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虚拟现实2）：幽闭空间

    2031年8月，亮国萨州火箭城
    临床统计数据显示，从事脑力工作的女性更容易患上产后忧郁症。
    达芙妮的症状并不严重，医生给出的建议是适度锻炼，调整饮食，尽可能分散注意力，比如看电影、外出旅行或者玩游戏。
    小维托被医生确诊患有癫痫病。他脑部有一个很小的区域，神经元异常密集，会出现间歇性的不受控放电现象。
    医生建议趁着孩子还小，颅骨并未完全封闭之前，做一个微创的切除手术，应该可以完全康复。
    即便手术风险不大，达芙妮作为母亲，还是非常揪心的，这也加重了她的忧郁。
    迈克尔理解达芙妮的心情，想方设法地帮助达芙妮调整情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分散达芙妮的注意力。
    小维托正在襁褓中酣睡，迈克尔打开电脑，给达芙妮播放了一段视频，说道：
    “亲爱的，我们的运载飞船已经把‘胶囊’计划的第一批物资运上了火星，全封闭的火星工作生活舱即将建成。”
    达芙妮注意到，视频中火星表面有高速运动的电动无人驾驶皮卡和舱室中的人形机器人，好奇地问道：
    “你给我看的是电脑模拟还是实景图像？”
    “是电脑模拟的，但是皮卡电动车和人形机器人确实已经运上了火星。视频中的场景在未来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变成现实。”迈克尔说道。
    “人形机器人暂时还做不到完全替代人类，你计划的火星志愿者开始征集了吗？我很羡慕那些志愿者，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抱着小维托到火星胶囊里去生活。”达芙妮像是自言自语道。
    迈克尔搂住达芙妮，尽量地把爱意和安全感用身体接触的方式传递给她，缓解她的焦虑，他笑着说道：“志愿者的选拔是很严格的，需要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在一个狭小幽闭的空间里，长时间地对抗孤独感是很痛苦的。”
    达芙妮想了想，似乎对那个遥远星球上的幽闭空间有了设身处地的感觉，她问道：“那你们是否采取了必要的措施尽可能地丰富志愿者的日常生活，帮他们克服寂寞和孤独？”
    迈克尔关闭了电脑中的视频，打开一个ppt，向达芙妮介绍火星志愿者征集工作中的趣事。
    为了避免志愿者在火星的封闭空间中引发严重的幽闭症，迈克尔公司的工程师们尽可能地把“胶囊”火星舱的建筑空间打造得更加人性化，食物甚至是花卉也尽可能地多样化。
    但是人类毕竟是情感动物，住得好，吃得好，并不能完全解决心理问题。对抗幽闭和孤独的最好方式就是身心的自由。
    玩游戏显然是一个既能获得快感又能打发时间的好办法。设计什么样的游戏呢？工程师们把决定权交给了志愿者。于是，“我的宇宙”游戏设计方案就成为了应征志愿者的一道必答题。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志愿者自己创建的虚拟宇宙当然最适合自己，另一个是也能通过脑洞大开的志愿者们各自设计的宇宙所透露的偏好，评判他们的心理健康程度。
    比如，有一位应征者把自己的宇宙设计成怪兽出没的丛林，而他则扮演万能的神，用枪、用炮甚至是原子弹一大片一大片地消灭怪物，又一级一级地不断通关。
    显而易见，他的测评结果是暴力倾向过高，忍耐力与合作精神欠佳。
    另一位应征者设计的是一个搭建游戏，在一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开田造渠，筑墙修楼，通过交易、赌博甚至欺骗获得财富，修建宫殿一样的金碧辉煌的城堡，挑选精美的衣服和昂贵的饰物装扮自己。
    评估组认为，以上的游戏在地球上并不鲜见，绝大多数人并不能从这些游戏中获得持久的满足感。
    确实有少数沉溺于此的玩家，在视听感官的强烈刺激下乐此不疲。不过，一旦这些玩家在现实生活中获得机会，实现梦想，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戒断网瘾。
    “那你们找到更好的虚拟宇宙方案和创建者了吗？”达芙妮问迈克尔。
    “我不敢说现在的方案是最好的，至少它用足了科技高速发展大背景下的各种工具。”迈克尔说，“有些应征者还是不够大胆，其实我们的虚拟现实技术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你是说，如果我作为一个宇宙的创建者，我可以把我的能力，也就是你们的技术，想象成无所不能，对吗？”达芙妮问道。
    “是的，我们现在选择的设计方案就是受了一位应征者的启发，她叫李小玄，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迈克尔与达芙妮对视着，似乎在用眼神启发她的记忆。
    “李小玄？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时，vessel提到过的给你写信的那个中国小女孩儿？”达芙妮想起来了，略带惊讶地说道。
    李小玄的虚拟宇宙方案是这样的，把火星上的幽闭舱室变成一个虚拟现实的世界，身处其中的志愿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每一个愿望变换虚拟技术加持的仿现实场景。
    她方案中最重要的理念是，元宇宙的创建者只有把自己变成平等参与者的时候，才能从充满不确定性的真假难辨的感官体验中获得可持续的满足和快感。
    养宠物获得的乐趣和持续的新鲜感远不如“养自己”！真正的新奇很可能就是平淡无奇！
    一开始，人的想象力和好奇心会驱使创建者制造不同。
    比如，月亮是方的，宇宙是缺角的，人可以变成恐龙甚至是甲壳虫。但当这些体验被一遍一遍地重复之后，创建者会发现虚拟与现实真假难辨，才是最有意思的。
    人类科学的巅峰是万象归一，人类技术的巅峰是复制自我。
    按照李小玄的方案，迈克尔的工作团队在火星舱里设计了一个类似摄影棚的公共空间，其中的3d打印设备可以制造出人类触觉难辨真假的各种物体。
    穿戴设备将会被制造得更轻便，让志愿者拥有逼真的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在3d打印技术的帮助下，志愿者可以手握滑雪杖，脚踏滑雪板，在雪道上飞驰，也可以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儿，相互追逐着赛车。
    除了自我参与的项目之外，志愿者可以邀请老友、结交新朋、组织派对、参加舞会，总之，现实生活中有什么，虚拟世界就能模仿什么，并且给参与者提供真假难辨的感官体验。
    对于长期幽闭的人来说，他们爱刺激和新奇，但更爱的是生活本身。
    除了参与感，成就感对于孤独的人最有治愈性，所以火星上的虚拟现实不是孤立的，它可以与地球上的真实生活连接在一起。在火星上做直播有多酷呀！地球上的社交媒体必定刷屏。
    然而，如果直播内容总是那个幽闭的小房间，志愿者老生常谈地介绍他们的吃穿用具，也只会成为昙花一现的过气热点。
    试想，火星上的志愿者可以邀请地球上的亲朋或者素人参加他们虚拟宇宙的探险之旅，那将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场景。
    大海，沙滩，篝火，一个、两个甚至想要几个就有几个的月亮，映照出一道道七彩的霓虹，主人和客人都长着翅膀，像天使一样自由地飞翔。
    “不是说造物主会把主角选择成自己的同类吗？怎么又长上了翅膀？”达芙妮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对迈克尔问道。
    迈克尔也笑了：“长翅膀的天使可能真的存在，也可能是先人们凭想象创造的。不管怎样，她还是人形。创造者参与到现实之中，他肯定不愿意与自己的手握在一起的，是恐龙的爪子。”
    达芙妮若有所思地总结道：“创世者最艰巨的工作，也是最伟大的成就，就是把他的现实虚拟化，并且复制自我，参与其中。”
    达芙妮又想到，如果神是人类想象出来的，那么“想出”神明的先人们，是没有也无需虚拟现实技术的。
    先人们是怎样把神“想”出来的？
    为什么不同的民族和宗教信仰“创造”出来的各不相同的主要神明的形象，不约而同地都是人形呢？
    难道造物主就是人？
    人类就是造物主的本尊！
    迈克尔心潮澎湃，他紧紧地搂住达芙妮，央求道：
    “亲爱的，支持我，帮助我重启和深度开发火星吧，或许那里真的能找到造物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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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章集句诗：
    众中颜色果然殊，清，陈廷敬
    驱入乾坤造化炉。元，王吉昌
    谁谓春秋无定法，宋，王铚
    从教似我与非吾。宋，周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