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灵树上的金芒越来越多, 渐渐地覆盖了小半边枝杈，从若有若无的一小丝，迅速成为能和黑红色能量掰掰手腕的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 幽王正在失去对灵树的绝对控制权。
    对于这一点，感受最明显的就是蓝星上的人类防线了。激战多时，御兽师这边已经出现了严重减员——大量被魂体伤到、感染狂化特性的玄兽被控制隔离, 而历战许久的其他玄兽, 哪怕身体状态还好, 但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对面仿佛打也打不死、赶也赶不走的小强，这一战什么时候是个头？
    谁家的玄力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这样下去, 全面透支甚至于防线失守, 是早晚的事啊！
    所有人心中都愁云惨淡，队伍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低气压，可就在这时, 突然有人发现：“快看, 那些魂体——”
    “它们恢复的速度变慢了！”
    其他人定睛看了一会儿, 眼前也顿时闪闪发亮：“真的！新冒出来的魂体也变少了，有戏啊！”
    队伍中有性格爽朗的人，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了：“对面的战力储备不足了吧？”
    “哈哈哈哈, 看来这场攻坚大战，终归还是咱们更胜一筹！”
    有了希望，也就有了干劲，防线上的御兽师们纷纷抖擞精神, 再度冲上一线战场。
    而异元秘境中, 渐渐占据上风的幽冥蝶看着灵树中那股越来越浓郁的金色能量，完全按捺不住兴高采烈的心情：“咿呀~”
    【加油加油, 小玫瑰冲鸭！】
    【咱们把它的黑雾都吞了，看看这幅遮遮掩掩的皮囊下面，到底藏着个什么样的丑八怪！】
    说着，紫色玄力凝聚成无数雪白可爱的小疾风犬，冲着幽王咧开小小的尖牙。
    ——在幽冥蝶心中，全天下最厉害的玄兽就是它们的大哥，疾风犬啦！
    这会儿幻象施展出来，灵树的精神领域之内，一大片白团子摇晃着短萌的小尾巴，欢呼狂奔着把幽王团团围住。它们眨巴着水灵灵可爱至极的大眼睛，跳跃躲避的身影灵敏无比，但牙齿锋利如刀，每一只蹿上去“嗷呜”一口，就能扯下幽王好大一片黑雾。
    幽王的玄力供应跟不上，躲闪得十分艰难，口中连声大骂：【混蛋，混蛋——滚开啊啊啊！】
    但是没用，小疾风犬们东一口西一口，没一会儿就把黑雾啃出了一堆窟窿。
    黑雾散去，幽王隐匿其中的本体也终于显露身形。
    那是一只奇奇怪怪的玄兽，像狗，又像是老鼠，但是全身没有一丝毛发，全是皱巴巴的皮。皮肤也很奇怪，到处都是发霉似的黑红色斑点，有的地方鼓起碗大的瘤，又有的地方古怪地凹下去，像是被利器挖空。
    它的脖颈细长，像是一根细细的枝杈，艰难撑起拳头大的脑袋，眼睛却瞎了一只，另一只眼底闪着憎恨的光，死死瞪过来。
    就连正在围攻的幽冥蝶，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吓了一跳：“咿呀？”
    【天啊，这是什么怪物？】
    【小玫瑰快捂住眼睛，别看这鬼玩意儿！】
    它看到的画面经过精神传输，进入夏沐晴的脑海。那画面实在太过丑陋，连带着夏沐晴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啊？”
    幽王的真面目，竟然长这样？
    而且……她竟然也认不出来这是什么玄兽？
    哪怕翻遍图鉴，夏沐晴也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家伙，而幽王的能力也是千奇百怪，给不了一点参考。正冥思苦想，灵树中的幽王见自己的面目已经暴露，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周身黑雾全部消散。
    这样一来，外面的剑尾虎、金冥星兽和郁枞等人也都看到了幽王的本体。
    炎雀猛地扭过头去，差点没吐出来，剑尾虎也下意识退了半步，浑身寒毛竖起：“吼？”
    它们真不是看脸的玄兽，但是也禁不住这幽王丑得惨绝人寰啊！
    “……嗡嗡！”
    【呵，觉得很丑是吗？】
    幽王用仅剩的一只独眼，阴岑岑地扫过面前一众玄兽。
    被迫露出真面目，那一刻它气得恨不得一口咬死碍事的幽冥蝶和金枝玫瑰。可等到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它气急反笑，气息也渐渐地平稳下来了。
    幽王咧开嘴，露出只有半边嘴唇包裹的尖牙。
    笑容狰狞，摇晃时牙齿还在微微地颤抖——风掠过表面，发出细微的嗡鸣。
    它恨恨地，一字一顿地说：
    【这当然不是我的本来面目，如果不是失去了嘴唇，我本来也不会发出“嗡嗡”的叫声。】
    【难道是我喜欢变成这幅鬼样子，一天到晚裹在黑雾里，只能像蚊虫一样叫喊吗？】
    【你们以为，我是怎么落到这种地步的？】
    幽王猛地转过身去！
    在它背部坑坑巴巴、宛如月球表面的丑陋皮肤上，赫然有一道火燎而成的“z”字！
    扫见字符的刹那，夏沐晴猛地睁大了眼睛：“你——”
    幽王：“嗡！”
    【没错，是人类，都怪那些该死的人类！】
    【他们抓住我，剥掉我的皮毛，挖去我的眼睛，在我身上做各种实验——他们统统都该死！！】
    满怀恨意的尖叫在异元秘境上空悠悠传荡，一时间，灵树周遭无论人类还是玄兽都沉默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你也是那伙人的受害者。”夏沐晴喃喃，“z博士……还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这样一来，她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幽王可以驾驭那么多种特性。
    普通的玄兽只有一种特性，像小紫这样身具两种特性的无疑是“天选之子”，但小紫从小痴傻，除了被饲养者忽略之外，这过于强大的特性也是负累之一。
    越是强大的力量，想要获得的代价也就越大，像幽王“掠夺”那样厉害，而且用起来似乎还没什么限制的特性，很难是自然形成的。
    如果是人为造成，那可能性就高得多了。而且从之前的利维坦兽就能看出来，z博士最擅长干的事就是制造“缝合怪”。
    “不过幽王，z博士已经被抓进监狱了！他这辈子绝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触玄兽，而那些从他的实验室内解救出来的玄兽，也得到了救治——”
    夏沐晴是事后才知道z博士这个人的，但也仅限于知道为止，她并不清楚那人因为承受不了打击，早已在监狱中自杀身亡。
    然而这个消息也无法打消幽王的恨意，它眼底黑芒翻涌，嗡鸣声更加声嘶力竭：“嗡！”
    【只罚他一人又有什么用？难道惩罚了他，我遭受的那一切痛苦就可以消失吗？】
    【愚蠢的人类，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我要向全人类复仇，所有的人类御兽师统统都该死！！】
    幽王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旁边的剑尾虎实在忍不住了，咆哮一声插嘴道：“吼？”
    【抱歉打断一下，吾辈就想问一句，你对人类复仇，为什么要拉我们异元秘境下水？】
    【难道秘境中所有的玄兽，也都得罪过你吗？】
    幽王回给它一声冷笑：“嗡。”
    【呵呵，那倒没有。但能为我的复仇大计添砖加瓦，你们不该感到荣幸吗？】
    【反正你们这些满脑子肌肉的蠢货，一天到晚只想着站在其他玄兽脑袋上的家伙，跟野心满满的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剑尾虎：“……”
    它不甘心地龇起尖牙：“吼？”
    【胡、胡说八道！吾辈爱护玄兽，希望玄兽得到更高的地位，这有什么错？】
    而且就连这一点，也是受到了幽王挑拨啊，要不然它们异元秘境跟人类还是合作对象呢。
    郁枞叹了口气：“z博士已经入狱，他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虽然他一个人的行为不能代表全体人类，但这终归也是我们监管不力……幽王，很抱歉。”
    “如果你愿意停下这场大战，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治好你，我用我神兽使的名誉保证——”
    话没说完，幽王已经发出了一连串的嗤笑。
    【我不稀罕！】它冷冷地说，【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只想毁了这里，我要你们死！】
    【你们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吗？以为压制住灵树，就能稳赢我了吗？】
    【你们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怨恨’的力量了！】
    说着，它浑身散发出浓郁的黑光！
    比夜色还要阴暗，比墨色还要浓稠，乍一望去仿佛翻滚的泥浆，又蕴含着强大的腐蚀性，顷刻间就把幽王残废的身躯溶了大半。
    夏沐晴看得右眼皮直跳：“你要做什么？快停下，这样下去最先死的就是你自己啊！”
    幽王的声音从泥浆底部涌出，咕咚咕咚的，冒出满怀恨意的气泡，在上方炸开。
    黑光斑斓，泥浆四溅。
    【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哪怕是实验加强过的身躯，附加了这一身‘特性’，也迟早要把我的身体拖垮——从动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
    【准确地说，自打我从实验室逃出去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仅仅为了这一刻而活！】
    【特性，梦魇——！！】
    ……
    如果说之前的污染，是烟，那么这一刻从幽王身上流溢而出的恶念，就是浓稠的潮水。
    它们流淌着，弥漫着，卷起呜咽的浪花，那里面献祭了幽王全部生命、以及它吸走的所有特性力量，进而施展为骇人心魄的鬼魅能力，顷刻间将周边的一切都卷了进去。
    夏沐晴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头突然涌出大股大股的负面情绪。她仿佛又回到了刚刚来到蓝星的那一刻，孤然一身，无依无靠，站在街头茫然地四下张望，但来往的人行色匆匆，没有一人将余光施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