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轰隆隆——！”
    白色电光在乌云深处蜿蜒游动, 耀眼的白色边缘染上一层气势浑宏的紫光，将整片山崖笼罩在漆黑的阴影里。
    雷声滚滚，万物肃静, 而枝杈上的白面雁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其中一只缓缓站直身子，毅然决然地抖了抖翅膀。
    它的翅膀只有两个指节那么长, 生满细密的小绒毛, 让人想起柔软无害的蒲公英。
    真的很软, 夏沐晴之前在培育所里接触过很多雏鸟，知道它们尚未长成的小翅像棉花团一样，轻飘飘的, 根本没什么重量。
    虽然这让它们的体重更轻盈, 但这样的翅膀是没办法划开长风、劈开云层的。而这会儿随着白面雁幼崽朝枝杈尽头缓缓挪动，它脚下的枝杈越来越细，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剧烈。
    见状, 下方的夏沐晴屏紧了呼吸。
    ——太靠边了, 要掉下去了！
    她小声问：“这只是你的玄兽？”
    薛尧攥出了一手心的汗：“不, 还不是，我家的在后面……”
    话没说完，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霹雳！
    “轰隆！！”
    天幕骤然变色, 肉眼可见的粗大电光当空劈下，正落在那只白面雁幼崽头顶。
    “滋啦滋啦”的刺耳爆鸣声中，电弧顺着绒毛撩起一片火花，噼里啪啦的响动声中, 掺杂着小幼崽痛苦的嘶鸣：“啾——！”
    它幼小的身躯在狭窄的枯枝上剧烈颤抖, 小小的爪子几乎勾不稳枝杈，远远望去仿佛一片风中摇曳的枯叶。
    下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不过幸运的是，那“枯叶”抖得骇人，最终还是勉强停留在了枝杈上。
    电流融入边缘泛焦的绒毛，幼鸟额头上的白纹逐渐蔓延，从一开始的丝丝缕缕，逐渐笼罩住整个脸颊。
    乌云化作屏障，雷霆为它蓄能，自天地劫难中获取的能量帮助它迅速成长，羽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到原来的三四倍，仰头长啸时，痛苦的嘶鸣也渐渐变得高亢。
    仿佛一曲跌宕起伏的音符，逐渐拔升到最高音，痛苦和胆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搏击长空的憧憬和豪气。伴随着最后一道刺目的雷霆，身形暴长的白面雁猛地张开双翅，自高崖之上一跃而下！
    “哗啦啦——！”
    瀑布飞溅的水花在空中飞舞，柔弱的小雁在半空坠落，却又在砸入水池之前，悬之又悬地舒展翅膀，在半空画出一道优美而犀利的“v”字。
    那些杀不死它的，使它更强大。
    下方，夏沐晴和薛尧终于松了口气。
    第一只白面雁已经成功蜕变，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不过还没等他们放松多久，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白面雁朝枯枝尽头小心地挪动，高空中氤氲的雷霆犹如蛟龙遨游，一道接一道霹雳落下，将阴云笼罩的天际闪得亮如白昼。
    白面雁安然度过劫关的概率，大约是40%。
    异元秘境中的白面雁幼崽天资更卓越，这个几率也会更高一些，但仍然有小家伙无法避免失败的命运——雷霆当头砸落，在劈头盖脸的电流中，不是所有幼崽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有的幼崽脚下一空，仓惶之下没能稳住身形，一头从枝稍跌落。尚未完全长开的绒毛肉翅慌乱地拍打，却无力承担高强度的风压，又或是被瀑布汹涌的水流裹挟，“扑通”一声栽入水中。
    一群人在旁边看的揪心，可在自然的铁律面前，万物皆平等，又实在没什么办法。夏沐晴打量着薛尧的脸色，小心地问：“这只……”
    薛尧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只失败的白面雁，也不是他心仪的小幼崽。
    那就是还在后面了，夏沐晴点点头。
    她微微踮起脚，目光越过愈发澎湃的水流，望向瀑布对岸——那里只有飞沙走石和簌簌摇晃的林木，并没有看到风滚荆所说“幽王”的身影。
    难道白面雁的特性，还不足以吸引那家伙？
    夏沐晴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她就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漫天电闪雷鸣之中，风罗君主突然凑到她身边，脑袋轻轻蹭了下她的小臂：“嗷呜……”
    夏沐晴：“……？”
    夏沐晴十分惊讶：“小风你是说，感觉天上那道雷的气息对你感悟技能有帮助？你也想渡白面雁的劫关？”
    风罗君主眨巴着冰蓝色的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这还真是……夏沐晴发愁地皱起眉头。
    风罗君主一向沉稳可靠，不像小金龙那样满嘴跑火车，既然它说劫关对它有帮助，肯定是仔细感受、深思熟虑过了。
    能找到让小风实力更进一步的方法，无疑是件大收获——但白面雁渡劫关时，天地自成的封闭区域密不透风，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呀？
    而且为了白面雁的未来，她们也不应该插手……
    正纠结着，旁边的薛尧突然浑身一震。
    他呼吸急促：“到了，就是这只！”
    终于轮到他相中的那只小白面雁了！
    夏沐晴赶紧抬头，只见高空之中一只格外蹒跚的小毛团子踏上了“征程”。它头顶的白纹比其他白面雁幼崽要更清晰一些，但就是蹦跳的姿势很别扭，一瘸一拐的。
    薛尧攥紧了拳头：“它腿上的伤才刚好……”
    “它的资质很好，”夏沐晴安慰他说，“白面雁头顶的白色条纹是它们的力量核心，也是传导和储蓄雷电之力的中枢。条纹越多，对雷霆的承受力就越强。”
    听她这么说，薛尧脸上的紧张之色稍微舒缓了一点，但还是愁眉苦脸的：“我怕它抓不稳焦木。”
    “之前它告诉我，悬崖上那根看着像树枝，其实经历过多年的雷劈电闪，已经是像钢铁一样的特殊材质了。”
    “踩上去滑，还会传导电流，从上到下把兽电个透，要不然前面几只小白面雁也不会轻易失败……”
    说话间，空中一道刺眼的霹雳闪过。
    “轰隆——！”
    两人眼瞅着雷光从天而降，比之前任何一只小白面雁都更加犀利，光柱足有水桶那么粗，能一口气罩住两三只幼崽。
    薛尧：“！！！”
    他悚然：“怎么突然变猛了！”
    垃圾劫关，前面难道是在放水吗？
    “……”夏沐晴小声说，“劫关变难，说明你挑中的这只幼崽，资质真的很不错……”
    薛尧简直欲哭无泪了，他是想要强大的玄兽没错，但前提是对方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啊！
    他拳头攥得更紧，而高空之中，密集的雷霆噼里啪啦，毫不留情。
    ——但枝稍上那只小雁的确勇敢。
    再多的雷劈在身上，它也硬挺着不肯垂下头颅，挺起胸脯死死瞪向高空，白色绒毛在凛冽的风中飘扬。
    雷霆在枝稍化作绛紫色池海，全身笼罩在内的幼崽仿佛沐浴电光，它的身形迅速增长，渐渐长得比一般白面雁还要高大几分，羽翅张开，宛如坚固的机翼。
    终于，雷霆逐渐减弱。
    这一波格外凶险的劫关，总算要结束了。
    下方几人悬着的心总算平复下来，夏沐晴笑着说：“恭喜呀。”
    薛尧望着高空中威风凛凛的身影，也高兴得合不拢嘴，但还是轻咳几声：“还没完全结束，等它安全落地再说。咱可不兴搞半路开香槟那一套……”
    说着，高空中的白面雁突然摇晃几下，从悬崖焦木上一头栽落！
    事发突然，给两人都看懵了，薛尧的血压瞬间蹿到280：“卧槽！！”
    怎么还真半路开香槟了？
    薛尧下意识往前冲——“砰”地一声，狠狠撞上了空气墙。其他白面雁的劫关还在继续，天地间的封锁尚未解除，他过不去！
    远处的小白面雁还在挣扎，坠落到半空时它拼死张开了翅膀，但过强的雷霆带来的麻木感还在全身蔓延，再加上腿上的旧伤隐隐作痛，让它即便腾飞起来，也像纸飞机一样歪歪扭扭。
    薛尧看着自家崽子低空盘旋，几次差点栽进瀑布，眼底连红血丝都渗出来了。他急病乱投医般地一把拽住夏沐晴：“夏神！拜托了想想办法！！”
    夏沐晴：“……啊？”
    她也有点懵，但打心眼里也不忍心看着可爱的小白面雁就此夭折，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片刻后，目光突然扫见一旁虎视眈眈的风罗君主。
    空中的雷霆来势渐缓，浓云游弋，赫然在氤氲下一场霹雳。夏沐晴脑海中电光一闪，突然高声道：“让它向这边飞！我让小风试试接应它！”
    薛尧一愣，还没问什么，夏沐晴又语速飞快地补充：“别怕，它已经扛过所有雷霆，劫关逼近尾声了！这会儿得到一点小小的外力帮助，只是让它平安降落，不会有多少影响——”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横竖都是死，不如尝试一下！”
    薛尧用力咬着牙：“……好！”
    他双手合拢在嘴边，冲着高空大喊：“翎白，往这边——”
    电闪雷鸣，瀑布汹涌，但御兽师与玄兽之间似乎有神奇的联系，让薛尧的声音飘过空气墙，穿透无数嘈杂纷扰，遥遥落在白面雁耳中。
    它眸光闪烁，本已筋疲力竭的身体中又挤出一丝气力，拍打着已经湿透的羽翅，转头朝薛尧等人的方向冲来！
    水流追逐它的尾翼，雪白的泡沫如浪花簇拥在两侧，白面雁紧贴着瀑布表面飞翔，仿佛踩在刀尖上滑行。
    危险四伏，又优雅至极。
    风罗君主冰蓝色眼瞳中似有风暴氤氲，周身也有天青色玄流涌起，将雪白的毛发吹得猎猎飞扬。玄纹从它额头蔓延开来，迅速遍布全身，旋即一个飞速旋转的气旋在它口中凝聚，闪着耀眼的蓝光，猛地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