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雨擎见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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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洪王朝天宝二十九年八月一十九日，南离行省南轩郡轩羽府外，开来了十万大军，是新上任的南荒宣抚使，开国文昌侯魏鸿属下的护卫禁军。早在昨日，魏鸿就联系上了禁卫军都指挥使高云，让他在南轩郡暂驻，没有新的命令，不得拔营东下。

    这个月十六日的时候，魏鸿写下了自己为官以来的第一份奏折。将他近几日对南荒九省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易地写成文章，呈请大洪皇帝洪兴钰陛下。请求撤销对南荒宣抚使行辕的编制，自己小胳膊小腿，没有如此实力，与整个十万大山修仙界对抗。一个东霖行省，就够自己忙活几十年了。奏折走的是万里加急，今天应该就到了内阁通政司了吧。

    不管诸位内阁宰辅和皇室，如何对待这份奏折，这一定让那些大人们难堪吧。试想一下，王朝首位南荒宣抚使还未正式上任，就奏请撤销宣抚使的编制，不是赤裸裸地打了，定下此项计策的朝廷诸公和大洪皇室的脸吗？内阁对朝廷脸面看的很重，不会通过魏鸿的奏折，到那时，魏鸿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东霖行省六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约是两个南离行省的大小，可她的人口总数却不及一个东原郡的人口。魏鸿即将就任的雨擎郡，如此大的疆域，人口只是水仙镇的两倍左右，比龙渊府的人口还少，其中还有不少归附的蛮族部落。内忧外患，让魏鸿以一隅之地挑动整个南荒大局，这怎么可能。此次以退为进，明哲保身，朝廷没有满足魏鸿在奏折上的几个小小要求之前，他打算，大军就停驻在南轩郡不走了。

    离京之前，朝廷拨了不少黄金充作军资，魏鸿还自以为占了便宜。来到南轩郡，探查东霖全况之后，懵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朝廷和南荒共同布局的大坑里。朝廷不仁，就不能怪魏鸿不义，他可不是稷下学的正统儒修，甚至连真正的儒修都算不上，怎么会信守荀子留下的信条呢。“勤于王事，忠心报主”让他们见鬼去吧。发现自己被骗的魏鸿，才不吃那一套呢，自己的利益才是首要的。南荒的那些低级修士，并不放在魏鸿眼里，可不代表他们其后的宗派力量，能被魏鸿无视啊。他现在都不想和修仙界的人打交道，怎么会为了这个所谓的朝廷，与如此大的势力结仇呢。

    天地誓愿要了结，有多种途径。没有这身官袍，放开手脚，在南荒做事，也许还能减少完成誓言的时间。不过，魏鸿暂时是不会放弃他如今的官位的，宣抚使的大权，他更不会放弃。有了此高位，才能名正言顺地自组军队，收服蛮族，开拓信仰，成就功曹。这次撂挑子，历数东霖行省民生凋敝，军备不整，交通断绝，蛮族为祸等现状，要求朝廷在政策，资金，人口，物资等方面给魏鸿这个宣抚使大力支持，不然他就当雨擎郡郡守足矣，蛮族还是留给朝廷另外派来的贤才招抚吧。总之一句话，要人要钱要政策，钱给足了，物资就近购买，还可以把玉珠空间的剩余物资处理掉一批。

    二十七日，一位归真境的王朝供奉携旨前来，内阁和皇室答应了魏鸿的大部分请求。每年至少强制迁二十万流民、罪民前往雨擎郡，稀释东霖行省的人口组成结构；在治理南荒匪患的前三十年，魏鸿治下平民的田赋一律取消，商税充当魏鸿自组卫军的军费；十年之内，魏鸿必须掌控东霖行省，兼任行省总督，此时南荒宣抚使升格为南荒诸军诸部大都督，从一品，位稍低于宰辅，无需对内阁负责，直属皇帝管辖，之后一甲子之内必须恢复王朝中枢对南荒九省的掌控。

    靠，除了人口，都是虚的。魏鸿最在意的黄金灵石，一毛都没有，只给了一个征税的权利，这不是要魏鸿虎口夺食，跟当地大族死磕吗？算了，就算再上折也没用，只有打开一些局面，朝廷才会加大对宣抚使衙门的投入，才会重视魏鸿这个未来的大都督。

    天宝二十九年九月一日，黄道吉日，宜出行。大洪王朝南荒九省诸部宣抚大使，节制诸省总督和卫军都指挥使，加正三品礼部左侍郎衔，兼东霖行省雨擎郡郡太守，御赐尚方宝剑，开国文昌侯魏鸿率十万禁军东下雨擎郡。从此拉开了洪楚边境亿里南荒，百年巨变的序幕。

    十万大军的到来，打破了莽苍山脉几百年的静寂，不足三丈宽的山道上，挤满了前进的兵士，慌乱的坐骑，无法快速前行的大车。往日在道上劫径的山贼，不分种族，什么都抢的蛮族，时常跑到官道附近来尝尝人大餐的妖兽，此刻都不见踪迹。人和妖兽都有趋利避害的本，大军出行，浩浩荡荡，绵延几十里，他们又不是瞎子、聋子，当然早就跑的远远地，生怕他们找到。

    两千多里的莽苍山道，耗费了魏鸿大军十天时间，行军速度不足以前的一半，还出现了不少人员的意外伤亡。普通士兵因为脚底不稳掉下悬崖，被异物叮咬中毒身亡的，人数不少于三千。山高路险的莽苍山道，使得如此多年轻的生命就此逝去，可悲可叹。主帅魏鸿只保住了中军的五千来亲卫和僚属，他不可能时刻护着绵延几十里的禁军队伍。

    此刻，他才明白工部那些人不敢前来的原因。魏鸿有些担心，以后每年二十来万的王朝移民，活着来到山的另一边的能剩多少。如果没有大军守护，魏鸿估计，能剩下三分之一，就算幸运了。看来，到了雨擎郡，得尽快提升属下军队的实力才行，必须派大军护送移民。

    雨擎郡位于东霖行省东北，王朝最早对外开放，也是真人族移民最多的郡县。它与南离行省的南轩郡接壤，数百年前曾是王朝东部和南部商贸往来的重镇。如今两郡之间的人员贸易往来逐年减少，不复当年盛况。

    雨擎郡三府二十九县，疆域约为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人口不足三百万，地广人稀。东霖行省总督行辕所在地雨霖郡，位于行省腹地，与雨擎郡接壤，接近王朝南荒的中心地带，朝廷在那里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据徐家族人回报，现任东霖总督的徐氏嫡系中人徐华，已经被当地大族软禁，幸亏他身边有两个归真境修士，才把这个信息传出来。朝廷派出魏鸿这个先贤儒修的真正用意是，等他熟悉南荒军情民情后，接掌行省总督大印，救出被困的徐华。此事不仅有利于魏鸿行驶南荒宣抚使的职权，也有考验他的真实能力的意思。如果魏鸿连官府势力占主要优势的雨擎郡郡守都不能胜任，有什么资格担任东霖总督，又何谈成为总理南荒九省剿抚蛮族诸事的大都督呢。

    郁霖府是雨擎郡郡治所在，新来的郡太守魏鸿，在天宝二十九年九月一十五日来到了郁霖城外。三天前得到大军前来消息的前任郡守向东，收拾好一切，就等着魏鸿来交接了。他是天宝二十六年被派往南荒的，近百年来，他的前三十九任郡守，能够活着回到王朝腹地的不足五人，他早就盼望着哪个倒霉鬼来接替他的位置。东霖这块地方虽大，但百里不闻人烟，百姓都聚居在大城里，唯有大城附近几百里才有他们的农田。郡中平民数十代没有离开过本郡，都是常见的事。就算是靠近南离的雨擎郡，这几百年，也没有多少商队来做生意，与王朝内地通商的大事都被南荒中部的大族把持，在这里担任郡守也只能是个穷郡守。

    文昌侯魏鸿来此就任太守，让向大人兴奋地不得了，他巴不得早点卸下这个太守的职位。南荒的消息虽然闭塞，但几个月之后，魏鸿的身世资料还是传到了雨擎郡。向东也是进士出身，明白先贤的尊贵，可他对魏鸿的信心，也没有多少。南荒困局存在了几百年，皇室供奉的诸多修士大能，都不能解决这个难题，一个先贤儒修到来又能起到什么大的作用呢。

    一路走来，魏鸿亲眼见到的野兽比凡人多。王朝腹地扬戈平原，那十里一村、百里一镇的繁华胜景在这里不曾见到，更别说官道上有如潮涌的来往人流的盛世景象了。残壁颓房，千里野地，眼中的景色让魏鸿感觉自己是不是到了那些个远古逝去的太古人族遗址。走出莽苍山道，又前行了三天，才看到人烟，第四天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雨擎郡郁霖府。向东率城中官吏，在城门处列队等候魏鸿到来。当面接交了郡中事务之后，向东就向魏鸿辞行。前任太守的言谈之中，流露出的逃离此地的意味很浓，他还向魏鸿请求，借五千军士护送他离开南荒境内。有些糊涂的魏鸿，虽然对此不甚明了，但还是派出了两千达到通脉末境的禁军，让他们护送向东，直至南轩郡轩羽府，送完即回。为了答谢魏鸿的好意，向东跟魏鸿透露了一个消息，自他上任以来，南荒中部的掌权大族派刺客刺杀了他十九次，都被他侥幸逃脱；魏鸿前来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南荒，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前来行刺魏鸿，那些刺客，可不会管你是什么先贤，只要能让目标死亡，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南荒中奇毒无数，能对修士起作用的不少，魏鸿必须多加小心。

    望着向东全家远去的回乡车队，魏鸿心中一派悲戚。南荒诸郡地广人稀，郡守的品级相对于其他行省略低，但向东好歹也是从三品官员，三年郡守，离去的时候护卫不足百人，家眷仆从不足三十，甚至不如魏鸿去龙渊府考郡士时的排场。听说，向大人来时，护卫上千，家眷几百，几年时间，因为自己不和南荒中的权势大族合作，护卫家眷死伤不少，不得已之下，他把多余的护卫家眷都遣回老家。向东摆出一副等死的状态，没想到运气却好多了，接下来的刺杀，他都躲过去了。来时，是三十来岁，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如今离去，放佛老了三五十岁，早生华发，心力交瘁，离死不远矣。

    前任雨擎郡郡守，向东向大人，寿将止于明年，这是魏鸿术数推算的结果。如今，自己坐上了他原来的位置，必须好好谋划一下，先发制人，不能坐等别人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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