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又蠢又贪

    在贾宝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老太太说了实情：“之前我说的，林家都不知情，是我私心作祟, 看你误会了，也没提醒你，想着要是你早早考取功名，我再跟林家求娶, 如今再看，是你和林家有缘无分，你要怨，就怨我吧。”
    老太太不会让宝玉对林家产生怨怼之心, 他心思纯然, 真有了这个想法, 很难掩藏, 要是林家发现了, 对宝玉肯定会有想法, 这对他的前程不利，所以老太太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贾宝玉的眼泪原本停了会，现在流的更凶了, 他紧紧咬着牙, 怕自己一松开就要失控地哭出来，悲伤和茫然一起袭上心头。
    他要怎么办？
    怪老太太吗？
    但老太太是最宠他的, 她也是为了他好。
    老太太看宝玉这样, 更心疼了：“宝玉, 你这样祖母看了心疼, 世上的好姑娘多, 我会给你挑个好媳妇的。”
    显然, 她的安慰贾宝玉没听进去，他摇着头：“再好的也不是林妹妹了，老太太，你帮帮我吧，我就想娶林妹妹为妻。”
    看老太太就是不松口，他闭上眼睛，把头缩到老太太膝盖，不肯再听她说了。
    当晚他就发起了高热，看到他脸色苍白，嘴唇也干燥脱水的躺在床上，却不肯吃不肯喝，也不愿意喝药的样子，老太太看了直呼冤孽：“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何苦这样来伤我的心？”
    贾宝玉终于睁开眼睛，眼眶通红，却没流泪了：“是我的错，只是我只要一想到日后林妹妹会嫁与他人为妻，我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了趣味，我让老太太担心了，你就别管我了吧。”
    老太太哪里能不管他？
    哪怕当时她说了好字，转身离开，但人根本没走远，让人一直看着他的动静。
    王二太太都快急疯了，怎么宝玉去了林家一趟，回来就病了？
    明明去之前人还好好的，她是宝玉的母亲啊，她想要了解实情，老太太居然还拦着她，现在他病了闹着不肯吃喝，也不愿治病，老太太还狠心不让她接近，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王二太太急的都要自己亲自去闯门了，那些婆子也不敢真的得罪狠了她，就在她快闯进来的时候，沉着脸的老太太出现了，她用力拄着拐杖往地板砸了一下，低声呵斥：“王氏，你看看你，哪里还像是当太太的样子！”
    王氏力道一松，身体重心依在旁边的丫鬟身上，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宝玉都病了，我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就算我做错了事，也不该牵连到宝玉身上啊。”
    她这是以为老太太哪里看她不顺眼了，要给她教训。
    老太太黑着脸：“够了，你跟我来！”她还要让多少人看了戏去？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要是开口解释了，王氏一个气上头闹妖了，她瞒了这么久的事就前功尽弃了。
    既然事不成，就不该让林家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败坏黛玉的名声。
    王氏不吭声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清场了之后，王二太太听到了始末，脸顿时就青了：“老太太，既然宝玉一片痴心，我们就该想办法成全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帕子被她撕扯的厉害。
    这林家的女儿小小年纪却是个狐媚子，才见了几面啊，就让宝玉对她念念不忘，还真是像足了自己那个小姑子，拿捏男人有一手！
    老太太顿时冷笑出声：“王氏，我不管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都给我放弃，你是想你培养的这些人又被清算一次？”
    这是说的她上次从宝玉口中误以为和林家的亲事成了，故意在下人面前开口贬低黛玉说她体弱的话，没传出二房，就被老太太和王熙凤封了口，那一次，王二太太好不容易使唤顺了的人手又损失惨重。
    王二太太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深深的把这股耻辱放在心底，等待报仇的机会，现在听到老太太这么说，就低下了头：“之前是我误会了，现在情况不同，宝玉很快就要成为秀才了，我们开口求娶，林家会答应的。”
    老太太沉声：“林家已经拒绝了。”
    王二太太顿时怒了：“凭什么？宝玉哪里配不得林家？再等几年，宝玉成了举人，公主也尚得！”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从始至终她就不觉得宝玉配不上林黛玉，现在宝玉有了功名，那就更配得上了。
    老太太觉得宝玉也不是说配不上，但林家没看上宝玉，也没看上二房，这已经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你要自取其辱？”
    老太太看宝玉哪哪都好，却也不得不承认，有别的方面拖了宝玉的后腿。
    宝玉说起来是国公府嫡子，出身高贵，但他是二房所出，还是次子。
    珠儿是去了，但还有兰哥儿在，他才是二房的长子长孙，按照礼法，以后二房的财物大头是要给长子一脉的。
    所以他以后没有爵位傍身，二房的财物也只能得小头，虽然她的私房大部分以后都会给宝玉，他未来不会为银钱困扰，但宝玉的前程确实要靠自己拼搏，这才是她一直要他上进科举的原因。
    再有，就是王氏了，她之前“养病”好几年才痊愈，旁人就算了，林家难道会不知内情？
    有这么一个品德有失的母亲在，大大拖了宝玉的后腿！
    偏偏她还无所觉，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时不时还要继续犯蠢让别人给她擦屁股。
    老太太越想越气：“如果有可能，难道我不会为宝玉谋划？人家不愿，你却要强求，怎么，你王家已经准备好和林家结仇了？”
    王二太太脸上顿时一僵，“老太太说笑了。”
    她已经出嫁了，代表不了王家，要代表也是要代表荣国府才是。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笑的是你，我让人拦着你，就是不想让你胡说八道，怎么，你是明知不成，还要宝玉一颗心全都放到黛玉身上才甘心？”
    王二太太沉默了，她当然不想。
    就宝玉这回来就病了的势头，要是林家女真的嫁进门来，她这个母亲在宝玉那里还有地位吗？
    但林家，确实能给宝玉的仕途提供助力，瞧瞧贾琏，他一个一开始被断定秀才就是顶峰的人，因为年龄相近，和林烨打好关系，都考中举人去做官了！
    要是宝玉也有林家的帮助，进士肯定是手到擒来。
    “我们不帮忙，宝玉那边要怎么办？他肯喝药了吗？”一说到这个，王二太太就捂着胸口，他为了一个女子，就要绝食，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是不孝，大大的不孝啊！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他这是钻进牛角尖了，迟早会想通的，你不要心软，要是你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传出去了，别怪我心狠。”
    王二太太不甘不愿的答应了：“……那我让宝钗去陪陪宝玉，她最是通情达理，肯定能劝好宝玉。”
    这是王二太太的试探。
    老太太皱着眉：“我让探春她们也去劝劝，对了，还有湘云，我让人去接她过来。”
    显然，老太太还是没看上薛家。
    在她看来，如果要说薛家给宝玉为妻，还不如娶湘云，虽然她无父无母，却有两个当侯爷的叔叔，怎么也比薛家好。
    王二太太：“……”
    史湘云？
    这克父克母的无福之人，怎么能嫁给宝玉？
    要是她还克夫呢？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再怎么说，那也是老太太的娘家人，所以她只道：“我觉得宝钗就够了。”
    老太太只觉得她实在愚不可及：“钱再多又怎样，你看薛家有这么多钱，还不是只能借住在荣国府？”
    说是亲戚借住一段时间，实际上是来投靠的，要不是住在荣国府，可以扯荣国府和王家的大旗，薛家这只肥羊早就有人下手了。
    只有钱，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道理，老太太相信王氏不会不懂，所以：“你又收了薛家的银子？”
    王二太太身体一僵：“元春托了人来传话，我手头银钱不太趁手，公中也没有银子，幸好有我妹妹，给我拿了一些银票，帮我解忧。”
    老太太：“……”
    她被气到了。
    她才不会信王氏手里银钱真的不趁手，她就是贪。
    不舍得拿出自己的银子，所以就跟薛家暗示！
    又蠢又贪！
    她反复深呼吸了几次：“你有没有写借条？”
    王二太太没有签，但她看到妹妹记账了，不过这话她没说，记账了又如何，必要的时候她可以说这是假账，对方也没证据，不过她觉得不会走到这地步：“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写借条。”
    老太太呵呵了两声，浑身上下有股无力感，不知道多少次后悔怎么就给老二娶了这么一个人进门。
    “老二知道吗？”
    王二太太：“老爷他只亲近赵姨娘，哪里会知道这些！”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怨气，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和她同榻而眠了。
    老太太皱眉：“他只是累了，你要是能当解语花为他解乏，他也不会去找旁人，再者这是正事，你该和他商量。”银票拿的少也就罢了，难道拿的多了，薛家就真愿意打水漂？
    别的不说，这银票都是有印记的，钱庄的人肯定知道这是谁存的钱。
    而且薛家只是没有做官的人了，不是完全没了人，四大家族交好，利益交杂，薛家手里肯定攒着一些把柄。
    王二太太：“……”
    他累？
    他有什么可累的？
    多年毫无长进，只会和清客混在一起。但她也知道，老太太眼里是看不到儿子的错处的，在她眼里，儿子哪里不对，都是儿媳妇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