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ONE

    他们并不熟。
    这样的要求对于江怡来说，有些冒犯。
    可是这个男生，似乎并不觉得是冒犯。
    在江怡看来，他还有些恶劣。
    一点都没有礼貌。
    “不方便。”江怡回。
    “有什么不方便的。”程炼看着她。
    篮球还抵在脚踝，他这个姿势很不讲理，江怡沉默往后退了退，不舒服的触感才消失。
    程炼不经意扫了一眼。
    女孩脚上一双黑色小皮鞋，短袜，半截白皙细嫩的脚踝露在外面。
    他觉得他没用多少力啊，这会儿那里却红了一块。
    “我先走了。”江怡没跟程炼多计较，她记得苏欣梅的话，离这个男生远一点就好了。
    抬手摸了下脸上的口罩，江怡转身。
    程炼没拦了，只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散漫拿起筷子夹了颗狮子头到碗里。
    装狮子头那只盘子里，只剩下两颗狮子头。
    江怡径直回到房间里，路上都忘记了想饭后去看看那群小猫。
    情绪被那个男生影响了。
    晚一点再去看吧…江怡心想。
    进到房间里，江怡走去书桌那，拿起那本之前没看完的《狐狸在夜晚来临》。
    看起书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外面天黑了下来，程家别墅区的路灯亮起来。
    过了一会，江怡接到了父亲江上廉打来的电话。
    江上廉问她在程家适不适应。
    今天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联系，之前她乘坐的航班刚在明城机场落地的时候，跟江上廉打过一次电话。
    “还可以。”江怡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回应道。
    一切都挺好的，江怡觉得，程向瑞周道和善，程家的那位张阿姨也好相处，除了那个程炼……
    但是程向瑞说了，对方不常来这里。
    以后应该不会经常遇见，那就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茵茵，要是不适应，爸爸就把你接回来。”江上廉在电话里说。
    回去…
    江怡脑海又跳出那个画面，她半夜睡醒出房间接水喝，听见闫曦跟江上廉在房间里吵架。
    “江上廉，再这么住下去早晚会出事的！到时候两个孩子都会被毁了！”
    “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不能好好说？你现在……”
    “你也知道我现在怀孕了！他妈我要不是怀孕了，我就直接跟你离婚了！”
    “江上廉，我现在很崩溃，你说翊安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就，怎么就，他怎么能喜欢上茵茵呢？！茵茵是他妹妹！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妹妹！”
    “都说了让你别激动，这个事情我们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别激动行不行老婆。”
    不久后传来闫曦的哭声。
    江怡从没
    听见过闫曦哭，在她印象里，闫曦性格跟她的亲生母亲苏欣梅完全不同，苏欣梅热烈张扬，而闫曦很温柔贤惠，江上廉主外，她主内，将当时他们那个小家庭照顾得很好。
    江上廉刚跟闫曦结婚那会，她才七岁，闫翊安也才七岁，苏欣梅一开始还怕闫曦这个后妈会对她不好，私下里见她的时候，每次都要问她闫曦有没有欺负她，或者偏心，并没有，从来没有，闫曦人很好，将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很多时候她对她比对闫翊安还要好……
    所以那晚听见闫曦哭，她除了震惊，也很心疼。
    唉。
    没去回忆那个画面了，江怡抠了抠手机壳的边，对电话里的江上廉回道：“爸爸，我十六岁了。”
    “不适应也要去适应，你不用担心我。”
    “照顾好闫阿姨。”
    那边沉默了好半天，江上廉才出声，“好，茵茵…”
    “我的茵茵长大了，懂事了。”
    *
    天气很热，空调开得有点低，江怡渐渐感觉到了凉，拿起遥控器将空调调高了一点。
    手里这本《狐狸在夜晚来临》抱着看了快两个小时，将它看完了，江怡合上书，想去洗个澡。
    房间里有独立的卫浴，很方便，江怡去衣柜那翻出睡裙和浴巾。
    突然想到那群小猫咪，每一只都毛绒绒软绵绵的……好想摸……
    江怡手有点痒，心也有点痒，她对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向来没有抵抗力。
    去看一下吧，一个小时前张阿姨给她送来水果的时候，也跟她说了，随时可以去找那些小猫玩，还可以抱一两只来房间里。
    那时候江怡想到那个男生，怕他还在一楼，就没去，选择待在房间里看书。
    江怡便走去床边先将睡裙和浴巾落在床上，之后离开房间，去往那间猫室。
    走廊上空无一人，但是亮着灯，那间猫室在走廊的另一头。
    走到门口，江怡拧开门进去。
    猫室里的灯是开着的，这里面很像另外一个世界，充满童话感，特别温馨，大猫正待在右边猫爬架的最上方闭眼休憩，显得老神在在。
    那群小猫挨在落地窗边的白色猫窝里也在睡觉，凑在一块的，但是细细一看，只有四只，漏了一只没在睡觉的大军里，江怡找了一会，才找着它的身影，小猫在一个箱子后面一跳一跳地想抓挂在上面的一个羽毛铃。
    抓了半天都没抓到，又很锲而不舍。
    这只小猫应该就是之前程向瑞说最调皮的那只。
    它真的要比其他小猫都好动，也精力旺盛，大家都在那睡觉了，只有它在这玩儿。
    江怡脸被萌化了，翘起唇角蹲了下来，从箱子里拿出那根羽毛铃，逗了一会那只小猫，让它得偿所愿。
    羽毛铃一下子变低了，小猫很兴奋，几乎是扑过去一把用身体覆盖住。
    江怡忍不住抬手摸到它脑袋上。
    小猫没躲开，一点不怕生，而且一被摸身体就软了，像没有骨头一样，连羽毛铃都不抓了。
    看它挺享受的，江怡将它捞起来抱到怀里。
    忽听见一阵手机铃声，好像在外面的走廊响起，没过一会铃声停止，却没听见有人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是被手机的主人挂断了，很快铃声又响了起来，再次停止，脚步声在门外变近，江怡下意识扭过头。
    又是一道手机铃声，这次被对方接起了，在听见对方声音的时候，江怡愣了下，抱着怀里的小猫站起来。
    “怎么了？”门外，程炼嘴上咬着烟，散漫问。
    “你怎么挂我的电话？一直一直挂，程炼，你到底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女生想发火又不敢发，压抑着情绪，声音带着委屈。
    “烦，不想接。”回应着电话里的人，程炼打开了猫室的门，跟一双水泠泠的乌瞳撞上视线。
    里面的人看见他，似乎有点呆住，怀里抱着一只小猫。
    程炼挑了下眉。
    “烦？所以你是厌烦我了吗？”那边的女生冷笑了一声，“下午我们不还好好的，程炼，你真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猫室里安静，有道浅浅的奶香，虽然程炼没开免提，可是距离近，江怡听见了一些他电话里的声音。
    抿了下唇，江怡觉得不适合在这里多待了，抱着小猫准备出去，却看见程炼用脚踢关上了门，身体也挡在门前。
    “……”
    江怡重新跟他黑漆漆的视线对上，又愣又懵，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你说话啊程炼，你有没有在听？”手机那头再次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有了哭腔。
    “说什么。”程炼懒淡淡的，一口白色烟雾从他薄薄的唇里吐出。
    短暂的一阵沉默，听见那边骂出声：“程炼，你混蛋！”
    程炼只是蹙了下眉，没理，准备挂断电话，这时候听见那边说：“他们说的对，你对感情一点都不认真，”
    “既然烦了，我们分手好了。”
    程炼神色淡淡的，反应不大，“随你。”
    那边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气话说出来程炼根本没有哄她的意思，泪水从眼里滚落出来，先掐断了电话。
    江怡怀里抱着小猫，额角微微跳了下，她根本不想将他们的对话内容听完，但是被迫听完了…
    那个女生说的没错，她也记得……
    今天下午的时候，花园里，他们看起来明明……
    没去想了，现在江怡更想离开猫室。
    “你可以让一下吗？我想出去。”她开口道。
    因为程炼一直挡在门前。
    男生视线投到她怀里的小猫，扯了下唇，“来这偷猫的？”
    “……”
    “没有…”江怡道：“我只是想把它抱去房间里玩一玩…”
    “一会会把它送回来。”
    程炼眼皮掀起，上下扫她一眼。
    江怡跟之前不同，单调的马尾放了下来，头发乌黑发亮，软软垂在胸口，气质特别干净，白色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黑溜溜的，很灵动。
    程炼蹙了下眉，没继续挡在那了，夹下嘴上的烟，往旁边挪了两步。
    江怡摸了摸怀里的小猫，抱着它走过去拧开房门。
    小猫在她怀里一直在玩她左手手腕上的手链，是一条四叶草手链，很细的一条，被它玩得松了扣掉了下去。
    江怡发觉，扭回身蹲下去捡。
    可是一只骨骼明晰的手比她更快地将那条手链捡了起来，江怡抬头。
    对上程炼有些兴味的视线。
    江怡太天真单纯了，她以为他是在帮忙，左手掌心朝他摊开，“谢谢…”
    对方却没把手链落到她手上，而是将那条手链在食指指骨上转了一圈，细细的项链缠到了他指节上。
    江怡弄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说道：“这条手链…”
    “做个交易，”程炼打断她，视线在她脸上转，“你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儿，”
    “手链再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