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藏马山传奇

    藏马山，雄奇险峻。

    山之得名，却是因了一段传说。

    说有神马偷下凡间，见此处杜鹃开得好，遂化一壮男子，享受人伦之乐。山民愚昧，多有以神马传人自居者。神马后裔，自是骨骼清奇，膂力过人，男子更有一物傲然睥睨天下。

    自空中鸟瞰，藏马山宛如一匹向东方疾奔的骏马，作势就饮东海。饮海水者，自是龙族，因而又有龙马一说。

    神马都是浮云，历代藏马山却是藏了不少土匪。山民彪悍，也有一些祖传的把式，少不得亦农亦匪。

    藏马山脉漫延百里，主峰却只有两座。西山头略矮些，叫娘山。东山头更险，叫子山。这主峰的名字也有来头。

    说某朝代藏马山中一股土匪，为首的却是娘儿两个，打的旗儿是替天行道，做的事儿是劫富济贫，过的日子是刀头舔血。

    官兵围剿时，娘儿两个各据一峰，互为犄角，每每令官兵损兵折将。

    结局是有老将军为国捐躯，娶了那娘，认了那儿，一家人幸福地回了京师。娘儿两个的下场自是与藏马山无关，两座主峰的名字却是流传至今。

    藏马山中无甲子，藏马山外已经换了青天白日旗。

    说民国某年，藏马山的匪帮名唤大刀堂。大刀堂三百余兄弟，人手一口大刀。总瓢把子马王爷，一口大刀使得是水泼不进。

    那年杜鹃红时，大刀堂来了个年轻人。年轻人开口道，“于某是来当总瓢把子的。”

    马王爷正带了大小头目饮酒作乐，闻得此言哈哈大笑，“酒虽好，多了也腻，今儿个正好解个闷！”马王爷走出大刀堂时，心下突然一惊，从山底到山顶，明暗五道关卡，怎么就没个消息？

    “切磋而已，你们用刀，我空手。”年轻人在大刀堂前负手而立。

    “欺我大刀堂无人么？”马王爷傲然举刀。

    山中却是有枪的，正宗的三八大盖，上个月大刀堂又抢了小鬼子的楼。年轻人依足了规矩，却非是怕了枪。“如若用枪，便非切磋，保不得贵我周全。”

    有道是，不是强龙不过江。

    年轻人先是空手入白刃，继而单挑对群殴，大刀堂大小二十余头目愣是没有一个站着的。不过人家是来当总瓢把子的，不是来寻仇的。既然未曾用枪，自马王爷以降，并无一人伤重不起。

    “我叫于家傲！”年轻人身上一尘不染。

    大刀堂本就是强者为尊，马王爷干脆利索地认账，大刀堂换了总瓢把子。

    却说这新任的总瓢把子，吩咐马王爷萧规曹随，他只管在山中饮酒，从早到晚，千杯不醉。喝得爽了心情好，也出手指点一下小弟们的功夫。

    马王爷此时方知，总瓢把子空手入得白刃，更是用刀的高手。乘着酒兴，马王爷也曾问过总瓢把子英雄出处，总瓢把子嘿然无语。

    若有硬茬子找上门来，总瓢把子自然要出手打发，打得来人心服口服，多有就此入了伙的。

    有那不愿入伙者，给了盘缠送出山，只要求把总瓢把子的名头散将出去。

    一时间声名鹊起，藏马山出了个总瓢把子名唤于家傲。

    春去秋归。

    年关将近时，马王爷出山寻租，却带回一顶花轿，花轿里一个披红挂彩的大姑娘。道是，“藏马镇大户人家小姐，被鬼子抢了，又被兄弟们截了道。考虑到总瓢把子尚无压寨夫人，权且将就着捂捂脚。”

    “送还！”总瓢把子低头饮酒。

    马王爷怔在当场，“总瓢把子莫要脱离兄弟们啊！”这山寨之中，兄弟三百多，人口却有上千，都是兄弟们的婆姨子女。

    马王爷未及再劝，却见那女子猛地扯掉了红盖头，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呃，剪刀。

    “玉奴本是‘石家老鸭’石族长幼女，石族长却要将玉奴送与平阳县城小鬼子九斤四两。”

    “玉奴本已死志，先刺小鬼子而后自戕。

    “今被英雄截上山寨，也是玉奴命当如此。如蒙英雄不弃，玉奴愿自荐枕席上。

    “如若英雄将玉奴送还石家，玉奴之清白尽毁且不说，石族长还是会将玉奴送与鬼子把命丧。

    “大刀堂妄称侠义，不如让玉奴死在这大刀堂！”

    锵了个锵，锵了个锵，锵了个锵了个锵了个锵。

    落玉坠珠声声脆，红口白牙眼中泪。

    那把明晃晃的，呃，剪刀，就顶在自家高耸的口上。

    总瓢把子抬眼看向玉奴。玉奴紧咬下唇，亦看牢了总瓢把子。大刀堂内鸦雀无声。

    石家老鸭，藏马镇首富。老鸭做得好，常是总瓢把子下酒之物。

    九斤四两，平阳县城小鬼子大头目，手下七八百条枪。

    “摆酒！”

    总瓢把子放言，大事小情自有马王爷张罗。

    大刀堂张灯结彩，总瓢把子纳了压寨夫人。

    转过来年，小鬼子的楼修到了山下藏马镇，附近乡民多有避难山中者。藏马山山高林又密，随处结庐，日子倒也过得。总瓢把子吩咐，不要为难乡亲，不要放过鬼子。

    鬼子进山扫荡，从未赚了便宜去。总瓢把子手刃的小鬼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又是一年杜鹃红。玉奴羞红了脸，悄声告夫君，“玉奴怕是有了……”

    “有了？什么有了？”

    “坏死了你！”

    “啊？！我这是当爹了？摆酒！”

    大刀堂再次张灯结彩，总瓢把子有了小瓢把子。

    尚未开席，却听得山顶轰鸣。

    是日，鬼子调两架飞机轰炸大刀堂。总瓢把子负伤，二瓢把子殒命，三百兄弟折损过半。

    小鬼子大队长九斤四两少佐亲自率队扫荡藏马山。

    山寨已损，山门大开。

    总瓢把子率百余兄弟借了地利与鬼子周旋。大刀片子纷飞，鬼子死伤过半，兄弟们损失殆尽，总瓢把子多处负伤。

    “不要出去！”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于家傲了玉奴的肚子。

    “玉奴等你，娃等你。”玉奴按着于家傲的手不肯放松。

    “你保护她！”于家傲留下一个小兄弟，腿上中了枪的。

    于家傲进了鬼子指挥所，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

    九斤四两尸首异处，五六把刺刀进了于家傲的膛。

    “玉奴！”

    于家傲看向山洞那边，大刀掷出，贯穿了三个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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