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黛飞扬红楼梦中梦（二十一）

    黛玉这两日心侍弄窗沿下的两盆兰花，自从上次照顾完贾母的‘大富贵’开始，她便对兰花着迷。这两盆是王嬷嬷托人从贩子手中购得，每盆六株，每株除芽外有四叶，青翠小巧，翠绿的聚在一起，绿油油的，看着可喜。因所购之人不懂兰花，便挑长相好的买来，黛玉也是不挑事儿的主子，什么品种，名不名贵她不计较，养花只为图乐趣陶情。

    黛玉今日穿着绿掐丝制白边鼠褂，下身穿着撒花翡翠罗裙，青丝几缕垂在前，有几分随意带着几分风情，身段娜娜，更凭添几分娇丽。宝钗进门时，瞟见黛玉不禁惊艳一番，呆愣会儿，才笑道：“林妹妹好兴致。”

    “宝姐姐来了？快坐，我去拾掇一下便过来。”黛玉面露惊喜之色，眼里却毫无惊讶，早有丫头来报说宝钗往这院来。从宝玉那边出事儿后，宝钗一直安安分分的躲在梨香院，今日突然造访有些奇怪。黛玉洗净手擦拭，整理衣襟，坐到宝钗身边。“宝姐姐有何事？”

    宝钗瞧着紫鹃和雪雁，欲言又止，敷衍道：“没什么事儿，来瞧瞧你。”

    雪雁上茶，黛玉起身亲自端给宝钗，宝钗看着黛玉雪白纤细的素手一阵儿失神，黛玉见宝钗愣住，说道：“老太太那儿赏的西湖龙井，你尝尝。”

    “林妹妹喜欢喝茶？我家里头有很多武夷大红袍，改日拿些与你。”宝钗目光转移至黛玉身上，盯着她的腰半天，草草敷衍黛玉。话儿说完后，瞧见紫鹃、雪雁丫头们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转移话题道：“妹妹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儿么？”

    “嗯？哪天？”黛玉刚刚用盖子拨弄茶碗中漂浮的茶叶，漫不经心地抬头问宝钗。

    黛玉沉静的目光洒在宝钗眼中，令宝钗越加急迫告诉她消息，看她知道后还能这般镇定自若。故作亲昵地拉着黛玉，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袭人和宝玉的事儿。”宝钗瞧见黛玉疑惑地摇头，笑了一笑，继续道：“那天我跟着母亲姨妈去宝玉房中，看见袭人和宝玉正……哎呦，我一个姑娘家，不好说这些的。”

    瞧见黛玉惊讶的神情，宝钗觉得满意，这趟她没白来。袭人本就是错的，姨妈没有惩罚袭人，她可忍不了。来荣国府前母亲曾有意无意地暗示过她，姨妈和母亲有意将她许给宝玉。袭人是贾母指派的‘姨娘’没错，可如今宝玉岁数太小了些，又当着他们的面儿，宝钗觉得打脸。哪有媳妇没进门先受气的道理，袭人老实本分的是个好的，她不计较宝玉收她，但是媳妇进门下马威还是要给的。那日之事后她觉得有必要教训袭人一番，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万不能因为和宝玉有了夫妻之实，便想着夫妻之名。

    黛玉拿起茶杯喝茶，掩住惊讶神色，没想到薛宝钗真敢说，巴巴的跑她这来和她说那些男女之事，疯了么？颇受贾府上上下下喜欢的宝钗，到她这怎就不守规矩了。黛玉正在想她和宝钗的磁场是否不对付，便听到宝钗又说。

    “这袭人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会想……她把林妹妹你放在何处。”宝钗欲言又止，意会明显，变相的告诉黛玉：袭人没把她放在眼里，上了宝玉的床。

    黛玉闻言，冷哼一声，沉默许久，淡淡道：“她本就是老太太指给宝哥哥的，没必要在眼里头放我。即便是我，也不会允许我的丫头们眼里放别人，一心一意侍奉主子的才是好奴才。”

    宝钗笑着点头称是，见黛玉变了脸色，心里头更满意了，看来她此来的目的达到了。只要黛玉给袭人脸色看，她再帮袭人一把，袭人自会对她另眼相看，以后自会认真待她。

    “妹妹切莫生气，是我言语多了，快到中饭时间，我先离开了。”宝钗的目的达到，不想多留，每每见到黛玉窈窕身段她便羡慕，羡慕多了便有了嫉妒。这几日因为撞见不雅之事躲在梨香院，试着节食，反倒越爱吃了。

    “宝姐姐走好。”黛玉起身恭送，眼见着宝钗离开，满含笑意的脸立即下来。“紫鹃，雪雁收拾东西。”

    “姑娘这是？”

    “我要回扬州，纵然嗅着那里的山野花，比这里牡丹香多了。”黛玉表情淡淡的看着两盆兰花，似是思虑什么。雪雁和紫鹃见状不敢多说，默默地转身出去寻王嬷嬷，指望她劝劝姑娘。

    王嬷嬷赶来的时候，黛玉正命翠儿将装信儿的竹段绑在鸽子腿儿上。来不及张嘴，鸽子已被翠儿放飞于天。“扬州自然是回的，姑娘何苦急于一时？”

    “若不急，谁知会拖至何时。这便也不容易，若是父亲同意，告别老太太皆顺利，最快秋天那会儿父亲的船才到。”黛玉望着鸽子离开的地方，很期待，让她脱离苦海吧。回身见紫鹃低头不语，不似往日那般殷勤服侍，黛玉恍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怕跟了我见不到你家人？别忧心，我回了老太太留你在这，求她老人家会好生照看你的。”

    “哪里有什么家人，只当他们死了。”紫鹃开口骂道。

    “到底是怎么？是有什么难处？何不和我说说，若能帮的一定帮。这些年，没见你提及他们，雪雁等几个丫头问起，你便恼，我便没开口。”

    紫鹃脸色缓和，面露感动，勉强笑道：“怎敢在劳烦姑娘，我说他们死了便是死了。我伺候姑娘久了，舍不得姑娘，怕姑娘离开丢下我。刚听姑娘没那个意思，高兴来不及呢，不提那些伤人心的。”

    “不提便不提，自己去拿十两银子，不管你给谁做什么用，只算是安家的费用，你我自然是要带走的。别说我舍不得，雪雁，娘也舍不得。”

    “有姑娘这句话我便安心了，银两我便不要了，姑娘平日年节赏我的便够了。”

    黛玉岂容紫鹃客气，让雪雁拿来银两塞给紫鹃，紫鹃执拗不过只得收下。

    且说袭人那日被王夫人等人撞破好事，虽然当时匆忙穿上衣衫，却逃不过太太们的厉眼。老太太知晓后倒没说什么，反赏了她些麝香。二太太那里却是失了颜色，袭人第二日被叫去好一顿教训，好在二太太还是信任她并未多作责罚，让她好生看着宝玉，督促宝玉，有什么异状向她报告。袭人一一应下，回宝玉房里后，悄悄地躲了几日，尽量不外出见人。见外头没什么传言，心慢慢的放下。

    中饭后，宝玉从二太太那里得了黄金酥，便要袭人拿与黛玉，称黄金酥的味道与南糖酥相似，林妹妹定然喜欢。袭人端着黄金酥迈进翠竹轩，不见平日守门的丫头与嬷嬷，觉着奇怪，往屋里走时，听见什么‘扬州……写信……带着一块儿去’。再欲仔细听的时候，屋内人似乎发现她的存在，派个小丫头过来察看。

    袭人见小丫头打量她，笑着解释道：“我是来替宝二爷给林姑娘送点心的。”

    “袭人姐姐快请进，是我们怠慢了您。”翠儿引领袭人进屋。

    王嬷嬷正笑着与黛玉说，她刚瞧见一位叫刘姥姥的，说话着实有趣儿的人。黛玉闻言扬了扬眉，刘姥姥进荣国府了，不禁好奇：“在哪儿见得？”

    “给琏二送缎子的时候瞧见的，身边儿还带个五六岁的孩子。”

    黛玉瞧见翠儿带着袭人进门，有些意外，没想到刚才在门外站着的是她。“袭人姐姐？您请坐，雪雁快上茶。”

    袭人笑着推脱道：“我便不坐了，这是宝二爷送您的黄金酥，猜着您喜欢吃。”

    “可巧了，一会儿迎春姐姐，探春和惜春妹妹来，我们有口福了。”

    黛玉留着袭人吃茶，袭人再次推脱离开，匆忙赶回。宝玉正在房里头逗弄晴雯、麝月二人，吵着要尝她们嘴上的胭脂，晴雯、麝月便玩笑着不让，一来一往便玩闹起来。袭人见此，不禁有些吃味，为引起宝玉的注意，口不择言道：“殊不知林姑娘要回扬州了，你还在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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