来褪色之海拜访好几次了，只是都无功而返。
    “就到这里吧，北斗船长。”
    钟离语气温和，道：“和先前一样，放下只小船，我自己去就好。”
    “明白。”
    有着黑色长发，左眼用红绸遮着，仅露出右侧红眸，倍显英姿飒爽的北斗船长点点头，挥手示意麾下船员去将小船放下，又望了眼不远处的灰白海域，扭头看向钟离：“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钟离先生还不肯放弃吗？”
    “往生堂同陈先生有过契约，我是那契约的见证者，所以理应由我去找到他。”钟离神情平静，道：“若他还活着，此刻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若是他……我也答应过，要带他回璃月安葬。”
    “这片海域太危险了。”
    “无妨，往生堂对生死很熟悉，而我恰巧会些往生堂秘法，只要不待太久，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问过胡堂主，即使是往生堂秘法，也只能让常人在褪色之海多坚持半个时辰，且次数有限。钟离先生并非常人，却也总有极限，即便如此也要坚持？”
    “我答应过他。”
    “……”
    北斗看着钟离平静的表情，忽的伸手拍拍他的胳膊，笑容豪爽：“好！不愧是钟离先生！佩服佩服！”
    语罢，北斗船长神情认真起来，道：“钟离先生放心，死兆星号会在此地巡游，时刻准备接应。”
    “多谢北斗船长。”
    钟离道了谢，登上小船，张开风帆，借着风力向褪色之海驶去。
    北斗站在甲板上，望着小船远去，最后消失在灰白雾气之中。
    希望这次能找到吧……北斗仰头望了眼天上耀眼的阳光，低头叹了口气，矗立在原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据说现在璃月港气氛很是压抑，先是天权和玉衡联名提议，重建千岩军阵，推进魔神级战争武器常态化，免得下次灾难来临时，璃月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接着天权不知为何，以各种理由去找愚人众的麻烦。态度之决绝，手段之狠厉，仿佛要同至冬开战一般。而至冬愚人众执行官的表现则更让人惊讶：有错就认，该赔偿也绝不含糊，态度诚恳良好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假的执行官。
    北斗摇头笑笑，想起凝光那女人无奈的神情，比起诚恳认错、大方赔偿的愚人众，那女人更希望看到至冬一方的强硬回应――尤其是和蒙德那位代理团长进行交流后。
    “回来了！钟离先生回来了！”盯着褪色之海的船员终于看到归航船只，惊喜呼喊：“船上有两个人！”
    北斗回过神，看向小船归来的方向：“快！帮忙！把人接上来！”
    ……
    吃虎岩，
    日暮的时候，夜兰拿着钥匙，回到了那个还没来得及向陈天枫收租的小院。
    陈天枫失踪了――这是凝光告诉她的。
    但她们都清楚，这只是“死不见尸”的委婉说法罢了。为了拯救璃月，为了同神明的约定，陈天枫和那条有着五个脑袋的该死的远古水蛇同归于尽。
    她的压寨相公就这样死了。
    夜兰紧紧抿着唇，深吸口气，插入钥匙，缓缓转动，将门锁取下。
    她伸手轻轻按在门上，忽的觉得这门好重，像是要打开一个死去的世界。
    “吱呀――”
    酸涩的门页开合声响起，夕阳扑面而来，夜兰站在阳光里，神情微怔。
    院子干净整洁，比起她买下时，多了许多烟火气。
    她合上院门，竟有些不敢上前。
    陈天枫会给她留下什么？
    他在将钥匙交给凝光时，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死吗？这个傻瓜为什么要这么选？他不是最怕死了吗？
    她沿着墙壁前进，手指拂过砖石，沾染浮尘。
    厨房光线昏暗，各类厨具餐具摆放整齐，灶台上的铁锅和砧板上的菜刀都有着寒锋铁器的标志，想来是他来璃月港时才买的。夜兰打开橱柜，看着里面被精心保管的茶具，唇角便忍不住勾起，又急速下滑。
    她合上橱柜，走出厨房，环视小院。院墙下那丛兰花被照料的很好，梅树与竹林也有着修剪痕迹。一旁的石桌下摆着三只石凳，夜兰观察片刻，便认定那方便观察也方便逃跑的位置，一定是陈天枫最喜爱的。
    推开房门，房间靠近墙壁的一侧摆着张木床，浅蓝色床单上摆着同色枕头和迭的整整齐齐的被褥。简洁高大的桦木柜立在一旁，窗台旁有张书桌，角落处有只红木箱。
    全部家具只有这些。
    夜兰沉默很久，才来到红木箱旁，将其打开。里面放着两个模样奇怪的黑色器械，一旁还有着张说明书。
    陈天枫把这两个黑色器械称为“冲锋枪”，留下了详细操作方式和保养技巧，以及厚厚一沓写满参数的图纸。
    夜兰合上箱子，鼻子莫名其妙有些发酸。
    她揉揉眼睛，起身来到桦木柜前，犹豫几秒，才伸手打开柜门。
    出乎意料的是，桦木柜很空，只有四五套衣服，却收拾得整整齐齐。衣服款式大多相仿，颜色也都是暗色系。夜兰从没想过陈天枫的衣品竟然这么“简朴”，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又嗅了嗅。
    有着皂角气味，应当是漂洗不充分，留下残余。
    夜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
    陈天枫一个人住在这里时都会想些什么？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在独处时，那些曾经的，和故乡相关的美好一定会闯进脑海吧？
    他会感到孤单吗？
    他会害怕吗？
    夜兰睫毛颤了颤，眼帘低垂，心中忽然有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