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第613章 西进（十一）

    冲吧！冲吧！涌吧！涌吧！
    难民拥拥挤挤，铺天盖地拥挤在庭州城外狭隘的道路中间，呼天喊地，哭喊震天，好不惨人。
    “救救命呀！我们是伊吾人呀！呜呜……”
    “同是西域人开开门吧……”
    城楼上的车师后国守兵，大眼瞪小眼，慌了手脚，城下的不少难民都是女性，那震天的女高音，汇聚成一股波音炮，震得他们目瞪口呆，耳朵嗡嗡直响。而跟在城外难民后面的数万骑兵，更是让这些守卫士卒不知所措。
    开门，就是等于放外面的敌骑进城！不开门，那么就是任由城楼这些女人鬼哭狼嚎，影响士气。
    至于，放箭杀这些女人，这些士卒是决计做不出来的事情！车师后国是佛国，他们可不想无辜杀妇孺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
    一时间，他们也只能任由女人们一边鬼哭狼嚎，厉声厉吼。他们消极的办法，找得布匹堵住耳朵。但，士气已经完全没有了作战的意志。
    被允许来到城头观战的李典也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凉州人竟然这么无耻，无耻的让他都感到悲哀。这就是和他们曹氏势力立足在同一方国度的大汉人吗？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脸皮！还能堂堂做人吗？
    “李典！你也看见了！不是孤王不愿意帮你们曹氏势力，但，这种情况，你让孤王怎么帮你？”阿余王站在李典的旁边，满脸悲哀，他不是不想抵抗凉州人，但是伊吾国的遭遇，让他的心思完全熄灭。他望着城下可怜的妇女们，一丝捂住耳朵的意思都没有，他双眼透露出悲悯的情感，这都是西域人！论血缘，论情感，都是他的亲族！他回望城内，居高临下的他将五个小城联接在一起的庭州城一目了然看在眼中，这大好的城池，难道就要这样步入伊吾国臣民的下场吗？
    李典哑然无语，他没有什么言语好说了！这两日来，阿余王一直严厉拒绝他的要求，不肯出一兵一卒帮助他，帮助阿余王自己，帮助车师后国的臣民！导致让凉州人肆无忌惮突破了险峻的山路，来到这里嚣张放肆！
    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在李典的设想之中，只要按照他的计划，凉州人此时此刻已经死绝在险峻的山脉之中！决计不会成为这种样子！
    现在阿余王把他叫到面前来，想干什么呢？想故作一副慈悲的样子，让他同情，让他可怜吗？想让他这位城中唯一武力高昂的绝顶名将来保护他吗？李典嘴角勾出一丝讥笑，他不顾城下乱哄哄的场面，抓过身边一个士卒手中的弓箭，搭弓瞄准，锋锐的箭头绽放出冰冷的杀意：“谁不入地狱，某家来入！君上，你这般仁慈，只能会让场面更加失控！拥有高厚的城墙的你，根本无需怕城外的那些垃圾！凉州人，不过都是骑兵！他们能拿你如何？由某家在此，一定护得君上安全！”
    “阿弥陀佛！”大出李典意料之外，阿余王竟道了声慈悲，竟然将身子一挪，挡在李典拉开的弓箭之前，手捏佛珠，冷冷道：“李典！你胆敢放肆！城楼下可都是手无寸铁的妇人，难道你也动得了手？”
    这个阿余王无可救药了！人都不让他杀，焉能立威？焉能让城头上没有战意的士卒恢复男人的气概？李典哑然，撇开弓箭，面目冷然，他也撕破了脸，顾不得阿余王显赫的身份，冷笑道：“君上！此时还有妇人之仁，怎么为一国之君的？不杀人立威，怎么显得君上的决死之心？怎么让城下的妇孺吓退？怎么让城头上的士卒重新振作？”一边说着，一边李典指着周围焉了精气神的士卒们，冷冷笑道：“就凭这些人？就凭这些士卒，你能守城吗？或许明年的今日就是你这位亡国之君的忌日！伊吾王的前车之鉴，难道你还没吸收教训吗？”
    阿余王丝毫不动怒，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双手摘下王冠，此前威严的面容，在烫有戒疤的光头照映下，竟然无比的慈祥，他将王冠呈交给身边淡然没有惊讶的侍卫，接着双手合一：“阿弥陀佛！李典，你已经陷入嗔念，还不速速放下屠刀？看在曹操这个名闻天下的枭雄面子上，孤王就放你一马！你赶紧速速从后城离去吧！你们曹氏在我们西域合纵连横，不过只是徒让人笑话而已！”
    一瞬间，李典惊讶着，嘴巴张成o型，整个人也瞬间明白过来！这位阿余王竟然没有丝毫的战意！竟然想举城投降？荒唐呀！超级荒唐！他行遍西域数个国家，还第一次看到这种打也没打，连头都剃光了的君王！传出去，简直会让人笑掉了大牙！
    这或许是李典的自以为是，城楼上见着阿余王摘下王冠的士卒们，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在车师后国这种佛国，就连上到八十的老人，下到十岁的幼童都极为虔诚！而作为一国之主的君王，若是连这点表率都没有，就连这点佛性都没有，怎么能当上这座古老的佛国君王？
    “不！阿余王！你昏了！你的臣民也晕了！这是一个及不可理喻的国度！”李典望着举着刀枪不往城楼下迎敌而去的士卒竟慢慢向他靠近，冷笑一声，把弓箭一扔，掉头就走。大势已去，他留之无益，前方西域路迢迢，他就不信没有国度会懂得明辨敌我！
    “疯了，疯了！真的疯了！”李典喃喃自语，整个人都陷入了一阵无语的迷茫。他不知道是阿余王太过慈悲，还是太过****，就算阿余王要投降，至少也与他势成水火，竟然没有一丝动手除去他的意思，真是一个可笑的国度！一个可笑的君王！一个白痴的君王！还有这些挺得胸脯老高，虎视眈眈望着他，眼神透露出憎恨，却不敢拿起刀枪来刺过来的懦夫！呵呵！既然觉得自己侮辱了他们的君王！为什么还不敢动手来宰了他？集聚了一群懦夫的国家！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李典纵马扬长而去，整座庭州城竟然没有任何人敢他阻他一阻！让他心寒，也让他喘了口气！他毕竟是人，毕竟不想死在这座城池里面！虽然他为一流武将，那也经不得这些车师后国的士卒群起攻之。
    而，城外，难民后面，曾瑜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观望着车师后国的动静，见得城楼上一直没有动静，不觉得极为诧异，他扬鞭高指：“城楼上的人傻了？难道不过只是一群妇孺，就让他们失去了抵抗之心？”
    大汉末年，三国乱世，驱妇孺而对攻之，时常在各大诸侯对战的时候上演！曾瑜虽然不忍，但也只是觉得不过常事！而车师后国的反应，让他极为迷惑。这难道是车师后国在故作疑阵？
    “主公！不必觉得大惊小怪！”韩遂目光绽放出精光，令人不能直视，这是欣喜的精光，他从俘虏口中拷问出这车师后国是个佛国，民众向善，于是他就建议让曾瑜驱妇孺而攻城，果然收到奇效。他振奋道：“这可是天降良机！主公可遣派使者去叫阵，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城池！”
    就这样能拿下一座城池？曾瑜绝对不信，他也是从杀伐中走出来的主人公，从野马山一个小小的矿主起家，杀遍凉州，才取得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有还没有战过，就投降的城池？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
    车师后国的龟缩，只是让曾瑜感觉他们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主公，试一试也无妨！”时隔几天，贾诩又恢复了那羽扇纶巾，风度翩翩的样子。
    不久之后，震地的声音轰然响起，庞德提刀而纵马上前，他的身后是一队精锐的黑虎骑士！
    他们肆无忌惮在难民身后，挥动着马鞭，鞭打着一个一个衣不遮体的难民，让尖叫声更为刺耳。
    他们肆无忌惮的在城楼之下，高声呐喊，手舞兵器，一点也没有把车师人放在眼中。
    庞德吼道：“城上的车师人听着！我家主公仁义仁德！楼兰城，甘当顺民！安然无恙！伊吾国，愿当暴民，阻挡天军！这就是榜样！你们是甘愿当暴民，还是愿当顺民呢？”
    “你们是甘愿当暴民，还是愿当顺民呢？”身后的骑士齐声大吼，震得那些刚才还哭得没完的妇孺顿时息声，不敢再哭嚎。城楼上迷茫的士卒，为之恐惧！他们守城多年，杀过不少敢挑衅过来的马匪！但，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敢在射程范围之中叫嚣的狂徒！
    本来由五座小城组合的又大而且坚固的一座山城，一时之间却变成了一锅乱粥！或许这些佛国士卒杀退马匪还能给力，面对凉州的正规军却完全失了魂魄一样！这或许就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最佳形容词！
    这种威势！真乃天朝上国！城楼上的阿余王没有再将王冠戴上，而是光着他那秃顶光亮的脑袋，站在城楼上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偷看着城下的动静。
    凉州人的放肆，在他眼中转化为豪迈！什么人敢在箭矢范围中纵马横刀？定然是当时不出世的豪杰！定然是绝世的天骄！
    阿余王虽然是信佛的人，可也是一个具有浪漫情怀的国主！此刻，在他的眼中，没有是与非，没有对与错！只有敢横刀立马的英雄！眼中充满了僮憬的神情！
    久居深宫，与城中长老不停纠葛在各种无聊的买卖与内政事务之中，早就觉得厌烦的他，眼前一亮，让他满心欣喜。这才是天朝上国的猛将呀！
    “君上，你决定怎么办？”阿余王赶跑了李典，却赶不跑城中其他四城的四位长老。白发苍苍的利孝长老，迈着蹒跚的脚步，拄着拐棍，走到他的面前，利孝那双充满世情的目光，似乎要看透阿余王内心的心事，缓缓开口问道。
    在利孝长老的旁边，分别站着哈立达，哈桑思，娄水月，这是城中其他三位主事者，他们就像楼兰城中的长老一般，也紧紧把握着城中的大小事务！但是，与楼兰国的情况不一样，世袭的阿余王不光是个光头，而且也历代把握住了军权！这也是让四位长老不得不前来请教的底蕴。
    阿余王瞳孔缩了一缩，在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投降了！至少，有楼兰国的例子在前面，他决计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害！而且，他脑海已经有新的算盘，做为佛国的虔诚信徒，他有意借助凉州人的手，将佛国的信仰传遍整个西域！他相信，有如此武力的凉州人，绝对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他却知道，这四位长老在位多年，世袭几代，已经积蓄了不少的财富，也掌握了不少权利，决计不会就这么投降凉州人！李典本来来得那天就被阿余王赶走，却是这四位长老极力挽留，才留到了今天。
    “诸位长老的意思呢？孤王心中倒是一个算盘，不过几位为尊老，还先请听听几位的意见吧！”阿余王眼神闪了一下，说道。
    利孝长老冷哼道：“君上，你赶走了那个李典大将的心思，我们几个老人也明白你的心意！而且没有大将坐镇，我们也决计无法守城下去！但是，万请君上切以我们车师后国的利益为重！一定派出可靠的人与凉州人商谈！切勿不要将城池白白双手奉上！”
    哈立达，哈桑思，娄水月皆同声道：“君上，请慎重！”
    这些车师贵族，其实也与阿余王一般，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是崇尚佛教的信徒，天生就没有杀戮之心，哪里敢真正驱使阿余王和凉州人开战？他们所来的目的，只不过想取得和谈的主导权！所谓可靠的人，不就是他们自己而已！他们要和凉州人谈定进城事项！不能让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失。
    阿余王目光一闪，自从他继位以来，一直也和四位长老过得还算愉快！只要能让车师国避免战火，只要能让佛教随着凉州人的进发而远远传播，那这点要求，他绝对没有意见。
    既然城中四位长老都有投降的意思，城中很快打起来白旗，剩下的事情只有谈判来解决了。
    “嘎嘎！”厚实的城门缓缓推动，城门洞开，哭叫、悲号的妇孺顿时一窝蜂涌了进去！而刚才自顾嘶叫的庞德紧紧握住了刀柄，虎目死死盯住了城门的动静。他身后的骑士也迅速张弓搭箭，摆开了阵势。
    不久后，他们的紧张烟消云散，一袭轻骑高举白旗，冲了出来，嘶叫着：“和谈！和谈！”
    轻骑之后，城中四大长老，在亲卫的簇拥之下，畏畏缩缩走出城外。他们是参加和谈的主角，是代表阿余王的使者，他们要在与凉州人的和谈之下保存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们无论艰难也要出城来。这是一件让他们高贵的长老非常忐忑的事情！所以，走路也在发抖。
    庞德身后的骑士欲动，没有接到上头的命令，眼前这些人就是他们眼中的战功！尘土扬起，马尾舞动，吓得利孝为首的四大长老顿时脑袋一缩，屁股一抖，就要返转而回。
    “嗷嗷嗷！”战马都被勒得嗷嗷叫，庞德拦住手下的骑士们轻举妄动，杀鸡儆猴的时候已经过了，千金买马骨的时候已经降临！做为一个文武双全的武将，庞德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看着凉州人还算具有骑士风范，利孝方才放下心思，继续前行，为了家族，为了利益，为了金钱，这都是驱使他前行的力量。
    这是曾瑜入主西域，拿下来的第三个城池！而起还是五座小城组合起来的大城！曾瑜望着一路打着白旗过来的车师后国使者团，感叹一声：“文约公神机妙算，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两！毫发无损征服这座城池，您居首功！”
    “咳咳！”韩遂清咳两声，抚须自得，微微一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是佛国，自然是不能杀生的！尤其是面对我们凶恶的西凉铁骑！他们就算是有心反击，但是从心底散发的那种软弱感，直接让他们畏惧战斗！这种情形，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老夫可只擅长军事，不擅长谈判！”韩遂拱手对着身旁的贾诩道：“接下来的事情，还请文和公出马了！”
    曾瑜抚掌道：“对极！对极！文和公一出马，这些西域人还不是把利益全部交出来吗？”
    “那文和就斗胆一试了！”贾诩时刻不离羽扇，装逼到了极致，招过两个侍卫，就迎了上去，他看出来了那些西域人已经恐慌到了极点，他可不想让他们走到凉州大军跟前，来体验一把赫赫凶威！吓坏了他的玩具，那他空闲之中，也没有乐子可逗了。
    ……
    “凉州，贾诩字文和！”来到利孝长老一行面前，贾诩躬身弯腰自我介绍道。
    “车师后国，利孝，车师后国五城城主之一！”利孝特地咬重了口音，自我介绍道。他要在凉州人的面前获得相应的尊重，方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保存自己的利益！行商多年的利孝，懂得谈判的技巧！当然，他不知道对面这位是凉州第一智囊！他所谓的谈判技巧，在这位面前，真的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