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采访

    星期五。
    黄旭东如约来到网。也不寒暄，臭着张脸坐到王不负旁边，先拿出一张cd碟放进电脑，一边装软件一边问王不负网站的要点。
    王不负对网站的构架是外行，所说的东西基本是最后呈现出来的外观。
    于是黄旭东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愿意多讲，闷头制作网页去了。
    王不负摇了摇头，心说这人创业失败真不奇怪。技术放在一边，这种态度不仅得罪客户，也得罪投资人，能成功就有鬼了。
    本来王不负打算一整天都泡在网里赶进度，这样星期六的时候可以带夏瓷开开心心地玩一天。但没有想到，中午的时候，周毅就翘了课，带来了一个斯文体面的男子。
    “大神，这就是在网上要找你的记者。”周毅介绍道。
    “你好，我是《新青年报》的记者张真。请问你就是制作了游戏然后出售给海外公司的电脑高手么？”斯文男子和王不负握了手，问。
    “你好，就是我，我叫王不负。”王不负点头说道。
    “是这样的，我们想要做一篇关于人们思想观念变化的专题报道，为此我们采访了各行各业的年轻人，询问他们对于时代的看法。我们无意听说中国现在有一个年轻人，单枪匹马制作了一款游戏，在美国引起了轰动。本来我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网上各个聊天室找你的，没想到居然真的赶在专题完成前找到你了。”
    记者介绍了前因后果，又问：“请问王不负先生，我可以采访你么？”
    “行。”王不负的手这时才离开了键盘。
    “谢谢。首先我想问的是，是什么原因让你想要制作游戏的呢？”记者问道。
    “我本身很喜欢玩游戏，玩多之后，就发现没有意思了，没有游戏能满足我。于是我打算制一款自己喜欢玩的游戏出来。”王不负说。
    记者开始在本子上记起来，问：“你是怎么把游戏卖掉的呢？”
    “能卖掉是机缘巧合，我做好了游戏后上传到网上，美国的维尔福公司注意到了这个游戏，于是出资购买了。”王不负说。
    记者又问：“现在电脑已经不是珍稀品了，普罗大众也开始接触到了电脑。与此同时，电子海落因的说法也不绝于耳。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王不负注意到，记者没有把“电子海落因”的标签打在游戏上面。看来在2000年，人们还未广泛接受电脑这种新事物。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如果王不负说出了不符合当下价值观的观点，在媒体的放大之下，也许将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王不负想了想，决定了态度，口气决然道：“电脑这种东西，其诞生代表的是整个信息产业的崛起，对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影响。人们使用电脑，可以体验光怪陆离的虚拟世界、更迅速详细地接受信息、多人同时交流等。像我现在制作的软件，就是可以帮助人们删除电脑里的流.氓软件，提高上网体验。”
    “我不太明白……”记者不知道王不负是强行在打广告，摸不着头脑。
    “我的意思是，像我现在也是整天都坐在电脑前面，如果让一个不懂电脑的人看了，只会以为我在虚度时光。虽然我确确实实地产出了成果、提供了保护他人电脑安全的服务，但在不接触网络、不使用电脑的人看来，我产出的东西却是毫无价值的。我觉得，这就是电子海落因这个说法的来源。”王不负说。
    记者一呆，“你不认同电子海落因这个说法么？”
    “没错，我觉得电子海落因之说完全就是无稽之谈。”王不负说。
    记者心中大喜，心说这期专题里面有这些言论，这是要火呀！连忙继续问：“你认为那些觉得电脑是电子海落因的人……他们落后时代么？”
    “我先说结论好了——我认为电子海落因这种说法，是反进步的。”王不负说：“只要看看过去我们就明白了。随着远洋贸易兴起，固步自封、无法融入世界的国家，都被淘汰了。而现在，互联网和电脑的出现带来了细致到每一个人身上的全球化，会使得每一个使用者的生产力、个人价值、知识等等得到突飞猛进的进步。不接受就一定会落后。”
    “您可以详细说说么？”记者问。
    “打个比方说，在过去，分布在大江南北的某领域技术专家如果要交流，只能各自乘坐火车，前往某个地方开座谈会。而今天，只要坐在电脑前面，使用聊天室就可以了。单单只是不接受电脑，那还罢了，要是打着电子海落因的旗号，去反对别人，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2000年的时候，互联网在中国才刚刚兴起。很多在14年后众所周知的道理，在现在却是新奇的说法。
    不仅那记者，就连旁边的周毅和黄旭东都觉得振聋发聩，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王不负见把人震着了，立马乘胜追击，拿自己这个安全盒为例子，可着劲地忽悠。
    “不可否认，现在通过电脑，连接的网络确实是良莠不齐。除了知识、信息之外，也有骗子、流.氓软件、病毒等等。拿流.氓软件来说，它们会以各种各样的手段进入用户的电脑。当用户打开浏览器的时候，就会挡住很大一部分空间，影响用户的上网体验，而那些流.氓软件则在强占下来的位置上出售推广位，获得不法盈利。”王不负说。
    “对，没错，这种东西确实太讨厌了。特别是3721工具栏，怎么都删不掉。气死人了！”记者感同身受，愤怒地拍了下桌子。
    王不负乘机打广告：“现在市面上的安全软件，用一年的费用少则八十，多则两百，对于普通用户来说，不太能够承受。而我的这款安全软件，却是完全免费的，只要下载下来，动动鼠标，就能让盘踞在浏览器上的各种工具条消失，并且还能阻止病毒、木马广告。”
    “真的假的？”记者连忙问：“再那里下载？”
    “现在还在制作中，我打算下周推出。名字叫做‘安全盒’。”王不服说：“安全盒推出之后，能够让数百万电脑使用者在浏览网页时少拉几下页面滑轮，为每个人省下几秒钟的时间。加在一起，我做的软件每天都能让人省出几十年出来，难道这也是电子海落因么？”
    记者已经被忽悠瘸了，连连摇头。
    王不负大谈特谈电脑和网络的好处，但始终回避讨论电子游戏的利弊。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就算放到14年后，也没有定论，他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的说辞。
    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告辞了，等出了网，立刻掏出价值不菲的手机，给报社打电话。
    “总编，那个电脑高手的采访跑出来了，观点很有话题性，专题等我回来再发啊！咱们搞个大新闻出来！”
    “……电子海落因的事情我问了呀，人家一口就否定了，说这是落后的思想。比起其他行业的青年说的那些，要学习老一辈什么的，这太有话题性了！我都觉得可以专门围绕这人说的来做专题了！”
    “……不怕不符合主流价值观。我的意思是，做个正方反方之类的，正方就是之前被采访的其他青年，全是一样的套话。反方就是这个电脑高手的观念……行，等我回去说……”
    网里，周毅有些忧虑道：“大神，你刚才说的话是要上报纸的，是不是太激进了？”
    “不是我激进，是你太粘青啊！”王不负摇摇头。他知道自己说的东西，可能无法被时代接受，但是不说得过一些，怎么引人关注？
    不吸引眼球，怎么宣传安全盒？安全盒推广不出去，怎么运营《狂潮》？
    再说，他说的本来就是正确的道理。
    既然马上要见报，那速度就要再加快一步了。王不负说：“星期六星期天你们不上课，都过来赶进度，给你们发加班费。”
    他明天要带夏瓷去玩，没法工作。但是记者的报道肯定也快要出了，别人家免费给打了个效果拔群的广告，结果自己这边掉链子，那就搞笑了。只能请周毅他们多帮帮忙。
    “成，反正我们在宿舍也没事。下了课就过来弄软件。”周毅拍胸口说。
    下午王不负去接夏瓷放学的时候，顺路买了张ic电话卡，这样以后夏瓷可以用公用电话给她妈妈打电话，不用去看舅妈的脸色了。
    王不负隐约明白这里面的恩怨。但他却不能定夺个是非曲直。就算包公再世也不行。他唯一能做得，就是让夏瓷远离那些人。
    “呐！学校老师给了我这个东西。”夏瓷给王不负一个信封，信封上印着南江二中的红章。
    王不负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复印纸，说学校开学已经有一个月了，下周一是缴纳助学费的最后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