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章十六 战斗者与旁观者

    杜兰德问过话却没听到夜翼的回应，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来，就感到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倒在自己怀里，是夜翼。
    她已经从“九尾夜兽“的状态下退出来，变回了人形状态，浑身浴血，气息虚弱到了极点，倒在杜兰德怀里，几乎已经失去了清醒的意识，却依然死死抓着手中的黑刀“夜兽”，不肯放开。五指指节由于过于用力，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夜翼为了掩护杜兰德，让杜兰德得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放手进攻，这一路厮杀而来的消耗太大了。她持续承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到这时终于顶受不住。要塞上的矮人士兵多到数不胜数，而由于空间有限，敌人的密度更高。矮人士兵中还参杂着一定数量的矮人将军，以及个别坐镇要塞的矮人将军。无数矮人士兵一刻不停地攻上来，还有强大的士官和将军级矮人伺机偷袭，换了杜兰德都未必挺得下来，可夜翼硬是支撑到了现在。
    杜兰德不由紧紧抱住了她。
    真正抱住夜翼的时候，杜兰德才发现这个外表刚硬、冷漠、对大多数人近乎不近人情的女人，身子反而出奇地柔软。
    “……再支撑一会儿。”杜兰德单手环抱着夜翼的腰，左手持审判战刀，环视周围，“这一战，很快就会结束。”
    要塞上猛然亮起一团紫色的强光。
    杜兰德终于不再留手，全力施展出“武装延伸”，全套装备加深。杜兰德头戴王冠，身着战袍。就好像一尊紫色的战神。断喝声中，战刀绕着周身斩出一道圆弧，环形刀光急速扩大，拦腰掠过周围过百名黑色矮人。
    这些黑色矮人骤然僵硬在原地，片刻后上下身体分离。进而破碎成了无数黑色碎片，根本不像血肉之躯，反倒像某种瓷器。
    如今杜兰德对付矮人将军以下的黑色矮人，根本不需要针对心脏要害发动攻击，就足以致命。只有面对矮人将军时，才需要瞄准心脏下刀，不过大多数矮人将军根本挨不了第二刀就会死。至今也只有那名能级高达80的矮人将军，禁受了两刀才被干掉。
    一刀清空了周围的众多矮人。周围立刻清出了一大片空白地带。杜兰德搂着夜翼，丝毫不停留，几个闪身就闪掠至最近的重型弩车，第一刀劈断了刚刚装载上去的弩箭，第二刀直接将巨大的弩车挑起，随后唰唰唰接连三记竖劈横斩，又一辆重型弩车就此碎了一地。
    “第四十六辆。”
    弩车碎片还未落地，杜兰德的身影便再度消失。前往下一辆弩车的所在地。要塞上的他化为一道紫色闪电，所过之处，所有矮人全都僵硬在原地。然后破碎成一地。于是片刻之后，第四十七辆弩车也宣告报废。
    这就是变身后全力出击的杜兰德！
    在这种状态下的杜兰德面前，强如黑色矮人大军，也变成了软弱待宰的羔羊，而杜兰德就是一头冲进羊群的猛虎，势不可挡！
    “等……等一下！杜兰德……你……快停下！”夜翼虚弱的声音从杜兰德怀里传出来。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杜兰德开始大杀四方。横扫当场，手掌死死揪住杜兰德的一截衣服，虚弱地说道：“先……先撤！先撤下要塞，去和大部队会合，别硬来……别逞强！否则一旦你的能级耗尽，而现在的我又没法帮你……”
    夜翼还未说完，杜兰德便紧了紧环着夜翼腰肢的手臂，很平静地说：“不必担心。我说了，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
    说话之间，杜兰德又马不停蹄地料理掉了两台弩车，同时继续用一种平稳的口吻说着：“我不会退。如今作为支柱的我，也不能退。一旦我退了，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攻破这道防线。”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退！”
    杜兰德一边说着，一边手起刀落，将第五十辆弩车粗暴地劈砍成一地稀巴烂，连带弩车旁的两名矮人士官也被恣意纵横的刀气灭掉。杜兰德能感到体内本就所剩不多的能级，正在飞快地消耗着。审判战刀和身上的各种装备，就好像无底洞一样，疯狂抽吸杜兰德的剩余能级。
    这样下去，杜兰德也许会在一分钟之内，就耗尽能级。甚至可能比一分钟更加短。
    可杜兰德就是不想退。
    或许是因为如今正是胜负天平即将分出高低胜负的关键时刻，哪一方先泄气，天平会立刻倒向另一方。
    又或许与战局胜负根本没关系，只是因为杜兰德心中涌起的某种无法言说的浓烈情绪，催促着他，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最后一刻。这种心情战斗中的杜兰德无暇去仔细分辨，但其实简单到了极致，那就是——
    不想输。
    无论如何，都绝对绝对，不想输。
    要塞上的杜兰德已经变成了一轮紫色烈阳，强烈的光芒向四面八方喷射，就连那漆黑的要塞城墙，都好像要被光线透射进去。战场上所有活到现在的战斗法师都能看到杜兰德所化的那团强光，绚丽而强大，那是最后的光芒了。
    第六十辆弩车在杜兰德刀下粉碎。
    似乎终于触动了某一个临界阀值，当第六十辆弩车破碎的一刻，矮人一方的火力终于压制不住战斗法师的大部队。一直被死死拖在要塞外的大部队，终于再一次开始向前挺进！所有人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在要塞上那一团炙热紫色强光熄灭之前，冲上去！
    夜翼靠在杜兰德怀里，静静听着杜兰德强劲的心跳，默默想着：“……一根筋的蠢蛋。”
    当杜兰德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时，以马卡为首的第一批战斗法师。终于冲开重重阻碍，攻上了要塞的墙头。
    杜兰德拄刀而立。身上的各种装备渐渐消散，全身绽放的紫色强光，也慢慢地变得暗淡了。
    但在紫色光芒黯淡的同时，越来越多的彩色光点涌上要塞，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名战斗法师。他们属性不一，所以展现力量时的颜色也各异。夜色之中，就看到五颜六色的光点涌上要塞，将原本漆黑一片的要塞点亮。
    于是杜兰德知道：赢了！
    这一战，杜兰德和夜翼联手，一起干掉了45辆重型弩车，死在两人联手之下的矮人将军八名，矮人士官三十三。矮人士兵……不计其数。而在夜翼倒下之后，杜兰德完全凭借着一己之力，又强行破坏了十八辆弩车，终于彻底撬动了胜负的天平，瓦解了黑色矮人们不知道针对谁而设立的这条防线。
    “别放松！”
    “把剩余的矮人杂碎都干掉！还有重型弩车，一个都不能留！”
    终于攻上要塞的战斗法师们如狼似虎，开始疯狂地冲击着，扩大战果。将几乎已经到手的胜利，牢牢抓握在手里。要塞上剩余的矮人不少。而且，马卡亲自试过后才震惊地发现。重型弩车非常难以破坏，以马卡75个单位的能级，全力攻击之下，也耗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将弩车破坏掉。
    “这种弩车，刚才竟然被杜兰德大人劈碎了六十多辆吗……！”
    马卡对杜兰德更加折服的同时，也隐约明白到之前杜兰德和夜翼在要塞上的战斗。到底有多么艰难、多么凶险！
    又半个小时后，战斗终于接近了尾声。
    杜兰德在要塞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认真看着盘坐在地的夜翼，有些担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放心，还死不了。”夜翼嘴角溢出一丝笑容，苍白的脸色令她难得显现出一丝柔弱，气质与平日里那个冰冷如霜的她颇为不同。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凝神说道：“你快去收集一些那种重型弩车的样品，啊，完了，现在是不是所有弩车都被破坏了！刚才应该早点提醒你的，我怎么给忘了？”
    杜兰德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自责的夜翼，宽慰道：“那种弩车我已经收集了两辆完整的，还有一些破碎残骸。另外，那种特制的超长型弩箭，我也收了一些。所以……不用担心，你还是好好休息。”
    微微一顿，杜兰德稍微收敛了笑容，接着道：“等你休息好了，接下来也许还有更艰难的战斗等我们呢。”
    夜翼听杜兰德已经收集了弩车和弩箭，这才放下心来，要知道这都是重要的样品，仔细分析的话，应该可以对不知来历的黑色矮人了解更多。尤其是那种攻击力堪比矮人将军的重型弩车，森德洛也不是造不出同等级别的战备武器，但要在短时间内生产出如此数量，却是不可能的。而且弩车与弩箭所用的材料，也不是夜翼认识的任何一种炼金材料。这些都需要进一步研究分析，才会有结论。
    放下心来的夜翼渐渐睡了过去。
    杜兰德看着夜翼的脸，笑了笑，站起身来。
    要塞上的战斗接近了尾声，要塞下则堆满了尸体，有黑色矮人的，也有战斗法师的，两千多名战斗法师，打倒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杜兰德默默咬紧了牙齿。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自己和夜翼率领战斗法师们浴血厮杀之时，要塞外的一座大山之巅上，站着两个人，默默观看着整场战斗。
    其中一人目光闪烁，漆黑的瞳孔中有着七彩色的光芒，他盯着激烈的战局看了一会儿，开口问另一人：“队长，我们要去帮忙吗？”
    另一人满头纯黑色长发垂至臀部，黑色眸子中同样闪烁着七彩光芒，闻言毫不犹豫地冷漠说道：“没那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