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潮流

    贾琏还不知道, 荣国府这一次除了升爵吸引了众多仇恨以外，还带领了一股潮流，一股关起门来悄悄抄下人家当的潮流。
    荣国府的情况有不少人心里有数, 他们衰落至此，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虽然荣国府是卖了一些家当，却还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而他们家这么多下人被送去庄子的动静也不小, 所以……他们家的硕鼠居然藏了这么多？
    是不是自己家的硕鼠也有这么多？
    有了这个怀疑的人家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所以大家纷纷关起门来，静悄悄打鼠。
    就连皇家，都有一些人被悄无声息的处置了, 换上了新面孔。
    得知这事的老太太:“……”
    贾赦:“……”
    他们不约而同的决定荣国府应该安静一段时间了, 宴请什么的, 荣国府抽不出时间去参加, 只好礼到人不到了。
    只有必须去衙门点卯的贾政有苦说不出, 他本来在衙门坐冷板凳, 有时候点个卯就走也没人会说什么，现在不行了，他原本清闲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做事, 时不时还会被叫去，不留情面的找出一些他做出的错处来, 虽然对方态度温和, 却专门挑着人多的时候这么做, 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深深觉得这日子难熬。
    于是, 他告病了。
    躲在家中不出门。
    贾赦知道后, 当即大笑三声。
    要不是怕老太太恼羞成怒，他真想当着他们两个的面重复老太太当初说老二有出息的话，这就是老二的出息？
    这点事都经不住，还想有什么出息？
    在他看来，幸好老二这些年不被重用，不然多半早就出问题了。
    *
    林烨分别收到了京城寄来的家书和北地贾琏寄来的信件，都详细的写了这一次的还钱经过。
    贾敏是支持娘家还钱的，她在信里还提了一下那十万两的借条，说她本来是打算撕毁的，但是她大哥让她留着，说权当是帮他的忙。
    贾敏只好先保存了下来，但她是不打算收的，先跟林烨说一声，当做这借条不存在。
    她的娘家当初给她的陪嫁丰厚，如今娘家有难，她愿意出这笔钱，而且她的嫁妆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拿出了这笔钱，她的身家依旧丰厚。
    贾敏也担心隔壁宁国府的贾珍，那些还不起的人家就算了，贾珍是还的起的，但他没有行动，史家和王子腾都把这笔钱给还了，他仍旧踌躇不定。
    有了这么一出，这笔钱是不能再糊涂下去了，迟早是要还的，如果他以后被逼的不得不还，那情况就不对了，现在还了，还能有些情面，朝廷也正是需要银子赈灾的时候，他不该迟疑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烨深有感触，因为他这边也因为灾情感到了吃力，省里送来了一部分粮食，不够，幸好他之前自己存了有不少，而且他们霖海府灾情没有那么严重，加上之前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大量种植红薯南瓜等产量高的杂粮，如今不用官府帮衬，所以霖海府还能继续收灾民，但要是长时间持续下去，也要捉襟见肘。
    这只是霖海府一地，受灾的可不是只有霖海府。
    皇上已经把霖海府赚的银子都提走了，不到日子还派了人来催促。
    他是真的缺钱。
    现在还钱的人在皇上那里肯定是有印象分的，这个道理贾珍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么多钱，到底是不舍得罢了。
    在贾琏的信里，提起这次的还钱更多的是欢喜，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是天上掉馅饼，这股欣喜从他的字里行间也能看得出来。
    另外林烨还看出了些别的，比如说他对大老爷的感官。
    对于贾琏来说，这一次大老爷的做法让他非常意外，又非常的欣喜，他之前没有想到大老爷会把这事接过去，他当时是跟他问个主意，他都想好了自己能拿出多少银子了，结果他自己一分没出。
    大老爷把事都担过去了。
    贾琏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维护。
    他自小是老太太抚养长大，但也是长在二老爷二太太跟前，以前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贾琏以为二老爷、二太太才是他的父母，他对常年醉醺醺的大老爷没有什么好印象，还有些怕他，但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对两位老爷的印象也在发生颠覆。
    分享完了喜悦，贾琏又问林烨这边灾情如何？还有关于幕后人有没有新的线索，他那边暂时没有发现。
    一说到灾情，林烨就想叹气。
    霖海府还好，就两个县受到影响，没有非常严重到作物绝产的地步，减产是肯定的，收成有往年的一半就不错了，这个情况当然说不上好，但对比其他受灾严重的地区，他们已经值得欣慰。
    但他们紧挨着三江府，三江府情况严重，一整个府的百姓绝大部分都背井离乡逃难去了，而作为它的隔壁邻居之一，霖海府接受了三江府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灾民。
    其他没有来的灾民则是去了其他紧挨着的、受灾不严重的府。
    收拢的灾民分两种。
    一种是临时安置，等水退去，他们会重返家乡，重建家乡，这对于安置他们的霖海府来说很吃力不讨好，所以省里是有划拨粮食跟物资过来的，但这些东西只有头两批顺利送到，其他的说是有，但什么时候能送到？遥遥无期。
    林烨不可能看着灾民饿肚子，他得要给这些灾民活路。
    林烨知道不是省里不想给，而是要分粮食的地方多，比较起来，霖海府的情况属于良好，所以就把物资先送到最紧缺的地方去了。
    但活路要给，林烨不会做亏血本的事，所以说好是临时安置，但林烨大手一挥，就让不少人的户籍落到了霖海府境内，给他们划了区域让他们去开荒。
    毕竟这水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去，他这里不开荒，不让他们种地，哪里有那么多粮食能养得起他们？
    要是有意见，那你们接收这些灾民吧。
    所以一开始对他抢灾民有些人是颇有微词的，尤其是灾民流出地的官员，在他们看来林烨这就是趁火打劫。
    这都是他们辖下的百姓，他们一转眼成了霖海府的百姓，那等灾情退去，他们人口、地怎么办？
    但灾情持续了这么久，陆陆续续有接收灾民的地方关起了城门，不允许灾民进去，也拒绝安置灾民，霖海府却还继续敞开了门接收灾民安置，对比之下，他们也说不了林烨的坏话了。
    同时他们在心里后悔。
    在霖海府周边，他们知道红薯的时间早，但他们动起来的速度慢，先观望了两年才行动，行动了也是小打小闹，不成规模，现在看看霖海府，他们后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
    因为红薯，霖海府受灾减产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掀起什么浪花，接收这么多的灾民当地的百姓也没说什么，甚至有不少普通老百姓把之前积存的杂粮卖给这些需要粮食的灾民度过难关。
    要知道，对于大多数的普通平民老百姓来说，一次减产，这个家庭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要是没有存银，他们要么节衣缩食，要么卖人卖房卖地，而如今他们没有这种烦恼，靠红薯、红薯粉度过难关。
    至于那幕后黑手，这方面的进展还不小，林烨在仓房里面搜查出了两个被收买，给予方便的差役，还有周柱子的继妻“宋氏”也被找到了。
    她易容混进了一家大户人家当起了临时聘请几个月的厨房打杂，那户人家被找上门时，吓得心脏都快骤停了，还以为他们家出事了，还好还好，只是不小心混进来了一个逃犯，不不不！这也一点都不好！
    他们知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别提有多精彩了。
    “宋氏”没有想到会被抓到，当时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意外，还有些惊慌，当时抓她的人看到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能撬开她的嘴巴，经过审问之后，林烨得到了她的供词。
    “宋氏”本姓刘，她也是霖海府人，她确实是个寡妇，嫁过去不到一年，夫君就意外病亡，她当时无子，被夫家视为丧门星，除了一身衣裳什么都没留给她，赶出了家门，她没有地方可去，就被太平教收留了，然后就成了上神的忠实信徒。
    ——他们信奉的是太平上神，上神无所不能，上神慈悲为怀，怜贫惜弱，她就是被上神光辉照耀到了了信众之一。
    而刘氏已经信教十年了，从六年前开始，她就陆陆续续地为教里做事。
    她做的事，都是因为这些人对他们上神不敬，所以要代表上神惩罚他们。
    包括这一次烧粮食事件。
    刘氏之前顶多对一些乡绅下手，这一次她心里也不是不慌的，但之前每次都顺顺利利，给了她胆子。
    至于这个太平教驻点，刘氏开口慢了一些，等差人去到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
    但就算人不见了，只要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就能通过留下来的线索继续追查。
    不论哪个朝代，各种邪教总是层出不穷。
    就比如前朝有个白莲教，而今朝有个弥勒教，太平教林烨怀疑也是个邪教。
    然后通过刘氏，扯出萝卜带着泥，又陆续查清了给予方便，帮助她逃跑的人家。
    这些人家有的是收了银子帮她，而有的却是因为交情，其中一家没想到查到了惊喜，这户人家居然和林烨刚来霖海府上任时被发现的那个废弃铁矿有关！
    要不是这回的事，还真不能把这两件事挂上钩，因为那铁矿被他们挖空以后就已经收手不干了，但现在因为给予了刘氏方便，被仔细探查，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这个太平教居然还在背地里挖铁矿。
    铁矿往往和各种武器、甲胄挂钩，在本朝，私挖铁矿一向是以谋反大罪论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