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世间事，有难易乎？

    第191章 世间事，有难易乎？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
    在这幽暗的环境中，聂小倩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在道人深邃眸子的注视下，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心中不自觉的多上一份真诚与忐忑。
    聂小倩微微抬起头，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凄苦。双手交叠放于腰间，盈盈欠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公子，我……我本是一缕幽魂，受树妖所迫，无奈害人以求自保，今夜冒昧登门，实非我愿……”
    王易漠然开口打断：“这不是害人的理由，若非你心中尚存善念，贫道今日便超度了你。”
    因轮回不全之故，诡物中少有善类，多是在怨气深重之下，化身吸人精气的厉诡凶物。
    如聂小倩这般心存善念的，算是少数中的少数。
    聂小倩面露凄楚与无奈，低声解释道：“道长，小倩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树妖力量强大，我若不委曲成全，下场只能是魂飞魄散。”
    王易眸蕴玄光，元神之力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侵入聂小倩的体内。
    聂小倩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惨叫一声，身形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在元神之力的笼罩下，魂体一阵扭曲离散，仿若下一瞬便会魂飞魄散，这让她心中涌现无边恐惧。
    好在王易并未起杀心，元神内的至阳气息，被他收敛的几近于无，这才没有伤及聂小倩的根本，只是让凝实的魂体虚幻了些许。
    王易敛去眼底玄光，一丝了然划过心头。
    难怪黑山老妖这等万年妖王，会娶聂小倩这等孤魂野鬼，原来是因极阴魂体之故。
    极阴魂体，天地间极为特殊的一种灵魂。
    生辰八字极阴、埋藏之地极阴、天时地利极阴，加之死时的不甘，方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下诞生。
    极阴魂体天生亲近至阴之力，具有极高的修行潜力，若是能踏上修行，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最为重要的是，与极阴魂体的女子双修，能够洗炼元神中的杂质，增加渡劫成仙的机率。
    王易刚想开口，可门框后突然探出的粗犷脑袋，让他一阵无言。抬眸凝望着燕赤霞，淡淡道：“燕兄，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做甚？”
    燕赤霞迈步走入屋中，搓着手尴尬道：“嘿嘿，我不是担心你被女诡所迷，有些放心不下便前来看看情况。”
    言罢，看着软瘫在地，魂体虚幻的聂小倩，眼底闪过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王小道长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轻易便制服了树妖麾下的女诡，实力怕是很不简单。
    王易似笑非笑道：“燕大侠果真古道热肠，贫道在此先行谢过了啊。”
    聂小倩面带恐惧的回头，看着将门口堵死的燕赤霞，整颗心沉到了谷底。
    燕赤霞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这女鬼你打算怎么处理？直接送其轮回转世？还是让其魂飞魄散？”
    聂小倩泪眼婆娑，面带恐惧的坚定道：“道长，小倩并非有意害人性命……若有来世，哪怕再次生死，也定当行善积德，赎清此世罪孽！”
    王易起身一步迈出，来到聂小倩身前站定，垂眸平静道：“助贫道完成此行谋划，待事情了结，给你一个赎罪机会。”
    聂小倩双眸顿时亮起希望，连忙双手交叠放于额头，伏地拜倒颤声道：“谢道长开恩！”
    王易微微颔首，淡淡道：“起来吧……”
    聂小倩一脸后怕的艰难起身，自觉的退至墙边待着，安静的平复着心头恐惧。
    燕赤霞浓眉斜立，凝眸盯了王易好一会，语气低沉的询问道：“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王易面带淡笑的看着燕赤霞，坚定道：“立天庭，补轮回，塑人道。度世间恶，度众生厄，重塑天地人三界秩序，使天地复归清明。”
    想要成为此界天帝，这些都是必做的事情。
    唯有这等挽天倾的大功德，方有可能得到天地果位的加持。
    燕赤霞双眸瞪大，满脸不可思议的惊呼道：“立天庭，补轮回，塑人道？你……你莫非是疯了不成？！”
    他也是修炼之人，自然明白这小子话中的意思。
    天庭是什么？那可是由仙人组成的朝廷，对方这是想当仙人的皇帝！
    塑人道说的好听，不过是想行改朝换代的谋逆之事，目的还是想做人间皇帝！
    塑轮回的目的，多半是想做地府的阎罗天子！
    真是好大的野心！
    竟想掌控天地人三界，做掌控天地众生的天帝！
    燕赤霞想到这，刚刚升起的好感瞬间消弭，转而被浓浓的警惕和忌惮所取代。
    不管此人疯没疯，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不可深交！
    王易缓步来到屋外，抬眸透过门窗缝隙，看着厚重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残月。嘴唇轻启，平静道：“贫道没疯，阅己，越己，悦己！修道即修心，诚于心方能诚于己。”
    “现今天道失衡，人道不振，轮回残缺，致使妖魔诡怪横行，众生于苦海中沉沦挣扎。”
    “贫道有能力改变这一切，这般做也能诚心诚己。既如此，为何不为天地众生带去些改变？”
    话音平淡无波澜，却有一种度尽世间诸恶，破尽诸般魔障，逆渡众生，德化天地的冲天豪气。
    燕赤霞愣愣地看着王易，以他辣手判官的识人之能，自然听得出对方这话出自真心。
    能说出这等蕴含深奥道理的人，有如此宏大志向的人，应当不会是傻子才是？
    可为什么会有这般异想天开的臆测想法？
    要知道这般宏大的志向，若能脚踏实地的去践行，哪怕只是完成一小部分，都足以比肩古之圣人。
    燕赤霞想到这些，心中不由一阵茫然。顿感眼前的道人，浑身上下都被浓雾笼罩，一下子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里屋门边的聂小倩，虽不明话语全意心中却也大受震撼。她眸光闪动，凝望着前方的青衫背影，心中不自觉的涌现崇敬仰慕之情。
    燕赤霞深呼一口气，神情凝重的看着王易，沉声道：“道……真人，你这何止是逆天而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臆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生死道消的下场！”
    王易嘴角微翘，微昂头颅，傲然睥睨道：“世间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说着，转身看向燕赤霞，笑问道：“我辈修士与天争命，走的就是逆天之路。不只是修士，这芸芸众生何尝不是与天争命？燕兄知晓前路艰难时，会选择胆怯退缩，还是砥砺前行？”燕赤霞看着王易，漠然半晌，突然双手叉腰的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自然是披荆斩棘的砥砺前行！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燕某佩服！佩服之至啊！”
    笑罢，看着王易，神情严肃到了极点，肃声道：“燕某不才，愿助真人一臂之力！”
    单凭对方这番言语，就足以让自己助其一臂之力。这不是投效对方，而是真心想为对方这份志向，尽一份绵薄之力。
    若非世间污秽不堪，他岂会避世于兰若寺？
    不求多，只要对方能让世间的污秽少上些许，他就会甘之如饴的出力。
    王易面上绽放笑意，郑重拱手道：“燕兄高义，倘若有一天，发现贫道所行违背了今日之言，大可自行离去，若觉得实力足够，斩了贫道这颗大好头颅也行！”
    “好！”燕赤霞神情极为认真：“我真心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
    聂小倩缓步上前，盈盈欠身一礼，柔声道：“小倩也愿意帮助真人，我想多行善多积德，以此来赎清自己的罪孽……希望真人恩准。”
    燕赤霞眼底闪过讶然，面上渐渐浮现温和笑意，算是对聂小倩有了初步认可。
    王易伸手将聂小倩扶起，轻声笑道：“这是好事，贫道自然会全力支持。”
    聂小倩灿灿一笑，再次欠身一礼，感谢道：“多谢真人成全。”看到解脱希望的她，眼泪不自觉的簌簌而下。
    “诡眼泪……”燕赤霞这下是真的感到惊讶。
    很少有诡会流泪，若是流泪必定是极情流露，显然聂小倩是真心想要赎清自己罪孽。
    王易见此也不由暗自点头，等聂小倩心绪平复，这才正色开口道：“我需要你回到树妖身边，静待黑山老妖的人上门娶亲。”
    “黑山老妖！”燕赤霞眉头大皱，一脸严肃的看着王易，沉声道：“真人可知黑山老妖的厉害？”
    “黑山老妖拥有万年道行，法力极为高强，是妖中之王，亦是鬼中之王……阴间枉死城之主，麾下无数阴兵鬼将……在阳间，亦有大量妖怪和诡物听其号令，势力遍布阴阳两界，乃是天地间的至强者。”
    王易如数家珍般的，侃侃而谈，神情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惧怕和忌惮。
    燕赤霞愣了愣神，对方明显比自己还了解黑山老妖，这家伙就如此自信？
    烦躁的来回踱着步，蹙眉看着王易，不解道：“真人知道这些，还敢算计黑山老妖？是不怕死，还是真有所依仗？”
    王易微微一笑，自信道：“自然是有所依仗，若无十二万分的把握，我可不会轻易落子。”
    燕赤霞停下步伐，眉头紧锁的看着王易：“依仗是什么？真人可不能盲目自大，是会死人的！”
    “天机不可泄露。”王易神秘一笑，没有理会一脸便秘的燕赤霞，看向聂小倩交代道：
    “小倩，你现在便回到树妖身边，不需要做什么，一切维持原貌即可。”
    说着抬手一指点向聂小倩眉心，指尖金色神华绽放，三枚形似古篆易字的神符，依次没入她的眉心。随着神符的没入，虚幻的魂体瞬间凝实起来。
    王易收回手，淡笑道：“这三道神符可以保全你三次，非生死攸关不可动用，一切小心为上。”
    聂小倩抬起纤纤玉手，轻拂过眉心，面上不自觉的泛起淡淡粉霞，连忙垂首欠身一礼道：“真……真人放心，小倩一定完成任务。”
    言罢挥手打开房门，飞身朝着外面夜空飘飞而去。即将没入林中时，回首深深凝望了眼王易，眼中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燕赤霞收回目光，饶有深意的啧了一声，摇摇头，朝着一旁的侧房走去。
    王易眸光微动，缓步来到屋外石像后站定，仰观着暗沉夜幕静静等待起来。
    ……
    “嗷呜嗷呜……”
    夜色如墨，漆黑的山林中隐约可闻狼啸之音。
    宁采臣手持灯笼，满头冷汗的在林间小道上奔逃。他神情慌乱，不时回头张望，嘴中喃喃低语着‘不能灭’三字。
    身后枯枝败叶间，六头黑色野狼紧紧跟随。它们眼神凶狠，露出锋利獠牙，显得狰狞恐怖。
    没过多久，在狼群的追击下，宁采臣便无知无觉的冲入了兰若寺。等他回头张望时，狼群已经自发的隐入矮丛中消失不见。
    “呼哧呼哧……”
    宁采臣剧烈喘息，一脸心有余悸的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心中一阵后怕不已。
    “这里应该安全了吧？”宁采臣喃喃自语，环顾四周，只见寺内破败不堪，佛像残破，壁画剥落，但仍能感受到一种庄严与肃穆。
    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尊佛像后，似乎有一道人影矗立，好奇心驱使下，他小心翼翼地起身走过去。
    很快一道青衫背影，映入他的眼帘，瞬间紧绷的心弦便放松下来。
    “小生宁采臣，见过这位……公子。”宁采臣拱手一礼，抬头小心的打量青衫背影。
    王易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眉眼挺立的俊颜。他双眸深邃如星空，眸蕴玄光，静静观看着宁采臣的气运，眼底莫名之色闪动。
    宁采臣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肩膀，再次拱手一礼道：“小生宁采臣，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王易嘴角微掀，转身道：“随我来，先在寺中安顿下来再说。”
    宁采臣挠了挠头，抬手扶正背上的竹笈，迈步跟了上去，想了想，再次追问道：“公子还未告知小生名讳呢。”
    “贫道太易……”王易步伐显得不急不缓，语调亦是。
    “道士？”宁采臣呆了呆：“我还以为你是读书人呢？”
    王易并未在多言，领着宁采臣走入寺庙正房。
    燕赤霞从侧屋走出，看着呆头呆脑的宁采臣，诧异道：“你出去就为等这文弱书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