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冰雪炎凉

    周耘第二天才知道北方已经被暴风雪侵袭。脆弱通信基础设施遭到大面积破坏,天寒地冻道路堵塞无法维修。
    北方的各基地目前已断网、断了通信，唯有军用电报能勉强使用。
    中州基地虽然还未下雪，却也大幅度降温。
    而此刻南方却仍然还是高温天气,白日气温已经接近六十多度。
    火烧一般的太阳下，地面温度滚烫炽热,叶片被灼热的日头烤得焦枯卷曲。
    只有蝉疯狂尖叫着，日光强烈得连丧尸都避入了森林中。
    户外种植的作物,除了变异葛根、变异南瓜、变异龙舌兰等几样本来就比较耐旱的作物还能活。其他都有些经不起高温，早就已经被朱篆安排犯人在夜里都抢收了。
    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暗影麻制成的麻布又被发掘了一样好处,把它们铺在苗圃大棚顶上，能够吸收掉大量的太阳热量,降低大棚内的温度。
    朱篆忙着安排着人将暗影麻都铺在了种植名贵草药药圃顶层那里。
    傍晚，天边彩霞漫天。监舍前的草丛里,忽然出现了大片的变异蟋蟀四处跳跃,漆黑的翅膀油亮，粗壮的大腿强健非常。
    它们大多是土系,能够随时遁地,然而此刻仿佛被滚热的土壤逼出了地面，只在草上弹射，四处飞溅,还发出了尖锐不安的鸣叫。
    华柔和赵翼带了一群暗影小鸭子在草丛里放着，看着暗影鸭子们脖子一伸,一口一个，敏捷食用。
    姚焕和周耘师生俩在楼下的藤躺椅里看着他们玩耍。旁边放着周耘冻起来的巨型冰块,丝丝放着寒气，彗星趴在冰块旁伸着舌头,打着盹。平时它这个时候都喜欢跟着赵翼在草丛里玩耍的，但此刻他压根不舍得离开冰块。
    姚焕道：“地里的蟋蟀出来，以前我们老人说，这是要海啸了。”
    周耘有些担忧：“我听沈澜说金三角那边崇山峻岭的，海拔高。涅槃山庄尤其建在高处，不怕淹。因为是在原始森林里，温度反而比这边宜人，不如趁现在天气条件还能飞，老师先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他其实是担心异能研究所那边还要打老师的主意，宫家这边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否则前世秦晟那样的强者也不会轻易中招。
    姚焕其实这几天热得也有些难受，吃不下，睡不好。他年老体衰，开空调又觉得风吹着难受，关了又热得不行，确实不太舒服。
    他拿了把折扇慢慢摇着：“去哪里都一样，我听安排。你不一起去？”
    周耘道：“这边还有好几个试验要继续做，天热才好出数据，也能晒点药。还有云顶山苑那边我还种有不少东西，别人不知道怎么伺候的，还是我自己来。”
    姚焕看他一眼：“我看你是舍不得关队长的房让别人拾掇吧，你以前就这样。你经手的试验，连个试管都要自己洗，别人碰过的不要。”
    周耘：“……”
    姚焕唉声叹气：“听道长说，网上新闻，北方大雪，路都没法走了，还有丧尸、变异兽潮，比我们这里压力大多了。”
    “也不知道前阵子秦暮送过去的东西够不够他们撑过这个冬天。关队长还是个实心眼的，只怕物资都先人后己，真让人挂心啊。”
    周耘：“……”
    姚焕语重心长道：“周耘啊，有时候也该主动一点啊。我觉得你如果开口，他会留下来的吧——难道以后都这样悬着心？”
    “这也不是以前太平盛世天涯若比邻，打个电话打个视频就能见上面的。”
    “你是羞涩，还是顾虑什么啊。”
    “怕朋友都没得做？怕对方不喜欢男人？”
    周耘沉默了。
    姚焕循循善诱：“一个试管，别人碰过了你都不要。这要是你追了这么久，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周耘：“……”
    小鸭子们忽然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一样，飞快拍着翅膀甩着粉红扁爪从草丛里跑回来，跑到了赵翼的身边。
    周耘和姚焕抬头，看到远处秦暮和秦晟正走过来，秦暮一弯腰便提起了一只跑得最慢的小鸭起来：“为什么这么怕我，奇怪。”
    赵翼抬头，没有焦点的瞳孔看着他：“它们感觉你像大魔王，很可怕，能吃它们。”
    秦暮：“……”
    秦晟欢天喜地打着招呼：“姚老师！周医生！给你们带了点海鲜过来，今晚做椒盐濑尿虾给你们，可好吃了。”
    姚焕一边探头看一边道：“嗳，我最近尿酸指标有些高，不能吃。你们年轻人吃吧，哪里弄的这么大的虾。”
    秦暮道：“老街帮的老船员们借了我的船出了次海，带了些给我们做答谢。不过……”
    他脸上带了些严肃：“老人们说，看天边的晚霞，恐怕有大台风要来。涨潮退潮的时间都太快了，海里的水母都浮上海面来了，很多大鱼都到了海面上来。”
    秦暮道：“北溟那边宫城主，都把女儿女婿给送去中州基地了。过来是想建议你们去涅槃山庄避一避。”
    姚焕一怔：“这么危险？”
    秦晟嘿嘿笑着：“对外当然不说是避台风，只说是去参加什么中州基地的异能研究学会，他们也确实收到了邀请函。其实我们都知道，宫城主自己肯定要坚守北溟，但宫大小姐都怀孕了，自然是舍不得女儿吃苦的。”
    “现在城里每天招募土系异能和木系异能的，到处加固加厚城墙、围栏，我们老街那边也全部加固了一回。城里的种粮温室也都搭建起来了，各家各户都忙着防范台风。”
    秦暮道：“虽说咱们靠海，年年台风也习惯了。但以前没那么多极端天气，去年台风规模小，只下了几场雨，只是旱得比较厉害，今年就未必了，看老海员们说，只怕要来场大的。”
    “城里人杂，有灾的话反而不适合留守，我昨晚和沈澜通了电话，都觉得涅槃山庄更好点，饮食基本能自给自足，而且都是自己人，静南基地那边也来了不少异能者，都留在那边也安全。”
    “建议姚老师、周医生都过去，最好早做决定，真的刮风了就不好走了，沈澜那边开飞机过来接你们。”
    姚焕道：“他连飞机都会开？嚯！真是人才！”
    “任将军也留了两个直升机驾驶员在那边待命的，说是两人轮换着开安全点。”秦晟跃跃欲试：“我也打算学，任将军也是飞行员出身，技术超好，说过以后有机会教我。”
    秦暮道：“小晟、朱篆都陪你们过去，道长、大师，小柔小翼都过去吧，这边我一个人留守就行。”
    朱篆道：“我也留守，这里犯人情况我更熟悉。”
    “我们加固围墙，在地势高一点的地方修建避灾点，提前和药圃的职工说好，如果想要留守在这边的，可以提前把家人接过来，愿意留守在城里的，这几天可以放高温台风假，领一些物资、粮食回城去。”
    周耘看向姚焕，姚焕做了决定：“行，不在这里拖累你们，我过去。周耘不走，要守着小关的房子呢，随他吧，反正那边地势高，不怕淹。”
    周耘：“……”
    秦暮知道周耘很有主见，也不勉强，关心道：“食物够吗？真刮起风来，通信一般都要断。”
    周耘道：“不必担忧我，反而是你们多带些东西走。”
    一时大家各种忙乱，收拾物资、食物和随身物品。等把人送走后，便开始加固药圃，把昂贵的仪器设备和值钱的东西都搬上高楼，做好各种防台风的准备。
    周耘便回了云顶山苑，也做了些准备。果然姚老师他们走后两天，台风便侵袭了北溟。和北溟相隔一百多公里的丹林也下起了台风雨。
    半夜周耘在三十楼就被风吵醒，看手机已没了信号。一晚上风在外边啸叫，呼呼山响，暴烈狂戾。彗星守在他床边，有些躁动不安来回走着，他安抚着摸了摸它的头。
    天亮后，天空仍然昏天黑地，混沌中风雨大作，雨点像密集的子弹射在屋顶上，噼噼啪啪。
    他上了二楼天台看了眼，风雨猛烈，天台的玻璃门被风摇撼得啵啵震动。房屋的电还通着，想来风力设备没有出问题。
    透过玻璃看远处，青云水库的水位已经达到最高点，滚滚浊流正在往下游冲去。
    从海上刮来的风带着可怖的声浪，滚滚而来，一阵阵地刮着树。满山的树都随着风翻滚跳动，猎猎作响，高处树东倒西歪被风吹得折断树干，倒伏在地，有些根基浅的干脆被连根拔起，低处的树木则泡在了水里。
    这是末世的天灾，好在老师他们已撤离，药圃那边也有秦暮和朱篆镇守，问题不大。他在自己已经模糊的前世记忆里搜索着这些天灾的信息，然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在三楚基地，作为研究人员和后勤辅助人员，他对这些外界的频繁的天灾信息是麻木，尤其是丹林市，早早就已成为空城。
    他看向黑漆漆的天空，想着这场台风不知道几天能过去，也不知北方在遭受暴风雪的关远峰，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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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远峰此刻也在想周耘。
    离开丹林那天，周耘穿着浅色的短袖棉质衣，额头饱满，鼻梁挺直，面庞丰润，头发被晨风吹得微微扬起，挺拔矫健站在晨光中向他挥手作别，天边是金子一样的温暖的朝霞。
    他知道周耘肯定在和新认识的人、和秦家两兄弟，和他的老师一起忙忙碌碌，种草药，种粮，准备中秋。他终究总不会闲下来，但他在自己的印象里，就是从容安闲的，总是微笑着的。
    自和周耘认识后，丹林就有了温暖、安稳的底色，家这个词也有了具象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