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大夏, 东北方向。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田野上麦浪滚滚，灿金色的风浪在阳光照耀下摇曳生资。一名老农正在田间收割, 操作着一架高大的自动化收割机，将一簇簇沉甸甸的麦穗飞快剥出灿金色的麦粒。
    一只小灰雀蹲在机器顶端，监视着收割机的前进方向, 头颅昂扬, 目光灼灼, 时不时张开小巧精致的喙：“啾，啾啾啾！”
    每当听到小灰雀清脆悦耳的叫声，老农就按下收割机的操作按钮, 高大的机器尾部涌出大股雪白蒸汽, 在“乌隆乌隆”的履带转动声中，精确地调整方位。
    收割机吐出的麦粒聚拢成堆，但还有少许洒落在田间。一只金尾松鼠紧跟在收割机后方, 眼疾手快地抓起一枚枚遗落的麦粒, 投掷到谷堆之上。
    当然, 趁小灰雀和老农没看见，它也会悄咪咪塞点在嘴里，没一会儿腮帮子就变得鼓鼓囊囊。
    收割机内老农回头, 笑骂一声：“小东西，又不是不给你晚饭，怎么老喜欢偷吃？”
    话是这么说，但他望向金尾松鼠的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转身抓起一把营养粮, 朝后方递过去。
    “饿了的话，还是吃这个吧。你那些麦粒还得加工哩！”
    金尾松鼠眼睛滴溜溜地转, 轻盈地跳上收割机，抓起老农掌心里的营养粮——但腮帮子里那些一粒也没吐。
    都吃进嘴里的，哪能再吐出来？
    见状，老农莞尔地抬起手，摸了摸金尾松鼠的小脑袋。
    这不是他的契约玄兽，只是他捡到的野生玄兽，包括收割机上那只小灰雀也是一样。
    以老农的年纪，很难进行精神力开发训练，但老农并不觉得遗憾——这两只智力远超普通动物的小家伙，已经陪伴了他七年之久，完全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了。
    有些时候，老农甚至觉得它们比自己远在天边的儿女，还要更亲近些……
    “啾啾啾！”
    老农正思绪纷飞，突然，外面传来小灰雀惊惧的叫声。
    他忙探头出去看：“怎么……”
    “啊？”
    麦田中央不知何时，竟长出数条粗大的根茎！
    灰褐色表皮宛如老朽的皱纹，盘根错节还在缓缓蠕动，长势越来越快，渐渐地尖端露出葱翠之色——
    长出一株高大的、直冲云霄的大树。
    老农整个人都呆住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这、这从哪儿冒出来的？”
    现在信息技术发达了，御兽师协会也一直在进行玄兽科普，老农闲来无事也喜欢刷刷星博和短视频，于是看到大树的第一眼，他的本能反应是：又一只野生玄兽？
    还是植物系呢！
    “我这块田，竟还算个宝地哩，”老农嘟囔着，“这都第三只了……不过听说，植物系玄兽可能会有催发植物的能力，倒是适合跟着我种地。”
    他兴致勃勃地朝着大树走去，小心地伸出枯瘦的手，想要摸一摸那遒劲的根系。
    可在触碰的瞬间，异变突生！
    根系旁边的空间猛地扭曲一下！仿佛无形的洞穴受到刺激，猛地张开巨口——将老农整个吞了下去！
    老农连一声惊叫都没传出来，那一片空间竟像是完全与世界隔绝，成为了一个独立开辟的小区域。
    旁边的小灰雀的金尾松鼠也瞬间悚然。
    它们都不是擅长战斗的玄兽，但在老农被吞掉的那一刻，两只小兽竟没有任何迟疑，尾随着朝老农被吞没的位置冲去。
    ……然后如投石入水，在一瞬间被淹没。
    ……
    南海。
    万籁俱寂的水面上，几条渔船正悠然自在地摇曳。
    船只后方拖着巨大的渔网，几名青年聚在船舱内打牌，嘻嘻哈哈地笑闹声时不时传出，又有三只白头鸥留在船尾，“兢兢业业”地监督着捕鱼进度，时不时扭头猛啄一口，偷走一两只新鲜带鱼。
    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出现巨大的漩涡。
    “呼啦……”
    无声无息间涌出的漩涡，其内深不见底，更可怖的是周边海面竟没有因此引发丝毫浪涛，而是一如既往地随着海风微微起伏。
    数根藤蔓顺着漩涡钻出，根系在海面铺展开来，汇聚而成一株高大的树木。
    三只白头鸥看得瞠目结舌，长喙张开，尚未咽下的鱼落回水中。其中一只终于回过神来，仰头发起预警：“啾啾，啾——！”
    船舱内正打得火热，对白头鸥的预警置若罔闻。
    “王炸！”有人一把将牌甩在桌上，“哈哈，我赢了！”
    他用胳膊肘把桌上放着的纸币全部拨到自己面前，沾了下吐沫，美滋滋地开始清点，其他几人则脸色发黑，忍不住摇头嘟囔：“怎么又是你小子赢？不对，耍诈，肯定耍诈！”
    “胡说八道，输不起别玩。”
    “你——诶等等，你屁股底下坐的什么？像大王牌——”
    “混蛋！就知道你小子出老千！！”
    船舱内一片混乱，白头鸥的啼叫混在其中，显得毫不起眼。而大海中央的漩涡也没给他们留下很长的反应时间，仅仅十几秒后，渔船就在一团混乱中，一头卷进漩涡中央。
    仅有一只白头鸥仓促飞走，晕头转向绕着巨树盘旋数圈，惊恐有加的啼声遥遥传开。
    “啾，啾啾——！”
    ……
    异空间，十二区。
    一组执行救援计划的冒险者小队，刚驱逐了围守孤峰的玄兽群，解救了被困在峰顶的倒霉御兽师，回头就看到山脚下土石坍塌、大地崩裂——
    然后从巨大如天堑的裂隙中，莫名生出一株高入云端的巨树来。
    小队队长看得眉头直皱，从怀里掏出一块罗盘，看到上面指针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疯狂乱转，长叹了口气：“空间紊乱，看来空间门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开了。咱们得在这儿多等一会儿，看它要多久才能重新稳定。”
    “奇怪，十二区的空间不是挺稳固的吗？又不是第七区那种碎片带，而且这大树……”
    队长越瞅，越觉得古怪。
    或许是空间距离远近差异的缘故，异空间内的投影比蓝星还要清楚得多，几乎能望见微风拂过时，巨树之上枝叶摇曳，枝干轻轻晃动。
    亦有流光迸射，穿梭其中，恍惚可见剑影飞驰，金甲围城。
    “谁在作战？可这大树的主干纹丝不动，难道两者又处于不一样的空间？”
    队长口中喃喃，队友们也面面相觑。
    而队伍后方，满头大汗的程子濯刚从山顶的洞穴钻出，望见远处的参天大树，顿时一愣。
    树是虚影，也是空间紊乱的投影，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这对于他们常年探索异空间的冒险者来说，不难看穿。
    但刚刚仓促一瞥，程子濯分明看见树枝之间金芒闪烁，隐约有人影一闪而过。
    好眼熟，他冥思苦想，那个人好像是……
    郁枞？
    程子濯：“！！！”
    青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但仔细想来，郁枞的神兽金冥星兽，那一身护甲外壳正好是金色啊！
    而且他很清楚地知道，郁枞这会儿正带队前往异元秘境探索——难道眼前的虚影，投影的竟是异元秘境内的场景？
    程子濯顿时坐不住了。
    夏沐晴可也在异元秘境里呢！难不成是异元秘境内有异变？那搞出这片虚影，又借空间紊乱封住十二区空间门的人，究竟是什么居心？
    心念电转，他当即唤出玄兽：“彩云仙子！”
    漂亮的鸾鸟浮现半空，青年也一个翻身跃上玄兽的背脊。彩光流溢，鸾鸟直奔虚影而去，只留下程子濯急促的尾音在空中飘荡：“队长，那投影有点奇怪，我先过去看看！”
    队长被鸾鸟掀起的风浪扑了一脸沙，满头黑线地抹了一把：“你小子——呸，呸呸！急什么啊？试探可以，可千万别轻易妄动——！”
    ……
    蓝星。
    类似的投影出现在各地，有些巨树直接从城市中央冒出，顷刻间长得比摩天大楼还要高大。它仅是虚影，与成片的钢铁丛林轮廓重合，乍一望去，仿佛是虚拟游戏穿了模。
    引起的骚动极为严重——城市中央，那可是人群密集区，突如其来的空间波动卷走了好大一波人，剩下的也惶惶奔逃，警报声顷刻间响彻云霄。
    御兽师协会内也是一团纷乱，无数人来回奔走，飞行玄兽来来回回，一刻不停。
    “z市新出现了巨树投影！坐标北纬36，东经110！”
    “坐镇北边的神兽使是哪位？”
    “是王桓神兽使，已经收到消息在赶往的路上了，预计还有7分钟抵达事发地点——”
    “等等！e市的巨树投影把赵神兽使的银珏雪豹吞掉了！那可是神兽，神兽啊！”
    “快把消息告诉其他人，这个投影不简单，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目前先以疏散群众为主！”
    “这棵树——这他娘的难道是空间大门？！！”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连忙碌着跑来跑去的传讯人员脚下都停滞了一瞬。
    不约而同地，所有人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异空间从天而降的那一天。
    天空被阴霾遮蔽，无数高大的门扉在各地凭空出现，千奇百怪的玄兽从光门内涌出，成群结队，在城中释放各种技能，骇人得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虽说时至今日，光门已经被固定为穿梭异空间的通道口，玄兽也日渐融入人类生活，成为与御兽师并肩作战的伙伴，但最初那一刻的惶恐无措还印刻在许多人脑海中，此时旧景重现，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